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章 请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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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而起，转眼间便是后日夜。
夜色刚入，二公子寝殿外便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有是别宫妃嫔差来看热闹的人，有的是忙里忙外的仆人。
王城上上下下都知，今夜一法事，关乎着二公子的命，更关乎着君主的继位者是谁，继嫡子战死，继位者在二公子与三公子间游离，众云分说，倘若今夜，二公子一股劲没挺过来，三公子继位那是铁板钉钉的事。
君主凉王二日不见，脸色依旧如道观里把守的门神，借着夜色看起来更加二分凶神恶煞。他踌躇踱步，身边的门客们嘴边挂着“二公子吉人天相”跟前跟后，赵宁也在其中，但他却定定地站在原地候着，生怕有个命令能随时待命。
话说方子圆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之人，可在这么大的排场下做法，真是鲜有所为，心怕的不是那厉鬼，而是他感觉，这来围观者中，除了凉王，又有几人真正忧心于二公子安危，想到这些，他不禁觉得，当一个没有感情牵挂，不与世纷争的浪人，多么逍遥自在。
阿懵走进方子圆房中，想要提醒他，时辰将近了，刚一踏进房门，便呆在原地。
方子圆换下平日里陈旧的道袍，换上了一身玄羽黑布料的作法服，阿懵只在方子圆的法器包里见过这布料，还没见过方子圆把它套在身上。
深黑的布料压着暗纹，看不清是什么纹路，在明晃晃的月色下泛去丝丝不起眼的光，方子圆散下他日卷起的发髻，发尾刚好没过腰间，他抬手用暗红的发带系着长发的中间，后背看来，就像是一位洗漱后半披长发的女子。
只见方子圆骨结分明的手指伸进盛好的蛇血中，嘴里叨念着“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起手点了一点蛇血于眉心处，双手合并，再沾上一丝，抹在干涩的嘴唇上，烛光下晃白的脸瞬间被一抹血色点起了邪气，看着不像是来驱鬼，更像是鬼魅本身。
阿懵不敢上前叫唤他，只是站在外厅看着帷帐后的方子圆做着法事前的准备。
“阿懵。”
阿懵看得出神，被方子圆一叫，惊了一下才回过来。
“先生。”
“一会，你站在我一丈外的地方，不可远于二丈，一丈内容易伤着你，二丈外有个闪失，你便会来不及制住我。”
“先生？在下乃一死物，怎么会伤着在下....至于制住先生，为何要制住先生？”
“这厉鬼，以我的经历，我察觉确实是以往我所见的厉鬼，该是不会有错，可是，总觉这事有蹊跷，我的直觉.....怎么会有错，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你虽是死物，现在也有了魂魄，不可大意。”
阿懵似乎也没听明白方子圆在说什么，但是他大概能理解方子圆的意思就是觉得先生不对劲时，要上前力所能及地让先生停手，毕竟也就他力气大了。
“时辰将至，阿懵，我们走吧”
“好，先生。”
方子圆刚一推房门，一把折纸扇在他面前应声掉地，长廊涌动的空气被“啪”的一声扰乱了节奏。
路过的是一群身穿绫罗的俊逸青年，掉扇子的那位，正是一众青年看似占居首位的翩翩公子，他定定地看了下方子圆，方子圆也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手轻轻从房门上放下来，收进了作法服宽大的袖子里。
“三公子，这位正是今晚为二公子作法的先生，方先生。”翩翩公子身旁一年轻人抢先开了口道。
“先生？噢......原来是位先生。”三公子弯下腰不好意思地捡起自己掉落的扇子，向方子圆作揖道“方先生，在下三公子卫珂，有幸见过先生。”
“见过三公子，三公子一行人，在此殿前，是为找鄙人而来？”方子圆低了低头道。
“不是不是，方先生，我等只是路过此廊，正是为法事之事，前去我二哥殿外，看似正巧，哈哈，赶上方先生启步。”
方子圆打量了一下这个三公子，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满身的纨绔之气却藏都藏不住，目若朗星，笑起来清爽明亮，要说他不是凉王之子都有人深信不疑。
卫珂见方子圆不语，依旧爽朗地笑道，“先生赶时辰要紧，先让先生启步。”于是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靠边站，自己也踱步到边上给一袭长衣拖地的方子圆让出了一条道。
“那，鄙人恭敬不如从命，先行一步，谢过三公子。”
方子圆作了揖，甩袖便匆匆迈步向前，在后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阿懵匆匆跟紧方子圆的脚步，侧目看了看卫珂，刚好与卫珂盯完方子圆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撞个正着，便匆匆而过。
