《等青拂雨》棠梨故梦

21、转折

　　柳氏当堂行凶事出有因，然而前尘往事桩桩件件却是人证物证俱全，不料延后宣判那日贺连城却拿着柳氏的诰命文书来到公堂之上，而周楚刑律言明凡有朝廷命妇，二品诰命以上量刑可酌情从轻或免除罪行，柳氏疯癫体弱又有诰命在身，便是宋子漓有心惩治，贺琟微却早就没那么计较了，洛渖乐得做个糊涂判决，柳氏便是这般逃过了一劫。
　　这厢贺连城与贺菀双搀着已然不能自己行动的柳氏除了京兆府衙，贺琟微同宋子漓还有方成亲的安如墨前后脚也出了府衙，洛渖在一旁陪着小心，生怕得罪了宋子漓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漓王殿下，这边请。”洛渖将宋子漓一行引到门外，点头哈腰的。
　　“洛大人，此事与你无关，不必介怀。”
　　宋子漓惯用冷言冷语，洛渖闻言一下子脚上没稳住，趔趄了一下，额头上冷汗骤然细密了起来，倒像是被惊着了，贺琟微目光无神，仿佛是听不见周遭发生的一切，有些木然，宋子漓和安如墨瞧在眼中，忧在心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贺姐姐，你要是不痛快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安如墨搂住消瘦了许多的贺琟微，十分心疼，这几日贺琟微不知在想些什么，茶饭不思，宋子漓夜夜相陪似乎也不能解了她的心结。
　　“如墨，你成亲才几日还是赶快回去吧，省得宁家说闲话，微儿这边有我，不必担心。”宋子漓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上安如墨，贺琟微的问题也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的，便吩咐安如墨回府去，毕竟安如墨如今作为宁家的儿媳，还是该守宁家的规矩。
　　“哦，那你照顾好贺姐姐，我有空再去王府看贺姐姐。”安如墨极不情愿地下了马车，方掀开门帘抬眼一瞧却看见宁为砚的背影，并着秦思雨那消瘦的背影，安如墨当即追上前去，生拽着宁为砚也没怎么在意秦思雨的存在就向宁府回去，街边看热闹的百姓将这出好戏看得分明，对那秦思雨皆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这一边宋子漓与贺琟微回到王府，宋子漓将贺琟微送回房间，好不容易哄骗着贺琟微睡下了，才脱身回到书房去看这几天积压下来的文书。
　　“停云，派人盯着贺府，尤其是那个柳氏。”宋子漓揉了揉额角附近的太阳穴，眼底的疲倦涌了上来，可该吩咐的事情还是得吩咐下去，贺琟微作为意外出现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能做到就是将影响降到最低，最好不要影响他的计划。
　　“洛允谦，你这不走正门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眼看形势越来越紧张了，你再这般没个正形，当心坏了事情。”宋子漓瞥向书房西侧的小窗，洛允谦风流恣意地倚在窗边，面上似笑非笑，眼底似一汪深潭，看不出情绪。
　　“你这王府规矩太多，不像我的侯府自在。”洛允谦继续那副不着调的样子，行至宋子漓的桌案前慵懒地说道。
　　“洛允谦，你若是再这样，我可要去找老侯爷让他老人家关你个十天半个月了！”
　　要说洛允谦这样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的世家子弟在京都不在少数，朝廷的本意是为了甄选少年贵族才俊，因而像洛允谦这般少年袭爵的，品行才能绝对是优等中的优等。不过偏偏洛允谦是个例外，老靖安侯洛乾群本有一双嫡子，洛允谦之上还有一位兄长唤洛允天，所以自小洛允谦都是闲散少爷，因天塌了有洛允天顶着，只是洛允谦没有想到有一天天真的塌了。那年洛允天才十六岁，便随靖安侯上了战场，本应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却在一场战役中遭了敌军的伏击，万箭穿心而亡，老侯爷听闻了洛允谦战死的消息，一夜之间白了鬓发，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打赢了那场仗，算是替子报仇了，却在凯旋归来的那一日，一病不起。皇帝怜悯他失子之痛，便让彼时尚且年幼的洛允谦承袭了爵位，且并不让其再同父兄一般任武职，只做个闲散侯爷罢了。只是老靖安侯已然是没什么精神了，看着洛允谦便会没来由地想起洛允天，更加悲痛不已，便和夫人搬出了侯府，这些年便是逢年过节也未曾回来过，整个靖安侯府的担子便整个落在了洛允谦的肩上，在外人看来，洛允谦是个不着调的风流人物，可是靖安侯府这么些年未出过什么乱子，自然是多亏了洛允谦。虽然老侯爷不回府，但是洛允谦为人子却不得不时时去看望，就连着犯了错也要自行去认了罚，这些年洛允谦在外荒唐事情没少干，自然也是被罚了许多次，有些惧怕的意思。宋子漓自然是知道这是洛允谦的痛处，而且洛允谦这个毛毛躁躁的毛病日后必定是要出事的，是该时时警醒着了。
　　洛允谦一听宋子漓要去向老爷子告状，虽然自己也没干什么，可是洛乾群对宋子漓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自己从来就讨不到什么好，当即满脸的愁云惨雾，直起身板来，十分委屈地说道：“我的好殿下，我又没犯什么错误，干什么又去找我家老爷子。”
　　“说正事吧。”
　　“嗯，子漓，这回的事情有些棘手，贺姑娘也许是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她是淮王的人？”
　　“这个倒还没查到，不过你还是当心一点，至少在没有确认她的身份之前要有所保留。”
　　原来宋子漓并不是完全放心贺琟微的来历，对贺琟微的说辞也派人查探了一番，疑点不多却也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只好吩咐洛允谦做更深入的调查，调查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却还是眉头一蹙。
　　“那件事呢？”
　　“还没查到，上次派出去的影卫无一生还，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豫州，也到了祭拜兄长的时候，一并办了。”
　　“好，带上唤雨和几个身手不错的影卫，途中注意安全。”
　　两人又说了一些琐碎事情，多数还是关于由呈音寺而起的情报机构的细碎信息，拼拼凑凑起来许多事情还是有了一些眉目，豫州楚氏和沈氏，前朝的世家大族，在周楚新立之时北上隐世，却与这次的情报机构一事暗存款曲，此番洛允谦去豫州也主要是去调查沈、楚两家。“对了，你不在侯府，便让洛洛来王府吧，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就好。”洛允谦方要离开，宋子漓轻声吩咐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洛允谦听没听见。此时已是深夜，宋子漓离开书房转去贺琟微的寝殿看了一眼顺便也就在偏殿的简易软塌上睡下了，夜色深沉的可怕，这几日贺琟微沉默得也有些令他害怕，这局中之人恐怕只有贺琟微自己不了解她的前尘过往有多复杂和残忍，到一切被有心之人揭开或利用的那一刻她该如何面对？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