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女》不现惊鹊

3、蜘蛛巢穴（2）

　　林沉郁没有理他，单膝跪在地上目光死死追随着那怪物的一举一动。
　　该死！怎么还不走呢？
　　林沉郁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半人半蛛的家伙，顾昨天倚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
　　“我不过是躲在实验室里睡了一觉，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得跟个游戏场景似的。”他掐了一下自己，痛得整张脸都皱巴巴的。“我不是在做梦啊……”
　　“姐姐你好歹给我解释一下啊。”顾昨天眨巴着眼睛又开始卖萌了，这个样子不知道要激起多少老阿姨的母爱。
　　林沉郁完全没有老阿姨的母爱和怜惜，接受不了这么喜欢卖萌的男生，而且还让他想起了某个人，不由得更嫌弃的离他远了一点。
　　“喂……”顾昨天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天，她那是什么眼光啊，嫌弃得要死的样子，好歹他曾经也是初中学校风云人物无数女生心中的小王子唉。
　　考虑到现在外面确实很危险，他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林沉郁就把外面的事简单地讲述了一下。
　　“丧尸……”
　　“你小点声!你要把它引过来吗？”林沉郁压低声音警告。
　　顾昨天捂着自己的嘴点点头。
　　“姐姐，那你的伤口……”
　　林沉郁不在意地说道:“被抓的。”
　　顾昨天屁滚尿流马上就想跑，林沉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这个小屁孩，刚刚还掐媚卖萌来着!
　　“姐、姐、我叫你姐勒，你、你别残害祖国的花朵啊，我还年轻着不想给你陪葬呢。”
　　林沉郁眉头跳了跳，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等一下那个怪物走了我们就分道扬镳，你自己逃命去吧。”
　　外面的怪物吃完了，丢下那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慢慢向走廊走过去。林沉郁屏住呼吸背靠在墙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那怪物的身体正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一个总是面容疲惫的中年男子，但是对待学生却十分负责，待人也温和有礼。但是现在他一身血水，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拖着巨大的囊袋慢慢走过实验室。一直看着那怪物走下楼，林沉郁才把桌子搬开。
　　“拿着这个防身，你小心一点别碰到那个怪物了。”林沉郁把染血的棒球棒递给顾昨天。抱着被子就飞快地跑向上天台的楼梯，她看都不敢仔细看一眼那个少女的尸体，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跨过尸体，打开天台的大门，她一眼就看见激动得跳起来的林佳乐。
　　“沉郁！沉郁！你吓死我了，怎么去那么久！”陈佳乐扶着栏杆喊。听见了声音的何婉婉也欣喜地看过来。
　　“原来你叫沉郁吗？哪个沉郁伴耳旁的陈美玉无瑕的玉还是路程的程欲望难平的欲”一个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林沉郁回头发现顾昨天竟然也跟了过来，顺手把门锁好，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玩过那么多游戏，果然还是真实的尸体最震撼，妈咧吓死我了。”
　　“楼下有个东西，我们要小心一点，你们快点下来吧。”
　　林沉郁没有理会他，把被子铺在地上，催促着两人过来。
　　陈佳乐颤着双腿深呼吸了好几次，望着底下的高度，楼下地上的朵朵红梅，感觉头隐隐有些眩晕。
　　“佳乐，不要往下看。过来，我接住你。”林沉郁注视着陈佳乐的双眼，站在被子上张开双臂。她眼睛像夜色一样深沉，然而却又有星河灿烂，绽放出夺目的光彩，让人移不开视线。林佳乐恍惚地想着，自己曾经是不是就是被这双夺目耀眼、凛然坚毅的模样吸引到的呢。微风撩起林沉郁的长发，她衣衫血迹汗水混合，却又站得如此沉稳、坚定、无所畏惧，那怀抱就是最安全的港湾。
