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
-
二楼到地面的距离大概七八米，按理说应当摔不死人。但鉴于掉下来的姿势不对，全部受力都堆在了脑袋，穿着白裙的女孩软绵绵地趴在血泊中。头颅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深深地嵌在肩上，原本纤细的脖颈已经被折断了。
她的脸被砸碎大半，眼球颤颤巍巍地挂在淌血的眼眶外，正好直勾勾地朝着戚九他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秒钟的寂静后，宅内宅外同时响起了堪称爆破的惨叫声。
在外面乱嚎的却不是一向胆子最小的陆时杉，而是靠着一张嘴诓人买符的方舒。他歇斯底里地一边盯着女孩儿看一边惨叫，声调越来越高，完全停不下来。
“大半夜的！再乱叫明天给你上坟去！”
自从闹鬼事件传开后，林宅附近的住户搬走了大半，周围几乎没什么人。这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叫声最终吵醒了半条街外的住户，骂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拍个假节目还有完没完了！”
“岑处！”戚九没有制止方舒，而是扭头看向岑知弦。
如果说刚才的煞气只是似有若无难以捉摸的一缕，随着二楼的窗子被打开，冰凉刺骨的煞气便直往外窜。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和方舒一样已经变调了的惨叫，显然是其他来做直播的人。
岑知弦眉目稍冷，右手虚虚在空中一划：“退！”
拨弦的声音平地而起，如同涟漪般在夜色中层层荡开。
“哥哥！”骑在岑通律肩头的大宝身子一歪，随即吐出了一口血。
“没事没事儿啊！”完全忘了自己肩膀上还有个生魂，岑通律赶快把大宝抱到怀里，伸手摁了摁它的眉心，“不怕！”
被这么一摁，大宝的脸色有所缓和。而喷涌而出的煞气则在琴音中骤然消散，即刻间干干净净。
“番薯！番薯！”陆时杉抓住方舒一气乱摇，“你别叫了！再叫把鬼招来了！”
那个鬼字显然触动了方舒纤细敏感的神经，他蓦然瞪大了眼，接着白眼一翻身子一软，竟是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
目睹全程的戚九：“......”
没想到这年头还能找到比陆时杉更胆小的。
方舒一晕，还在惨叫的就只剩下那群做直播的人。几个人撕心裂肺地哀嚎，又惹来半条街外暴脾气的咒骂：“家里死人了啊！”
“你们在这儿等着。”岑知弦示意陆时杉，又看向戚九，“你和我进去。”
抱着大宝的岑通律默默瞪了戚九一眼。
小县城房价便宜，加上鬼使手里还算有点钱，这栋宅子的面积不算小。一进去就是个空间宽敞的大厅。大约是为了制造直播效果而关着灯，乌漆墨黑的，只能勉强辨出楼梯的轮廓。
岑知弦丝毫不受影响，稳步朝楼梯走去，戚九跟在后面。
上了二楼，几个还开着的手电筒乱七八糟地丢在地上，不知道究竟是电池出了问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光柱时明时灭，配上尽头房间里传来的惨叫声，倒是很有恐怖片的氛围。
“这不是镇宅鬼吧？”
明明灭灭的光柱之间，戚九看见了一个趴在天花板上的“人”。
这个东西跟今天在方舒家里见到的坛子中装的玩意儿有些相似，有着人类的五官，但四肢和头颅不成比例，长长地伸展开来。像蜘蛛一样紧紧地扒在吊顶上，勾着头眼冒绿光地盯着他们。
岑知弦没吭声，隐在袖下的手微微一握，准备狩猎的“人”便砰地从天花板掉落，直接砸在一楼的茶几上，将茶几砸得粉碎。
接着，他快步朝尽头的房间走去。
这里应当是鬼使用作书房的地方，面积不小，正对着门口的窗户大开着，刚才的女孩儿就是从这扇窗掉下去的。
几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瘫倒在地，身体动弹不得，嘴却张得大大的，一刻不停地发出惨叫。他们的目光都死死黏在一处，恐惧地盯着那个将女孩儿推下去的东西看。
书桌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看到那对羊角辫的瞬间，戚九忽然想到了小时候那个趴在院墙上叫他出去玩的小鬼。
月光从大敞的窗户里洒进来，照在小姑娘的身上。衣服很是整齐，穿着配套的纱裙和鞋子。乍一看只是个睡着的小朋友。
但和大宝身上一模一样的伤疤暴露了它的身份——鱼线从脚踝处缝起，一路缝进被纱裙挡住的部分，再从咽喉处冒出来，钱串子一样贴在肉乎乎的脸上，生生地把圆润的脸蛋儿分成两半。
不知道是被岑知弦方才的琴音所袭，还是原本就是这般恐怖的模样。大量血液从它的五官里淌出，缓缓地滴在地上，淅淅沥沥积出一片血泊。
“它们应当是镇宅鬼。”岑知弦手一挥，那些尖叫的年轻男人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惨叫声一下消失了，“至少流浪汉来的那天还是。”
那个从门口一直踩到床边，盯着熟睡的流浪汉看了一晚的小鬼应该就是面前已经不动弹的小姑娘。
“打电话给局里，让他们跟这边的警方说一声。”已经出了人命，剩下的事就不能交由普通警方处理，他吩咐戚九，“林宅的事交给我们，让后勤把工作做好。”
这是要封锁消息的意思。
