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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儿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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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玖是穿越的,一朝回到了大汉朝。
她二十一世纪四好青年一个,好好爬个山遇上了大地震,连人带包摔下了山崖。就这个投胎过程而言,她是不信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小命的。而当她醒来,却发现自己魂归作古了。
小婴儿的人生过得很慢,但却绝不无聊。头五年她跟着爹娘南下,父亲就任南阳太守,省长的女儿生活里没什么困苦,但却可堪一句惊心动魄。冉玖一岁时就经历了上百山匪的围剿,好容易家长里短地过了几年,六岁那年,又遇上了七王之乱。
吴王带头造反,声势浩大地兵分两路,以“清君侧,诛林蔚”的名义举兵西向,直逼长安。
这位当今圣上的堂房叔叔,领着一众表亲兄侄,号称五十万雄兵,实则只有二十万人。其中主力军队十余万人,重点攻打长安东面的梁国,余众则勾结东越、闽越等西南小国,企图攻陷南境三郡。
而南境的兵力,最终又大多集中在了南阳一郡。
冉玖小朋友的人生,在回到长安城后,指针嘀嗒转动,又过了五年。这一年她十一了,前世今生、满打满算已有三十六年。即便揣着这样一个中年少女的里子,冉玖觉得,她还是经常被汉朝的民风之开放壮阔所震撼。
就像现在,她牵着二哥的手,站在方形环绕的高台之上,看着下方如同斗兽场一般围起的赛场,感受着周遭人群的呼哨呐喊……她觉得,自己当年没去看世界杯的梦,算是圆了。
大哥一早就没了人影,冉安一手牵一个,一跳三蹦地上了高台,由粗衣布衫的小厮领至预约好的包间。挑开虚挂着的几层帘幕,这个简单隔出的小间,三面是帷帐,正中摆着两张案几,其中一张之后,正坐着一人。
冉恬一看见那人,满脸的新奇趣味全没了,拧着二哥的手下意识地缩到了他身后。冉玖本定睛看着这高台的围栏构造,被妹妹拉了一把瞧见了来人,立时笑开了颜。
“小舅舅!”
江城并未起身,只是拍了拍身边的软垫。冉玖在榻前脱下绣鞋,提着裙子坐下,发现案上都是自己喜欢的饼饵水果,这必然是江城点的了。她扭头道:“小舅是恰好来这儿的?”
那头冉恬瓮声瓮气地跟着喊了一声,然后推着冉安在旁边坐下,自己窝在了最边上。搁在往常她肯定要挨着姐姐,可是这个当口,她选择保命。
“你二哥来找我,说是今日有好戏看,百年一遇。结果倒好,我早早来占了座,付了银子,枯等许久。”江城摇了摇头,淡淡数落着,“安儿,不知这戏,眼下可开了?”
冉安嘿嘿一笑,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嗑着,果壳随意抛在了地上,一脸的得意。
“开了,马上就来。小舅且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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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安说的好戏,确实是场面惊人。
当如今长安最炙手可热的青年将军突然出现在了蹴鞠场上,额间束着红色系带,明明是一样的球衣,他却比生生穿出了几分沙场英挺气概来,鹤立鸡群。青年从容不迫地活动起了筋骨,全场却沸腾了。
男人们纷纷冲到高台的栏杆前,探着身子出去看,生怕自己看岔了人。姑娘们的热情更为激烈,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前挤开自家的兄弟,纷纷把手中的香帕绣包往下扔。
这样可供人下注观赛的蹴鞠场又称为“鞠城”。眼下这家长安最大的鞠城里,有几支队伍是常驻。
以京城浪荡子为成员的纨绔队,一般会选择红色,以彰他们奋勇无前、难以宣泄的软脚虾精力。这个队伍的特色就是,一众成员,闲钱闲功夫极多,且品格极为低下,经常花钱买对手送球,演技堪称拙劣。遇到他们的比赛,场场空置,纨绔们便会自掏腰包填补老板的亏空。
可这段时间,纨绔队的门票突然又卖座起来了。原因在于平阳公主的外侄与新贵冉家的冉二公子为好友,因一时口角,两人竟与大汉朝最为鼎盛显赫的一脉杠上了。双方宣布,三场定胜负,谁输谁是狗。
纨绔踢假球不好看,纨绔踢丞相的儿子,我勒个去,那可太精彩了,倒票也得看啊!三场岔架的门票由此一抢而空,把纨绔队的公子哥儿们得意的不行。
只可惜,蹴鞠场老板还没高兴几日,仅仅第二场,冉家二公子的腿就给裘家二公子踹伤了。伤的还不清,冉二公子当场昏迷,裘二公子火烧屁股溜回了家。
“……我跟你说啊小舅,豁牙裘那个狗东西,找了一堆蹴鞠技人跟我们比。第一场那个八比零,我是不认的。”
江城饮了一口茶,选择性忽视了冉安对裘二公子的美称,挑眉放下耳杯,状似疑惑道:“是么?我怎么听说,第二场你也寻了一队能人,其中两个还是从对家挖角而来。就这样,你还给人铲断了腿。”
帐内气氛一时凝滞,冉玖抿着嘴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冉安的表情很复杂,瞪着眼看了半天,最后干巴了一句:“小舅你要这样,这话咱们没法聊了。”
他说罢怎么想都得再挣一句,“而且我什么时候给人铲断了腿了?我那叫负伤昏迷、是昏迷!”说完他生怕纠缠,忙指着台下嚷道,“哎哎哎,二豁牙出来了!小样儿,对着我大哥,看他不给你另一颗牙也踹崩了!欸,老张头怎么也出来了?”