“三公子，这方先生真的那么神吗.....”方子圆与阿懵远去，卫珂身边发过话的年轻人又说起了话。
“神不神我可说不上，要你不说他是先生，我以为是父王又进了新的妃嫔，还大晚上的身着异服，哈哈。”卫珂看了看手中的纸扇，嘴角轻轻的笑了笑，这纸扇，从他手中惊落的次数三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而这一次，居然是被推开门的惊鸿一瞥，真是好笑。
“走吧，我还斟酌着先去看看二哥身子怎么样了。”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随着方子圆他们走过的长廊跟去了法事的庭院。
二公子卫婴已经被下人用铺满丝绸的木架子从殿内抬出了殿外的庭院，方子圆曾对下人吩咐，法事必须在月下，要见月光，否则不能成事。
已经被摧残得不近人形的二公子瘫坐在木架子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架子支撑的假人，头歪倒肩上，长发虽梳好，一番折腾又凌乱了起来，但还是能从这灰暗的神色中看见他挺立的鼻梁，真是看着都叫人觉得心疼。
下人已把猪血五桶，猪头五枚，猪心五颗整整齐齐地摆在二公子前的法器台上，方子圆在众人的目光下，拖着黑压压的长衣，慢慢的走上了台阶，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二公子，确切说，眼里只有他身上的厉鬼。
步过凉王，方子圆暗暗对凉王道：“君主，待法事开始，鄙人向君主示意时，君主要大声呼唤二公子的名字，最好是二公子最喜欢你唤他的那个名字。”
凉王点了点头，不说话，方子圆暗想，二公子喜欢哪个名字，这日理万机的君主不会不知道吧。
万种手段方子圆都能使出来，可这靠亲情维系的救命草，凉王能不能让二公子抓得住，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唤魂是最后一步，驱去了厉鬼要是不及时唤魂，人脆弱的魂魄极有可能跟着魂飞魄散，能把人魂魄唤回来了，也只有亲人。
阿懵默默地与方子圆保持一丈距离，不敢远，也不敢近，就这么紧张着，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不自在一分分地在增长。
忽来的一阵风吹散了月色前那片朦胧，方子圆掐起衣襟里的一纸黄符，用银针在自己的指尖戳了个破口，点在了黄符眉头，默念一句，“千尺冥量，丝径淮安，迎风鉴宇，速速请来。”
若是平日，区区驱赶厉鬼，万分不得已时是不需要请来弘颐老君，但方子圆的直觉告诉他，万万不可轻心，这事若有闪失，准备得不周全，首当其冲伤害的就是他这个做法之人。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看清这个及地黑衣男人的脸，待月色照清时，方子圆再次睁开的眼已泛起了绿光，刚请完的符咒被方子圆一掌拍在了桌上，震起一桌子的法器和祭品。
他纷纷的发丝被吹得凌乱，也不知何时就起了阵阵不息的冷风，在场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哆嗦地摩擦这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台阶上那个男人。
此时的方子圆的步伐，举手投足似乎换了个人，绿光的眼睛使得神情变得清厉，他快步如风到二公子前，用桌上沾了朱砂的符咒点在了二公子印堂念道：“洞慧交彻，五炁腾腾，报上名来！”
瘫坐着的卫婴瞬时惊坐而起，目光多日涣散，此时却突然有了神，眼珠子四处瞪，使劲寻找着叫唤他的人，最后墨黑的瞳孔盯死了方子圆，身子被方子圆的黄符压制着，脚上因溃烂无法站立，手上还使劲撑着木架子，指甲深陷进了木架子上的丝绸里。
“鄙夷之物.....”方子圆见卫婴不说话只是挣扎，用陌生的口吻轻蔑地说道。
此时，多日不出声的卫婴用嘶哑的嗓子咬牙切齿道“大名梧奎......”
“灭顶临头还大言不惭，说，为何而来，是谁把你牵至此肉身！”
“哈哈哈哈........”
卫婴非但没有回答方子圆的问题，竟嘶哑的嗓子扯着大笑了起来。
见状，方子圆抄起桃木剑，一剑身拍在卫婴后颈处大喊道：“四明破骸天猷灭类！”
看来是没必要废话了，不知好歹的混账上身鬼，非把你拍个魂飞魄散不可，超度你都浪费老子口舌念咒。
可惜，现在的他是请了弘颐老君上身，言语举止都轮不到他主宰，既然请了来，方子圆只能毕恭毕敬地把这个身躯的主宰拱手相让。
还没等方子圆抽回桃木剑，卫婴本是握紧木架的手一把握住了剑尖，牢牢套紧了方子圆的出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章 请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