“是！”戚九微微挺直了腰。
不知道后勤部用了什么手段，几个小时之后，原本从各地赶来准备做直播的主播们居然纷纷退了房。小县城的人气一夜从高点跌到谷底，惹得宾馆老板摸不着头脑。
“我太爷爷昨天托梦了！说这里留不得！我不愿意他就在梦里扇我巴掌！现在我的脸都疼！”去包子店买早餐的时候，戚九听见一个小主播和同伴窃窃私语，“什么？你太奶奶也找了你？还打你屁股了？！”
他装作没听见，拎着包子赶快离开。
“番薯你怎么不吃？”刚出炉的包子有些烫手，陆时杉蹲在林宅外面，毫不讲究地直接拿了一个，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吹气，“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可不行！”
方舒瞥了一眼白白胖胖的包子，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女孩开裂的头颅，当即面色惨白，“嗷”的一声连滚带爬跑去呕吐。
女孩的尸体已经被收了起来，戚九简单地打扫了一下，用了几张符纸，最后总算看不出地上的痕迹。
“小九你也吃呀！”一个人蹲着吃了大半袋包子，陆时杉心满意足地抹嘴，然后把剩下的包子举起来，“小九？”
“我去里面看看。”戚九没接包子，瞥了一眼在树下瘫成一团的方舒，“你照顾一下他。”
客厅里，那几个约着一起来做直播的男人你推我挤地躲在离茶几最远的地方，面无人色地盯着那个昨天从天花板上砸下来的“人”。
天光大亮，随着日光照进室内，镇宅鬼的四肢渐渐开始消融，露出皮肉下白擦擦的骨头。五官也像融化的蜡一样变成了一滩，彻底看不出来人的模样。
二楼传来翻找东西的声响，应当是岑知弦和岑通律在查看鬼使留下的东西。
“吃包子吗？”戚九冲男人们举起袋子。
中间最壮的男子大脸煞白，拨浪鼓一般摇头。
“那就说说吧。”没有岑知弦的吩咐，戚九也不好贸然动这个正在融化的镇宅鬼，只能走到被砸得粉碎的茶几前，挡住这几个人的视线，“怎么回事？”
大脸煞白的男子面色更白了。
不过比起已经完全说不出话的同伴，他勉强还能组织语言，从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叙述中，戚九明白了他们昨晚遇上了什么。
这三男一女都是华国某个人气直播平台的小主播，平时不温不火，这次听说了林宅闹鬼，就想来蹭一波热点赚赚人气。
鬼宅探险无非就是图个恐怖气氛，所以他们特意挑了半夜三点的时候。为了增加爆点，便安排昨天那个掉下来的女孩穿上白裙，扮成女鬼的模样，准备在直播中吓人一跳。
来的时候赶了巧，前面两组人刚走，得以独占一整栋宅子，他们自然很高兴。
于是这几个男主播打着电筒，从门口一路进发，朝着二楼走去。按照原定的计划，女主播已经躲在书房，只待他们上去便跳出来吓人一跳。
直播非常顺利，踏上二楼走到书房跟前，已经看到女主播的背影，网络讯号却突然断了。三个人无一例外。
正准备查看是怎么回事，天花板上垂下来蛇一样的东西，猛地勾走了他们手里的手电筒。
“姐姐......”与此同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书房里响起，“姐姐陪我玩吗？”
说到这里，男子有点说不下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青筋毕现。
见状，戚九没有再问。
剩下的事情他自己也能推断，这帮来鬼宅探险准备装神弄鬼的主播真的遇到了索命厉鬼。那个小鬼先将女主播扔了出去，正准备对剩下的人下手，恰好就遇上了他们几个。
不然，现在林宅里估计还要多出三具尸骨。
“找到什么了吗？”原本打定主意不进林宅，可是方舒在吐完之后嘴一扁，居然开始抖抖索索地哭。这下连陆时杉都遭不住，逃命一样的蹿进来，正好赶上岑知弦下楼，“到底怎么回事儿？”
镇宅鬼性情温顺，没道理突然变成这么残暴的样子。
手上捏着一个黑皮本，岑知弦的脸色很不好看，紧随其后的岑通律表情更是差劲，兄弟俩都是一副凝重的神色。
十几分钟后，后勤部的专员赶到，不需要亲自善后，他们也就暂时先离开了林宅。
回到方家，老太太还是悠闲地在院子里画符，看见方舒哭得凄惨，眼睛肿成两个核桃，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收了笔，颤颤巍巍地上去询问这个大孙子。
趁祖孙俩说话的时候，岑知弦把戚九他们拽进了卧室。
“这是那个鬼使的日记。”把黑皮本啪地扔在床上，岑知弦扭过脸，似乎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里面记了他研究的过程。”见兄长不愿意多谈，岑通律便接过话头。
鉴于这项研究的特殊性，冥君批给鬼使的聻生前都是穷凶极恶犯下大错的魂魄，原本就难逃被处以极刑魂飞魄散的命运。现在正好拿来给鬼使当实验样本用。
不过研究进展并不顺利，由于操作失误，没过多久聻便死了一大半。鬼使不由慌张起来，毕竟那些聻都是冥君特批的，想要再要一批过来做实验，恐怕极其困难，翻遍地府也找不到那么多犯下滔天罪行的聻。
情急之下，鬼使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解决办法。
“他在人间寻找普通的游魂，把它们带回山洞拘禁，以此填补实验样本的空白。”一面捂着大宝的耳朵不让它听见，岑通律一面说，“这孩子......”