　　陈佳乐盯着她，后退到底，迅速地冲到低矮的围栏，踩在上面，飞跃而过，飞扬起的马尾辫划过一个弧度，少女像是豁去一切投怀的乳燕飞过空中，百褶裙翻涌似浪花，落入林沉郁的怀中。林沉郁双手托接同时下蹲，横向推倒陈佳乐。两人齐齐倒在柔软的被子上，林沉郁靠在陈佳乐的胸膛上，听着她起起落落的心跳声，感觉陈佳乐紧绷疲惫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张开上臂露齿漾起微笑。
　　顾昨天挑挑眉，真是有趣的组合。敢舍命托付的人和一个经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从她之前利落的身手，极具敏感的直觉，受过专业训练的看似柔弱实则强大的身体就可以看出，这个女孩子绝对来历不一般。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真是，太厉害了！虽然我也不差，但是有个这里牛掰的同伴在这种时候生存几率也大了几分。
　　林沉郁还不知道顾昨天这脑子里已经打定主意要一起走的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很无语吧，毕竟才第一次见面，心也是大。
　　陈佳乐依依不舍的从林沉郁的身下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顾昨天一副眼睛都被闪瞎了的模样，不由得嘴角抽搐。
　　“你干嘛呢？”
　　顾昨天做作地捂着眼睛，“姬里姬气的。”
　　“何婉婉，过来。”林沉郁对着何婉婉张开双臂。
　　“她太重了你别接了，万一被砸晕了怎么办”陈佳乐的语气醋溜溜的。
　　“过来，何婉婉。”林沉郁说。
　　何婉婉站在围栏上望着林沉郁，眼神既渴望又害怕，还有羞愧退缩和希望，在那里捏着栏杆踌躇不前。她站在栏杆上，庞大的身体在寒风下被刺激得瑟瑟发抖。看着整个楼的高度，她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她虽然胆小懦弱，但是之前陈佳乐一番话刺激到了何婉婉，她没想到像林沉郁那样厉害的人都会为了不伤害到别人随时准备去赴死。而自己呢？一个只会哭和乌鸦嘴的贪生怕死的人罢了，有什么资格跟着她们呢。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就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吧，我只会拖累你们。反正活着也是累赘，逃出这里也是送死，就让我在这里等死吧。”
　　陈佳乐露出一个又是这样的表情，顾昨天在旁边看着好戏。
　　两个栏杆像是隔着天沟地壑，一方畏缩不前，如果就此放弃，她可能就会站在那高楼上，跟着那高楼一起轰然倒塌。
　　何婉婉站着高，林沉郁只能仰视着她，她的声音很坚定，“何婉婉，我费力救了你，不是在这里看着你等死的。”
　　她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个累赘。我不会抛下你的。你想想，你不是跟着我们一起配合默契的冲到北天台了吗？你跟陈佳乐一样很勇敢很厉害，我们三个在一起，绝对可以成功闯出去的。”
　　一边的陈佳乐听到那句跟陈佳乐一样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何婉婉眼泪都糊的她看不起对面人的脸了，但是对方清逸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不行的。沉郁，我不配当你的伙伴。我运气不好，会拖累你们的。没有我你们会更好活下来。”
　　“何婉婉，你说过你会跟着我的，对吗？那现在，是你做出选择了。是屈服内心的恐惧龟缩在那里等死还是迈出这一步战胜自己真正成为我们的同伴，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怎么做。何婉婉，告诉我答案。”
　　何婉婉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她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踌躇不前，前面是能够让她粉身碎骨重塑自我的悬崖峭壁，后面是濒临崩溃的徒然等死绝地。这个一直以来都缩在自己壳里的家伙，终于迫不得已，要直面这个未来了。
　　陈佳乐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地说了句，“何婉婉其实恐高来着。”
　　林沉郁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张开双臂看着她。
　　“何婉婉，你的新年愿望不是想有朋友有伙伴对吗？现在你面前就有一个机会。跳过来，我们就是你永远的朋友和伙伴了。不抛弃你不放弃你，不嫌弃你不怀疑你。你的梦想就在前面，过来，抓住它。”

