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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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梁国太子”四个字时，冉玖的脑袋懵了足足有半分钟。
战鼓喧天的杀伐声瞬间充斥了全部的感官，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五年之前的那个血夜，六岁的她站在太守府的前院，看着宅邸的大门被人拍得不住震动，片刻不得安宁。
城外的杀阵声传来时，她正被惊惶寻来的母亲抱在怀里，感受着母亲颤抖的身躯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玖儿，想什么呢？玖儿？”
冉玖回神，见二哥正在她眼前摇晃着手心，她眨眨眼，摇了摇头。冉安只当她是孩子走神，也不甚在意，直起身子对江城道：“小舅，你说那人是梁国太子？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带兵驰援南阳，五千人围剿叛军六万的梁国太子？”
江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台下，眼里一片深水。冉安知道他这是在想事情了，只好扭头接着去看比赛。
事实证明，梁太子与裘二麻毕竟不是一个水平。锣声再起后不久，众人就看出黄队的阵法有了巨大的变化，原先一对一攻防的配置不再，除去少数几个外圈传球的，其他人都聚在了球门下。手下都是人高马大的兵，梁太子一身锦绣华服，人却站在了外围。
冉安还没看明白，江城却皱起了眉。
果然，红队故技重施，皮球从外围高高挑起，但由于准头不行、力道更是不足，轻易被黄队跃起的队员挡在了身上。往门下传球自然有难度，反之却是无甚阻力，红队的人都在外圈，眼睁睁看着那连头巾抹额都没佩戴的人纵身而起，轻轻松松的一脚，隔着半场把球送入了那不过一尺见宽的风流眼。
那球门风不风流冉玖不知道，这位远道而来的藩国太子么，却实在出尽了风头。
接下来的小半场时间，双方多次调整阵型，比分有追有赶。将领水平比肩时，士兵的优劣就凸显了出来。黄队都是专业球士，红队却是十一只红脸软脚虾，别人还没打，自己已经累得直喘，个个浑身汗湿，看上去已经是吊着一口气了。
冉安的脸色越来越悲伤，一雪前耻的希望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那人的一脚两脚越飞越远。双方本是一胜一负，这场要是输了，他就得对着裘豁牙学狗叫了……爹一定会打死他的！
求生欲回光返照一般点亮了眼眸，冉安往栏杆上一趴，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裘豁牙你个狗东西！！！老子负伤不上场，你是豁了门牙喘不上气吗！你吃饭漏米、说话溜哨、喝水都不敢张嘴，花驴子都比你强！没本事滚回家绣花去！也配在这儿豁着嘴傻乐！”
冉玖从来不知道，她这个从小身娇体弱的二哥肺活量如此惊人，活像是下半辈子就指着这一仗了。一时全场都回荡着冉安的叫骂余声，场上除了两队队长，其他人都被震得停下了动作。
三秒沉寂，全场爆笑。那裘二公子更是气得一个仰倒，周围人七手八脚搀着，他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两人不愧是半斤八两，豁了一颗门牙也不影响裘二骂回来：“冉二你个瓜皮！老子好歹进了一球，你个瘸腿搁这儿怂岔什么！”
且不说人这口音一看就是长安人，话音未落，冉朝砺一个倒挂又进了一球。比分再度被红队追平。
场上呼哨再起，姑娘们一把扯了兄弟身上最后的环佩香囊，又是一阵蠢蠢欲动。瞧着还有不少人已经临阵倒戈，往黄队那头扔了不少。
那梁国太子往这边看了过来，明明隔着这么远是看不清的，冉安迎上那视线，生生下意识退了一步。后背被人一把扶住，却是江城一手抵住了他的怂劲儿。江城一脸淡然：“接着骂，让那裘二上场。”
冉安一愣，得了鼓励，咽了口口水正要摇旗再战，那裘二却已经螃蟹一样横冲直撞地上了场，狠狠朝这边啐了一口。冉玖觉得有些好笑，这俩说是仇家，倒像是冤家了。而且丞相家的公子骂起人来分明没有自家二哥能耐，长安贵公子和乡野暴发户，到底是后者更泼皮的。
比赛时间剩余不多了，比分是持平。裘二替了副队的位置，颠球却不如旁人稳当。冉安说，蹴鞠的规矩是副队最后传球给队长，可几番下来，裘二却心浮起来，似乎忘了自己不是队长，扎进了门下的人堆儿里抢球。
好死不死的，他还非要窜上去跟冉砺争，一脚铲了过去。习武之人下盘稳固，冉砺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抬腿避过，谁成想那裘二却一下崴了脚，整个人向前扑去！
冉砺无法，只好纵身去拉他，皮球高高腾了空，众人视线都盯着门下乌泱泱一队人，却见那球不知怎的，竟然自个儿又钻进了风流眼里！
比分就这样锁定在了十一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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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您真的不能走啊！大哥替我比赛，裘二那腿跟柳枝似的，一摔就折，我可不敢回家去啊！”染秋巷的一处折角里，冉安正在苦苦哀求，一脸悲戚。
江城叹息一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摇了摇头，爱莫能助。