应当也是被鬼使抓去的。
“这不是胡闹嘛！”闻言，陆时杉眉毛都拧到了一处，难得板起脸，“他这是疯了！”
戚九捡起床上的黑皮本，快速地翻阅了一遍。一开始，鬼使的笔迹还工工整整，越往后翻，下笔便越来越急躁。到最后的几页，龙飞凤舞的潦草笔迹几乎要飞出纸面，泄露出对方逐渐崩溃的心态。
“那两只镇宅鬼应该是失败品，”岑通律继续往下说，“只不过还勉强维持着魂魄的状态。他就索性拿回家防人了。”
但经过试验的魂魄终究不稳定，在鬼使失踪后便慢慢开始失控。流浪汉闯入的时候尚且可以保持清醒，随着到访林宅的人愈发的多，陌生的阳气和体内阴气相冲，就变成了昨晚的样子。
那几个倒霉的主播碰巧赶上，这才出了人命。
“啪！”
岑通律话音刚落，床头柜上放着的台灯就被一巴掌掀到了地上。
岑知弦沉着脸，神色是戚九从未见过的阴郁。原本有些柔美的眉目蓦然锋利，冷冷地泛着刀光。
他将手重新拢回袖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哥！”在原地愣了两秒，岑通律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大宝追过去，“哥！你等等我！”
“哎哎哎。”戚九原本也想跟着出去，被陆时杉一把抓住手臂，“不是我说啊小九，你怎么不会看眼色，人家兄弟俩谈心，你凑上去干嘛？”
“他俩能谈心？”戚九表示怀疑。这对兄弟感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又赶在岑知弦气头上，要是一句话说错，岑通律的脑袋估计就要被削了，“打架还差不多！”
他可不是没眼色，而是想阻止即将爆发的大战。
“打就打嘛！”陆时杉丝毫不心疼岑通律，理直气壮道，“那是他哥，挨几下怎么了？挨一顿打能让岑处不生气不也挺好？”
戚九一噎：“你可真是处处为岑处着想....”
不愧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
“哥！”院子里有正在嚎啕大哭的方舒和不断安慰的老太太，岑知弦便径直推开院门沿着断头路往外走，岑通律紧追不舍，“你去哪儿！”
“畜生！”
怕吓着陆时杉和戚九，从看完黑皮本之后一直忍着火气，到了门外没有其他人，岑知弦一拳砸在了墙上：“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普通魂魄的归宿是到地府后投胎转世，而不是被无故杀死拿去做实验。鬼使所做的事情，放到现世就相当于绑架无辜平民去做人体实验。
鲜少发这么大的火，这一拳他没控制好力道，素来调弦的手直接被墙上外露的砖块划出一道口子，血瞬间就淌了下来。
“哥！”赶上来的岑通律把大宝往地下一放，“你疯了！”
岑知弦余怒未消，举着鲜血淋漓的手还要砸。
“生气归生气！你折腾自己做什么！”岑通律哪儿还敢让他砸第二下，当即冲上来抱住他的腰往后拖，“你要生气打我行不行？我站这儿让你打！”
“放开！”被死死地抱住，岑知弦呵斥道，“别那么没规矩！”
“不放！”岑通律很是坚定，一边稍微添了点力道以防兄长挣脱，一边低下头示好地蹭了蹭对方的颈窝，小声道，“我从来没怪过你......”
这句在旁人听来意义不明的话一说出来，岑知弦不挣扎了。
他微微阖眼，静静的站在原地，任凭岑通律从背后牢牢抱着自己。
“对不起。”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说。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