　　也许是命运让两人再度相遇。

　　林沉郁其实很早就知道关于这个胖胖女生的传言了，比如她的乌鸦嘴，好事不灵坏事灵，再比如，根本没有人跟她来往。那个胖胖的身影总是独来独往，因为成绩很好，老师因此很看中，所以没有人欺负她，但是仅仅如此罢了，她像一个被无视的人，幽灵般飘荡在教室里，虽然这幽灵很胖。
　　林沉郁根本不相信什么乌鸦嘴瘟神之说，只觉得这种冷暴力有时候比校园施暴还要恐惧，它可以无时无刻不啃噬着你的内心，看那个女生越来越低的头就知道了。
　　林沉郁跟这个女生没什么交集，直到元旦大家去嘉行湖放灯笼。学生们放出笼子的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各自散开来去放自己写了愿望的灯笼。本来是想放飞孔明灯的，但是学校怕引发火灾阻止了，所以大家只能退而求次放灯笼在湖上，第二天还会有人专门去清理。
　　湖边岸上灯火阑珊，九曲桥都闪着灯光，在水波中潺潺浮动，天上也难得星河灿烂，湖水也是繁星点点好比星河倾泻流入水中，上下一色，好一个人间仙境繁华似锦。
　　林沉郁坐在亭子上凝视着这一切，内心平静如这一湖黑色的湖水，纵使星光点缀，但也只是泛起波澜，然后停歇。
　　大概是，她真的，非常讨厌元旦吧。
　　有人的一步一步走过来。林沉郁扭过头，是班上那个被无视的女生，何婉婉。她没看见她，她提着一个很大的莲花灯笼，放在地上然后坐在石板上抹眼泪。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何婉婉抽抽鼻子，抹去自己止不住的眼泪，“为什么赶我走？为，什么讨厌我？我,我就这么，人憎鬼厌吗？我只是想跟大家在一起，我不是故意想要说一些不好的，但是我,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难道人一生都要过得这么黑暗吗？……”
　　她哭了好半天，林沉郁也看了她好半天，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透过她看谁。何婉婉将灯笼放入水中，语气变得急促而又充满邪恶愤怒，甚至语无伦次:“既然我是瘟神，既然我不祥，既然你们都讨厌我。那我也再也不要你们任何人的喜欢了！”
　　“如果我真的有诅咒的能力，如果我真的有预言成真的能力，那么。”
　　她将灯笼推得远远的，站起来，眼神凶悍。
　　“我的愿望！
　　我诅咒你们！
　　我诅咒你们这些无视我,排斥我,憎恶我的人！
　　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我要你们尝一下我受到的一切世上的恶意！
　　我要你们也痛苦，也迷茫，也走投无路，也被人取笑，被人厌恶，被人排斥，被人侮辱！
　　我要有一天，你们也会受到这一切！
　　和我一样痛苦！”
　　灯笼远远地飘走，飘飘荡荡载着何婉婉新的一年的第一个愿望，第一个诅咒，不胜其重般悠悠的飘走。
　　何婉婉站在静静地那里看着灯笼，林沉郁也坐在亭上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何婉婉转过身走了，但是走了没两步，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那盏莲花灯。
　　她脸上又流出两行清泪，愤怒和邪恶已然消失，她痛哭出声“不要！”
　　说完疯了一样跳到水中，朝那盏莲花灯扑腾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何婉婉躺在医务室里，以她的人缘，自然是没有人探望的。除了班长和几个班委象征性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就完成任务走了。像盛世这种寄宿学校，其实家长除了寒暑假一个月根本见不到几次孩子，更不要说如果孩子有心隐瞒，更难以了解孩子在学校里发生的事了。
　　“天天诅咒别个，结果把自己给折腾进水里了……”
　　“小声点，万一被听见就不好了。”
　　“也是，万一给我带来厄运就不好了。”
　　……

