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非一对》苏锦端

3、第二章

　　“林老师，你好，我是齐天朗。”年轻男子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手指修长。

　　林霏开双手抱胸。“齐天朗同学，欢迎你来我社实习。”

　　“太好了，你们这是不打不相识。林老师，实习生就交给你了。”一直在旁边的人事小任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

　　“什么不打不相识？鬼扯！又让我带实习生？我刚把新员工陈小尘带出来。好意思又让我带实习生吗？”

　　“社长说，比你老的基本都有家庭有孩子，没你时间多。比你小的，要么忙着谈恋爱，要么经验能力不如你，所以······你最合适。”小任说完，不等她反驳，溜之大吉。

　　“你带我是一年前的事了。”陈小尘插嘴。

　　“小任，我告诉你，明天下班前，你不帮我把椅子换掉，我就辞职不干了！”林霏开冲着门口咆哮。

　　陈小尘憋不住笑。林霏开一叠稿子扔过去。“今天上午把这两篇报道给我写完，不然别想下班。”

　　齐天朗弯腰捡起自己的简历，交给林霏开。“林老师，放心吧，我会好好实习，听该听的话，做该做的事，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林霏开觉得他简直话中有话，好像在讽刺她似的。她收下简历，搁在桌子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老师，全社的人都是老师。你······就叫我师傅吧。”

　　“好的，林师傅。”

　　“坐这吧，方便沟通。”林霏开指着自己对面一个空的工位。

　　齐天朗马上走过去，坐下来。

　　林霏开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纸，又从桌上找了几张纸，一股脑交给齐天朗。“这是我们的发稿流程以及最近我负责的一些报道，你先熟悉下。我们是社会生活类杂志，半月刊，读者以中年白领居多。我主要负责经济文化版块。既然你跟着我，那以后就跑经济文化这条线。”

　　“谢谢林师傅。”他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这沓纸。

　　“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我最喜欢爱提问的学生。”她补了一句。

　　“一定。”

　　“先去找刚才的人事小任领文具。”

　　“好的，我现在就去。”

　　林霏开坐下来，开始浏览本地新闻。这是她的工作方式之一。对于一个杂志社而言，用不着抢突发新闻，但是比较需要突发新闻的深度报道。

　　“你今天不是有个采访吗？”陈小尘一边写稿一边问。

　　“是啊，约了下午两点。”

　　“那你来得及吗？”

　　“怎么来不及？”

　　“你今晚不是要和那位金领相亲吗？”

　　林霏开抬头瞅了一眼齐天朗，后者已经领了文具回来，此刻正认真研究她给他的那些破纸，没有任何表情。

　　她才不会告诉他，那些流程和报道，只是她在故弄玄虚。

　　林霏开敲敲陈小尘的桌子，小声说：“是不是结过婚的女人都变成了死鱼眼？请你不要这样给别人乱贴标签。我不关心他是金领还是铁领。我只知道，我闺蜜的老公的同事的驴友的长辈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人，我今晚就是去看看的。就当多认识个朋友，有利于日后工作。还有，我告诉过你，他叫章子枫，别给他乱取绰号。”

　　“好好好！祝你今晚和这位闺蜜的老公的同事的驴友的长辈介绍的章子枫相亲顺利，一举脱单。”

　　“放心吧，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的幸运日，没有我搞不定的男人。”林霏开得意洋洋。

　　“谁是‘亲爱的宝贝’？”快递抱着一个大包裹，也不敲门，直接进来了。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把目光投向林霏开。快递忙不迭地把包裹放到林霏开的桌子上，让她签收。

　　“又是你的同居密友啊？这回送的什么啊？”陈小尘张望了一眼。

　　林霏开翻箱倒柜想找剪刀拆包裹，也没找着。齐天朗递过来一把崭新的剪刀，并且小心翼翼地让尖端对着他自己。林霏开说了句谢谢。

　　三下五除二地把包裹拆开，一层一层。最后，林霏开将康乐盈送她的礼物举起来。是的，必须举起来，因为这是一件······衣服——必须举起来，才能分辨清楚款式。

　　“哇塞！”陈小尘一声大叫，引得办公室其他几个女人都往这边看。

　　林霏开正高举着一件白色的婚纱。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洒在上面，真是美丽非常。

　　“太漂亮啦。”陈小尘围过来，其他人，除了齐天朗，也都围过来。一群女人争相观看，纷纷称赞。

　　吊带低胸及膝的婚纱。

　　“这婚纱，正好暴露你身材上为数不多的优点。”陈小尘说。

　　“哎呦喂，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还有优点？”林霏开问。

　　“圆润的D罩杯和洁白的大长腿。”同事小赵说。

　　“小赵！”林霏开叫了一声，用眼神指了指无动于衷正在上网的齐天朗，“我们现在也算万红丛中一点绿了，说话注意点。”

　　“我一直觉得林老师天生丽质，优点多多。”同事小孙说。

　　陈小尘向小孙投去复杂的目光。

　　林霏开的手机适时响起来，果然是康乐盈。

　　“是啊，收到啦······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能不能嫁出去不要你操心······好好好······我今年一定会有男朋友，明年一定会结婚，后年一定会生娃······我们也算同居两年了，真不行，我们就凑活一块过得了吧······”

