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小皇子误以为我喜欢他》星国旅客

2、第 2 章

　　（二）

　　经过一番交谈，寒露已差不多摸清了珀西文如今的处境。他被苏尔亚皇室放逐，在外流浪漂泊二载，眼下已千金散尽。因着付不起薪水，他的飞空艇上已只剩了他一个人，别的船员都跑路了，连一艘飞空艇的核心——测风师，也跑了。

　　“殿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结伴同游罢。我以前是庄周上的测风师。”

　　“庄周？那个测风术的发源地天空之城庄周么？”珀西文用匕首切下最后一块鸡肉，犹豫再三，还是放到了寒露面前的碟子里，“今天你替我料理晚餐，我已经很谢谢你了，陌生人。但我付不起给一位庄周测风师的薪水。”

　　寒露笑笑，轻声道：“我不叫‘陌生人’，我叫寒露。”

　　“我不要薪水，我只是想到处走走，看看这四海列国。刚好，殿下你便有一艘飞空艇，而且正缺个测风师，”寒露眨眨眼睛，朦胧月色倒映在他眼里，仿若在其间融化了一枚琥珀，“我还能兼职当厨师呢。”

　　然而珀西文抬起头来，却是碧瞳深邃，神色异常认真：“我不是出来玩的，我要搜集增强魔法的魔药药方，带回去献给父皇。好让他原谅我。”

　　“什么魔药？”

　　“凤凰自愿赠予的羽毛、巨型猫储存的龙肉干、独角兽青春期换角时换下的那个角磨成的粉末。”

　　“这个方子我也略有耳闻……只是……凤凰绝不肯拔毛，猫绝不肯分享鱼干，青春期的独角兽都叛逆暴躁。”

　　“殿下，其实我认为那个测试你没有做错，你无需去哀求你父皇的原谅。你不杀鲲，是你有仁爱之心的表现，”寒露从宽大的袖里掏出双筷子，夹起那鸡肉，二三口吃掉，“而且鲲长得那么可爱，圆滚滚的，你不忍心杀鲲很正常。你知道吗，在周庄上，人们都是按某某仔的格式给鲲起名字的。”

　　可珀西文闻言，沉默了很久，最后才低声道：“你不是苏尔亚人，荣誉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不会明白。”

　　“等本王求得了父皇的原谅，自然会把亏欠的薪水都给你。我不会让你白为我工作，”下一刻，珀西文竖起军服的领子，把胸前闪闪发光的几枚金质钻石勋章别正，一下便转移了话题，“待会便启航吧，先去凤凰们聚居的梧桐城。”

　　他一面说，一面犹豫，最后还是取下了胸前的一枚勋章：“这枚钻石白马银河勋章是我十三岁那年得到的，可以先给你当工资的押金。”

　　“今天是苏尔亚国庆日假期的最后一天，殿下你不去边陲小镇那儿看几眼再走？我在世界民族图鉴里看过，苏尔亚的烟火表演是举世闻名的……”可寒露并没有接过那枚珍贵的勋章，他只是有些惊讶，珀西文为了国庆日而专程回来，为何也不看一眼自己的故乡再走。

　　却是在二人说话间，飞空艇窗外的天际，“轰”一下，绽出了第一朵烟花。

　　“没关系，本王远远看一眼便可以了。”

　　接着又是“轰”一下，珀西文的身后亮起一瞬间的璀然，璀然过后是流光万里，照映出他俊美模样。俊美之余，略带一些落寞。

　　第二朵烟花、第三朵烟花、第四朵烟花……烟火烂漫，在夜空中绘出苏尔亚开国两百年至今的历史，先是一个大国起了壮志，然后逐渐吞并周边的小国与城邦，万丈高楼拔地起，一步一步、垄断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与魔法……它美丽、它强大、它辉煌灿烂，是大地上最坚固、最无可匹敌的国家。哪怕是一个边陲小镇，也可让这一方夜空灿烂如昼。

　　老实说，寒露觉得苏尔亚的开国史有些恐怖。

　　这不就是一部侵略史么……

　　但他看到一旁猛地站起身来、对着满夜空的辉煌历史行军礼致敬的珀西文，却只是低下头去，再吃了口饭团。

　　珀西文昂着脸，右手握成拳、伸直了向前抬起，军姿十分标准。他皮肤秀白，脸上却有一道长疤凛冽蜿蜒，仿若白瓷上生出的一线寒气。只见这少年唇线紧抿，神色异常严肃，且他着一身乌暗颜色的军服，远远望去，有那么一瞬间，像一柄漆黑的剑。