方才他们几个没注意场下,这会儿砂土场上已是一地红粉碧绿,粉香四溢。蹴鞠场的老张正弓着身子与冉朝砺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冉砺点了点头,那张老板喜笑颜开,振臂一呼,一旁候着的三五名小厮脱缰一般冲了上来,伏在地上开始捡拾那些粉绿。
“哎哟,都说我们哥儿几个败家,我瞅着分明是女子难养啊。”冉安依着围栏,扭头一笑,“一地金光呀!”
原来这地上不止是香帕绣包,有的姑娘家别出心裁,估摸是觉得寻常物件不能脱颖,索性扯了兄弟的钱袋子扔了下去,金锭铜钱散了一地。一时之间,围栏之外,一片男子唏嘘肉疼的悲叹声。
有人破财,就有人发财。金玉很快被一扫而空,红黄两队各自就位,鸣锣一阵铮声,比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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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冉安所说,裘二公子所带的黄队球员,各个身高马大、体壮黝黑。纨绔队们许是不争馒头争口气,本场竟一个外员也没用,一个个眼冒寸光、粉面纤腰地上了场。两相对比之下,场面如同黄牛对羊羔,黄队从视觉上气势就强了不止两分。
场地不大,只有寻常足球场一半不到,人数却是众多。冉玖看了半天也瞧不清,索性起身,跟着凑到了二哥身边。栏杆很高,她踮着脚凑上前,刚好瞧见裘家二公子在全队的配合下,一脚把球踢进了那牌坊一般竖起的“球门”里。
“哎呀!我说柳三你颠那么多下筛糠啊,不早传给我大哥!腿儿软的跟翠香坊的老鸨似的,有你这么做副队的吗!”冉安很气,手里抓着的果子差点没忍住砸过去。
他叫骂的声音极响,隔壁包间的人似是认出了他,不一会儿就有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伸出了头,隔着帷帐看过来,一脸的薄粉春意。
冉玖瞥了那姑娘一眼,又看了看正在骂仗的二哥。心道这人长得好看就是吃香,气炸了的臭喷子模样都能骗的小姑娘红脸蛋。
“二哥。”她道,“你与我说说规则吧。怎么只有一个球门呀?”
冉安看着正在利用休息时间排兵布阵的大哥,一脸急切。周遭喧闹,他凑到妹妹耳边轻声道:“玖儿说什么?球门,是说那‘风流眼’吗?风流眼本就是只有一个的。哥跟你说啊,这蹴鞠就是比谁进的球多,两方各十二人,只能用身体颠球、不可落地。要是球数平了,就看谁家颠球的次数少。”
冉玖点头,追问道:“那这十二人都能射门么?”
“当然不是了,只有两方的队长可以打门。也就是说,除了大哥和那豁牙麻脸二拐子,其他人都只能传球,副队的任务就是把球颠稳当了再传给队长——欸欸欸!你看你看你看!大哥进球了啊啊啊!”
偏头看去,果然是冉朝砺打门而入。青年身形颀长,错步而立,还维持着凌空射门的落地姿势。满场的人要看的就是他进球,此时纷纷起身叫好喝彩,比之方才黄队进球不知要热烈了多少。
裘二公子的脸色立即就不好了,冉玖眼睁睁看着他一脚踹在了黄队的一人膝上。那人摔倒也顾不得痛,立马翻身爬起来,跪地赔罪。可施暴的人早就走开了,连一眼回头也不曾。
接下来的比赛就是东风刮倒西风。红队的方针就是迂回传球,减少停球时间,同时放胆传高球直入禁区,反正他们的队长一定能抢着。比分拉大到五比一的时候,黄队申请了暂停。
“嘿嘿,妹妹你瞧着吧,豁牙老二叫停也没用。大哥的战术高,裘家买的那些粗人也不敢真的放狠冲撞,咱们是赢定了!这才半场不到,别说八比零了,大哥要是给我踢个十八比零,今儿我就回去把《尚书》背下来!”
小少年很激动,得意的尾巴翘上了天。冉玖很想说一句,你要是不那么反复提起八比零,别人可能也就忘了这茬了,真是不嫌黑历史丢人的慌……
就在这时,人群中却发出了如潮的议论声,冉玖往台下看去,似乎是黄队换了个人。那人身量极高,似乎比冉砺还高出半头,身上穿的不是劲装球衫,而是一身胡装。宽肩窄腰,长靴上绣着金边,发髻用鎏金紫冠束起,正是周身的贵气。
“这人谁啊?”某喷子一脸的不爽,定睛一看,“不对啊,裘二麻子怎么把队长的抹额给他了!狗东西想跑!!”
冉安还没骂完,正要扯着嗓子问候一下对头的怂胆,就见一直端坐榻上的江城不知何时站到了身边。江城看着场下,下颌微垂,神色竟有一丝凝重。
他说:“朝觐之期未到,梁国太子为何已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