冉安漂亮的眼睛里这下真的浮上了水花，一把挂在了江城肩上：“二舅啊，你不跟我回去，晚上还是得来给我收尸的啊！大哥真是无情到了绝顶了，军营里天大的事能有亲弟弟的性命要紧？裘二是在他面前摔的，我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呐！救救我吧，不然我是走不出这个大门了！”
“安儿，不是我不帮你。我去了，更惨。”
他这第二句没有用宾语，但是朝安听明白了。爹爹前几日跟小舅闹了不愉，江城此刻去求情，跪一个时辰也得加罚成两个时辰了。
想到此处，他悲从中来，一把扑到了旁边的马车车辕上，熟练地哀求道：“妹妹，好妹妹！哥哥平日对你们好不好？这次可全靠你们的仗义直言了！”
冉玖抱膝坐在车上，身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冉恬，两张脸蛋一般地偏着望过来。一个是白玉小簪，一个是鎏金花钿，眼神具是纯净又明亮。
是夜巳时初刻，冉府内烛火阴暗。
已是睡梦时分，东南角的祠堂里还点着微弱的灯。
晚风掠过屋檐长廊，风声如女子呜咽，在宅邸之内幽幽回响。院内的槐树披着煞白的月色，张牙舞爪地沙哑低语着。
冉安跪在祖宗的牌位之下，面前摆着案几竹简，正抱着羊毫直抖，惊恐地四下地望。忽然祠堂东面的窗扉一动，他吓得一抖，窗页似乎透了一丝缝隙，尖锐的一记风声划破耳畔，烛火受惊狂舞，险些阴灭。
冉安有些吓傻了，羊毫蘸着墨跌到衣摆上他也不觉，长着嘴的样子像一条离水的鲶鱼。就听那小窗“笃、笃”两声，有女子的声音细细轻轻地森森传来。
“开、门……快开门……让我进去吧……好香啊……人肉的味道……”
冉安瞪着眼，眼睁睁看着窗子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树影透过支起的窗缝映在地上，一个长着三颗头颅的影子缓缓升起，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屋。冉安看着那只素白的手，嘴一扁，又有了泪意。
“二哥，接我一把呀。”
小手一晃，恍如银铃一声脆响，却是冉玖的声音！冉安赶忙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先接过了一盘点心，又把妹妹拖了进来。
冉玖拍拍裙摆，一抬头就看二哥泪眼汪汪地傻笑着，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困惑道：“二哥你怎么啦？”
冉安也不计较妹妹吓唬自己的事了，感动地捧着盘子摇头：“算你厉害，方才说那么多还真吓住我了。咦？婉姨今日做梅花糕了，多亏你还给我留了几个。”
说罢他感动地往案几走去，没两步就听冉玖在身后道：“可是哥哥，我只说了那一句呀。”
“当啷”一声，糕点盘子摔在地上，梅花糕滚了老远。
冉安一瞬间后脖颈子寒毛直立，慢动作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那一扇尚未合上的窗扉。就见一只惨白的手正巴着窗沿，指尖撩动，像是要爬进来的样子。
“人肉糕……给我吃一口……”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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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膳，一家六口齐坐案前，一人一席糕饼汤粥的吃着，食不言，筷箸无声。
冉安一脸虚浮之色，眼底乌青发紫，一口也没动案上的白糕。江媗坐在他对面，眼里流露出不忍来，温声道：“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今日正巧庠序歇课，安儿可回屋歇会儿。”
今日一早，冉朝砺从军营赶回家，经他一番言语，冉安的罪责才减轻了不少。
首座之上，一家之主冉敬礼用罢，取过帕子擦了嘴，看着七魂少了三魄的小儿子一眼，道：“不是安儿做的，也是在砺儿眼皮子底下伤的，更何况无人作证。昨日已晚，今日咱们父子三个一道去向丞相道罪，且看人家如何应答。”
江媗道：“今日是相爷娶妾，酒宴之上人总是和气几分的。就不要孩子们去了吧，我向侯夫人好好问个罪就是了。”
冉敬礼摇头：“上回安儿伤了腿，裘相府管事登门送药。今次裘家公子却是折了腿，侯夫人年过三十得此次子，恐不是轻易得过的。”他看着两个儿子道，“今早已送去了拜帖，待为父回来，一道赴宴。切记，不得惹事。”
“是，父亲。”“……是，爹。”
两声罢，冉敬礼看着二儿子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把视线移到了右侧。江媗和江婉身边各自坐着冉朝玖与冉朝恬，两姐妹带着两姐妹，四个人都一心一意地装死，回避着他的视线，低头喝粥。
“玖儿，恬儿。”
两个女孩一激灵，齐齐抬起头怯怯看过来。
“夜里不睡觉，跑去祠堂胡闹，还把你们二哥给……咳咳。”冉敬礼咳嗽两声，他对女儿总是多过于宠爱的，但也不至娇惯，正色道，“今日不许出门，将《古论》的雍也、子罕两章各抄三遍，好好领悟圣人‘敬鬼神而远之’和‘入事父兄’的深意。知道了吗？”
两个女孩乖巧道：“知道了。”
夏天日头长，等到太阳下山，已是辰时。
江婉带着两个抄了一天书的女孩儿洗漱就寝，还没哄入睡，就听隔壁院落里有动静传来，似是他们赴宴回来了，江婉也不多在意。拢烟阁里她们三人一夜好眠，隔壁主院里江媗和冉敬礼却是一夜难眠。次日一早，御前的近侍官就登门了。
“传陛下口谕，召大农令、骠姚校尉宣室议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受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