　　这个烟火烂漫的夜，便是寒露与珀西文二人故事的起头。

　　第二日，飞空艇喷出蒸汽一团，“呜”一声，飞向了新的航程。

　　寒露今年二十五，二十五年来，世界民族图鉴只告诉了他大千世界有多美丽，却没有告诉他苏尔亚的一枚钻石勋章代表着什么。尤其是银河系列的徽章。珀西文不忍对鲲起杀心，但他一定对别的什么东西——甚至人，下过杀手。

　　他不知晓珀西文的往事，就这么给一个独裁帝国的皇子当起了测风师。在珀西文的飞空艇上任职测风师的第二天，他便与船上唯一一位对珀西文忠心耿耿、仍不愿离去的船员——一只名为亚历山大的波斯小猫，打好了关系。动用他兼职主厨的职务之便打好的关系。

　　他不过给小猫喂了几条鱼，这小猫便一个劲地蹭过来要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了，简直便是一只藏了犬类灵魂的小猫。

　　小猫的项圈上还挂着个职务牌，上书“琥珀号大副”，这么说来，他也算下级贿赂上级了。

　　珀西文见他几条鱼便可笼络自己飞空艇上的大副，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飞空艇在一个港口小城登陆的时候，寒露从袖子里拿出个镂空雕花的贝壳风铃，卖了换钱采购些补给。

　　眼见寒露拎着干粮与食材回来，珀西文一双秀气的长眉略微皱起。在他的苏尔亚式认知里，人与人之间要先讲利益，寒露所为，简直不太正常。

　　“我们认识才几天时间，你卖了自己的东西来帮我？我记得庄周产的风铃挺值钱的吧？”珀西文打开他买回来的食材一看，发现是昂贵的虾肉。虾旁，还挤着几只饱满的大螃蟹。

　　袋子的旮旯里，还有……还有一扎桂花？

　　“我们不是结伴而行了吗，那就算朋友啦。帮朋友买点东西不算什么。”寒露拍拍猛一下扑进他怀里的小猫，抬头，向珀西文笑道。

　　他寻出张软垫儿，将小猫放好，继续道：“今天吃虾肉饺子和雪花蟹斗。殿下，你知道饺子吧？至于雪花蟹斗，便是以蛋黄和面包糠作盖，盖在蟹粉上保温，蟹斗里是蟹黄、蟹钳肉、胸脯肉、蟹脚肉……”

　　“知道，以前在宫里吃过。那个厨师说那是他周游列国时在庄周上学的手艺，可不怎么好吃。”

　　寒露倒是也不介意珀西文这般直白的评价，只笑道：“外人做的庄周菜，自然没有庄周人自己做的好吃。”

　　待虾饺和蟹斗端上来的时候，珀西文当真信了寒露的话。

　　饺子皮里拌了猪油和鱼露，十分爽滑，馅料有剁碎的虾泥，也有去了头的虾身，口感层次分明，鲜甜可口。蟹斗炸得金黄，蛋黄金亮，香气四溢，吃一小口便齿颊留香。他们的飞空艇泊在港口边上，入了夜，港口万千灯色亮起，映入水中，这幽暗海面霎时变作了万花筒的衬纸，好似星斗滴落海洋，光影斑斓，如梦似幻。桨声灯影随海风流入飞空艇窗畔，悠悠地流转于室。珀西文坐在这一室桨声灯影里，吃了碗虾饺和几个蟹斗，感觉颇为满意。

　　可当他瞧见蟹斗后头的糕点，一双锋丽长眉却是骤地皱起了。

　　“庄周人，你给我吃云鲸的饲料？”

　　摆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碟剔透的桂花糕。

　　寒露有些无奈，解释道：“鲲的饲料是月光和风露，桂花糕只是它们的小零食。庄周的先人无意间发现了桂花糕之于鲲，犹如猫薄荷之于小猫，所以借桂花糕驯服了它们。在庄周上，人们平时也吃桂花糕的。”

　　本来他以为如此解释一番便可，可没想到，下一秒，珀西文竟是直接放下了刀叉，神情异常严肃。

　　只见他挺着背，正色道：“本王不是猫，别指望几块桂花糕能收服本王。”

　　寒露忍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殿下，你怎么这么可爱……不是，你怎么这么较真？”

　　“本王听见你说的那个词了，你说话给本王放尊重一点。”珀西文面色转黑，是快要恼羞成怒的征兆。

　　一室的灯影与月色里，有光蒙到寒露脸上，隐隐约约间，他清俊的脸朦胧发亮。只见他薄唇边浮着点笑意，手撑在桌上，托着腮，金丝眼镜后头眉眼弯弯：“朋友之间，开个玩笑都不可以？”

　　一句“本王和你不是朋友”本已到了唇边，可不知怎的，珀西文最后还是没将这话道出来。

　　他只是，冷哼了一声。面上长疤随他这声冷哼而颤动。

　　然后吃了块桂花糕。

　　小猫循着满桌香气跑过来，在寒露的踝侧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