　　何婉婉坐在床上发呆，她看见桌子上还有一个干扁扁被水泡皱的灯笼，不知道是谁救了她还顺便把灯笼拿回来了。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想了，无所谓吧。她拿过来，灯笼已经干了，她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这才是她原本许的愿望，但是她现在准备把它撕掉。

　　我的新年愿望是交到很多很多朋友，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好吧，如果没有很多，一两个也行。
　　——何婉婉

　　好

　　何婉婉目光凝住了，她看见她的愿望下面，有一个圆珠笔写的大大的好字。她翻来翻去，就一个好字。
　　她心跳得惊人的快，掀开被子，鞋也不穿就跑到外面。
　　“医生！医生！医生！谁把我救回来的！是谁？谁把我救回来的！这个灯笼是救我的人拿回来的吗？医生！医生！……”

　　“是你？医生说没看见你的脸……”何婉婉震惊地看着她，热泪盈眶，“怪不得，怪不得你主动换位置换到我后面，怪不得你让我来收你的作业，你让我有机会接触班上的同学，还能跟你们交流……”
　　何婉婉的泪水真是河流一样永无节制，她颤抖着身子，站在栏杆后都有一种随时会掉下去的感觉。
　　陈佳乐和顾昨天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听着。
　　“婉婉。”林沉郁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我说好，我帮你实现你的愿望。那你现在，还想要这个愿望吗？”
　　何婉婉没有动，陈佳乐心中叹了口气，但是林沉郁却依旧看着她。她知道，何婉婉会选择正确的答案的，就像她不会游泳却非要收回来的灯笼，收回来的诅咒一样。
　　何婉婉给了她一个答案，她像一颗炮弹一样极速俯冲了下来。林沉郁头皮发麻准备接住她，但是她并没有扑到自己身上，而是重重地落在被子上。她疼的蜷缩在一起，好半天才缓过来，望着林沉郁，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水亮水亮的。
　　“林沉郁，可以抱抱我吗？”
　　林沉郁抱住她，低沉又带着喜悦地说道:“婉婉，你真勇敢。”
　　何婉婉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何婉婉，两人紧紧相拥。
　　“喂喂喂，你们抱够了哈。再不走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她们抱了好半天，陈佳乐插了一句话。
　　林沉郁把何婉婉扶起来，何婉婉认真地说:“沉郁，我说过的话会算数的。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嗯。”
　　哇塞。
　　顾昨天简直目瞪口呆，这种嘴炮点亮成功激励别人收服同伴不是电影里的情节吗？这绝对是主角团啊。这种莫名其妙的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坚定了要跟着林沉郁混的心。
　　开玩笑，文能嘴炮哄人跳楼，武能徒手拎我整个人。凭我这张脸蛋，这根大腿，他盛世万千少女手中的小王子，抱定了。
　　终于都下来了。陈佳乐这才有机会询问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顾昨天？”陈佳乐到是神色有些异常，“你是高一一班的新生顾昨天？”
　　“嘿，是我，姐姐你认得我吗”顾昨天笑嘻嘻的。
　　“你在新生中确实很有名气。”陈佳乐说，何婉婉也侧目而视。确实有名气，家里有钱有权，自己还有颜，直接空降到高一重点班，要知道那可是多少达官贵人的子女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如果有实力就算了，偏偏这少爷成绩烂得可以。事实证明，没有撬不动的墙，只有不够重的扳手。
　　“这里是高二区，你怎么在这边？”陈佳乐疑惑地问道。
　　提到这个顾昨天有点郁闷，当然他肯定不会把自己因为逃课顶撞老师被政务主任徐老头，那个铁面无私的老学究叫过去教育了一番，然后丢在外面罚站。罚着罚着他就找了个实验室关门睡了一觉，这种丢人的丑事告诉别人的。
　　“就到处转转呗，然后找了个实验室锁门睡了一觉，醒来就变天了。”
　　这借口也真是够离谱的。陈佳乐怀疑地上下巡视他一番，扭过头看林沉郁，林沉郁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顾昨天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