　　陈小尘乐不可支。“别老藏着掖着，下次也把你的同居密友也带过来玩玩，我蛮喜欢她的。”

　　“我讨厌她！”

　　收拾好婚纱，重新浏览本地新闻。然后林霏开将齐天朗拉进社里的工作群，又发给他十几个链接，让他估量哪些社会新闻可以跟进做深度调查。

　　齐天朗很快选了其中的两条，同时拟定了采访角度，发给她。林霏开点开看看，和自己想得基本一致。

　　到底头顶光华大学新闻传播的学位，不是花拳绣腿。想当初，她走到这一步，具有这种敏锐度，也花了小半年时间。

　　“这两个采访，我们本周完成。”她消息给他。

　　“好的，林师傅。”

　　午饭时间一到，大家一刻也不耽误地跑出去了。陈小尘催促林霏开快点，林霏开看见齐天朗仍然坐在位子上没动，就叫他一块去。

　　两人带着齐天朗去了她们常去的一家面店，以辣驰名。林霏开点了家常肉末面，微辣；陈小尘点了酸汤麻辣面，多浇一勺辣油；齐天朗点了青菜香菇面。

　　齐天朗抢着付了钱。林霏开不好意思，坚持要把钱给他，他不收。陈小尘乐得白吃一顿，她说：“他是你徒弟，徒弟请师父，天经地义，别假客气了。好徒弟，下次要是请你师傅去五星级饭店，记得捎上我。在社里，霏霏和我关系最好。”

　　陈小尘坐在林霏开旁边，齐天朗坐在林霏开对面。林霏开看看陈小尘，吃得狼吞虎咽稀里哗啦。再看看齐天朗，一点声音也没有，气定神闲，仿佛在高级餐厅里吃西餐。

　　吃完面，陈小尘拉林霏开去附近的超市买夏装，齐天朗独自回社里。

　　陈小尘说：“注意到没，刚才······”

　　林霏开说：“注意到了，他不吃辣，下次我们别去这家了。”

　　陈小尘胳膊肘拐了一下林霏开。“你是社里的高级记者吗？什么观察力？我是说，刚才他付钞票的时候，掏出的皮夹是爱马仕的，还是今年的春款。”

　　“······没注意······我是穷人，我又没见过今年春款的爱马仕皮夹什么样······”

　　“一个用爱马仕的大学生，来我们这里实习，实习工资每天四十块钱，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啊！他是学新闻传播的，来杂志社实习很正常。”

　　“他很正常，你不正常······有时候觉得你看破红尘洞察人性，有时候觉得你
　　······幼稚如我家的萌萌······”

　　九十九元一条的半身裙，两条八折。陈小尘想占八折的便宜，又舍不得买两条。于是，林霏开声称自己也很喜欢这花色，和陈小尘各买了一条。

　　买完半身裙回到社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林霏开收拾东西，准备外出采访。

　　一只没吭声的齐天朗站起来。“林师傅，您是要去采访吗？我也想去。”

　　“你？今天？”

　　齐天朗点点头。

　　林霏开略一思索。“好吧，反正今天去光华大学，你熟门熟路，方便。”

　　她说走就走，来到电梯面前，摁了好久，也没到这一层，两人不眨眼地盯着指示灯，怎么就不能快点呢。

　　林霏开突然好想去洗手间，就把自己的大包交给齐天朗拿着。

　　在洗手间巧遇小任。小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她一把揪住小任的衣领。“你说，你们今天到底什么时候进办公室的，到底听到多少？”

　　小任笑得花枝乱颤。“不多不多，就是你‘哇’得一声拍案而起的时候，我们恰巧进去了。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可能有该听的，但我们没听到。”

　　林霏开思索着。那么，齐天朗全部听到了？

　　“陈小尘当时看见我们了······”

　　“什么？”好你个陈小尘，出卖朋友你总是干得最欢乐。

　　小任跟在后面假惺惺地道歉，越说对不起笑得越欢，林霏开懒得理她。

　　齐天朗依旧抱着她的大包，背部挺直而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累吗？体现自己有教养吗？林霏开一边用纸巾慢慢擦手，一边鄙夷地想。

　　电梯终于到了，门刚打开，就冲出来一个人，抱着一摞杂志，急匆匆地，差点撞在林霏开身上。齐天朗伸出手拦住那人，她才免遭不幸。

　　电梯里的其他人纷纷绕道逃出。

　　“小心！”齐天朗说，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那人说。

　　那人对林霏开点了一下头，欲言又止，接着对齐天朗微微一笑。林霏开双眼看向别处——那人正是尤行健。

　　想见的见不到，想躲的偏偏狭路相逢。

　　林霏开连忙进了电梯，连忙按关门键，电梯门把后进来的齐天朗夹了一下。

　　指示灯一路往下，两人沉默不语。他始终抱着她的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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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采访对象误认两人是情侣，林霏开忙相亲厕所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