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杂学记》余如恩

15、罚站！

　　一般孩子发生争吵，最多冷战十分钟，也就言归于好了。
　　甚至有些孩子只要向公孙先生告完状，心里一舒坦，也就能跟对方继续玩玩闹闹了。

　　但白玉堂却不。

　　他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甚至是必须要展昭向自己道歉，才能够打消心里的愤恨的。

　　他认为，展昭这样的人，各方面都足以跟自己相媲美，每一个想法都同自己不谋而合，不应该在为人处世这么一个非常有原则的问题上，跟自己出现分歧。

　　而更不应该的是，本来应该跟他站在统一战线的展昭，居然因为这件事情向包大人妥协了。

　　此时此刻，白玉堂站在偏房的角落里，一边面壁思过，一边在心中痛骂展昭不仁义。

　　那家伙因为妥协认错，早早就回去听课了，而自己却要在这里受罚，一直要站到晚饭结束，今天一天都别想吃饭了！

　　虽然不吃饭对他白五爷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就算要站到明天、后天，甚至在这里站一辈子，他都绝对不会改变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

　　说句实在话，他心中对包大人开始有些不那么信服了。

　　他本以为这个被叫做包青天的人，应该是一个能够好好听自己说话的、值得尊敬的大人，没想到他在听自己陈述看法的时候，却是跟其他普普通通的大人一样心不在焉。甚至一度想要强迫自己接受他的那套原则。

　　但很抱歉的是，他白五爷虽然肚子里墨水没有这包黑子多，但做人的方法，却不需要他来教自己！
　　对！他在白五爷心里，已经从那朗朗乾坤的包青天，变成乌漆嘛黑的包黑子了！

　　白玉堂就这么在角落里腹诽了整整一下午，一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肚子咕咕叫了，他那倔强不服输的嘴角才微微往下扁了一点。

　　正当他要捶捶自己的腿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包黑子从外面进来，又不肯认输地挺直了腰板。

　　可惜那家伙压根不瞧自己一眼，径直把课本放在桌上，搭着公孙先生的肩膀，大声喊道：“公孙先生，听说今天饭堂有西湖醋鱼，咱们快点去吃吧。”

　　肚子小心翼翼地发出抗议，白玉堂瞥了一眼包拯，有些慌张地捂紧肚皮，心中骂道：可恶的包黑子，这分明明就是喊给自己听的！

　　不过就是便宜展小猫那个坏蛋了！哼！这年头，连食堂都欺负自己，净整些猫喜欢吃的东西！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眼看着天色渐暗，却无人再回到偏房，白玉堂心中开始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恐惧这种东西，本不应该出现在白五爷身上——但他现在实在是顾不上这么多了。
　　因为他好像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老鼠在啃着什么东西！
　　虽然他号称锦毛鼠，但目前来讲，对于老鼠这种东西，他还是有些讨厌的。

　　突然，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偏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鼠？”熟悉的语调让白玉堂心口刚刚提起的大石瞬间落下了，“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那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子旁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盖子。

　　一股浓浓的食物清香迅速钻进白玉堂的鼻腔，肚腹空空的他很快就投降，从墙角慢吞吞地往桌边挪去。

　　“哪，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饭堂把这些东西带出来的。”展昭轻轻敲着筷子，一本正经道，“你可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原来这只猫知道自己生气，白玉堂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好吧，看在你给五爷带粮食的份上，饶了你了。

　　不过……得等你跟爷想法一致了，爷才愿意搭理你。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从展昭手中拿过筷子，一改往日慢条斯理的富家公子哥形象，狼吞虎咽地将食盒里的东西全部吃进肚子里去了。

　　“要是你还生气，我给你道歉行不……其实，我也觉得包大人说的不太对。”展昭见他一直不说话，犹豫着道，“但是那时候门外有好多咱们学堂的人在看着，我不想让包大人脸上挂不住，所以才认错的。”

　　“爷再不管他丢不丢面子，不赞同就是不赞同，哪那么多顾虑。”白玉堂听见展昭跟自己是一条战线的，心中鲠着的鱼刺瞬间就滑下去了，脱口回道。

　　“终于说话啦！”展昭欣慰地拍拍手，“你快些吃，我还得把东西收拾起来。”

　　“爷知道了。”白玉堂答着，很快就将东西吃完，放下碗筷，扁扁嘴道，“你快去收拾吧，我刚才看见包黑子已经拎包回家了，没人会看见你的，爷估计要罚到明天早上，你就不用伺候了。”

　　“你怎么这么喊包大人……”

　　“那家伙，脸黑，心也黑，叫包黑子再合适不过了。”

　　“噗——”展昭被逗笑了，收拾着碗筷道，“话这么多，小心包大人路过听见了，让你再站上几天。”

　　“那包黑子虽然不讲理，也不是个过分的人。爷有分寸，倒是你，还是快些回去，省得被抓到，跟爷一起站。”白玉堂朝展昭挥挥手，溜回墙角继续罚他的站去了。

　　黑暗中，只听见碗筷小心翼翼地相碰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并没有人回答。

　　“……嗯。”过了很久，展昭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又一会儿，白玉堂听见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似乎展昭已经离开。

　　他不由得支起耳朵，却没有听见任何的脚步声，随后在心中暗暗赞叹，这只猫的轻功愈发地好了。

　　然而他想着想着，还是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那只猫说得不无道理，也许，自己的确有些倔了。

　　“好吧，要不爷爷明天还是去跟包黑子道个歉吧。”白玉堂喃喃自语道。

　　“你终于想通啦。”熟悉的人声突然传来，把白玉堂吓了一跳。

　　“猫儿，你还没走呢？”

　　“废话。咱俩一起做的事，没理由让你一个人扛。”

　　……

　　天亮。

　　偏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双人影随之而落，跌在地板上，在咬牙切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看，我就说展昭会来陪他吧，你还不行，一两银子。”公孙先生得意地朝包大人伸出了手。

　　“看来还是你了解他们。”包大人耸耸肩，坦然地从怀里摸了一两银子，递到公孙先生手上。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从地上弹起来，规规矩矩地问好，“我……”

　　“行啦，不用说了，知道你们哥俩好，赶紧回去洗洗，很快就要早读了！”公孙先生朝展昭挥挥手，“记着，下次可别再在课上打闹了，明白没有？”

　　“明白了。”展昭点点头，赶紧把还在地上装死的白玉堂推醒，一把拉过他往庭院的方向跑去。

　　他的速度飞快，根本没有因为手上多了个人而减缓多少，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先生说得没错，这两个孩子的确是前途不可限量。”包大人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算仁宗钦点，也不可以放任，明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