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无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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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莉迪西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做好了祈愿天使不会回答她的准备。事实上，水面倒影中的祈愿天使确实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只是垂目依旧沉默着，好似一尊永恒静默的雕像。
接下来，无论莉迪西娅再问什么话，他都没有再回答了。这样的沉默氛围一直维持到黎明之前，到了这个时间，莉迪西娅便不得不离开了。
她在空中拉开那道黑色的裂缝时，回望了一下那倒映着永昼天国的水面：
祈愿天使依旧静默的站在那里好似被凝固了时光。
最终水面涟漪泛起，他连同那永昼的天国一起从水面上消失了。
…………
*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黑夜再度降临。
莉迪西娅照常来到她做好标记的那个水潭边，将一颗石子抛入水中之后，她熟悉的那位祈愿天使如常的出现在了水面的倒影之中。
在看见莉迪西娅之后，他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仅仅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而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单独面对莉迪西娅的时候，他便不再说那句永恒不变的开场白了。
莉迪西娅在水潭便蹲坐下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开口，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盯着倒影中的祈愿天使，似乎是在想什么。
夜空之中的弯月已渐渐高升，星河在月的光辉下黯然失色。夜风从未知的旷野吹来，带来草木的气息，水潭附近生长的那些树木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晃着树枝，晃动的树枝上偶有几片落叶飘落到了水潭之中，然而却没有惊起半点涟漪。映着永昼天国的水面依旧像镜子一般平静。
倒影中永昼天国中静默仿佛雕像一般的天使终于有了些许细微的动作，他透光的睫毛抬起，那双晴空般的眼眸看向了莉迪西娅，然后他开了口：
“我无法达成你的祈愿。”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于莉迪西娅说话，这份异常使得莉迪西娅很快从未知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绯红的双眸注视着那如镜子般平静的水面，也注视着那水面倒影之中的祈愿天使，然后伸出了手……
倒影中的天使几乎是下意识的朝旁边移开了半步，事实上不是他主动接触的话，即使越过那水面，莉迪西娅也不可能触碰到他。但他就是下意识做了这个举动，因为失去了光芒的右手是前车之鉴。
莉迪西娅将落在水面上的那几片叶子捡了起来，然后丢在了一旁。因为有一片叶子落得位置很巧妙———它离倒影之中祈愿天使的脸十分近，所以当莉迪西娅伸手去捡那片叶子的时候，就好似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一般令他惊奇。
清楚的看到了祈愿天使下意识反应的莉迪西娅轻轻的笑了笑，然后以手半托着脸询问他：
“你在怕什么？怕我碰到你吗？”
倒影之中的天使微微垂下了眼，透光的睫毛盖下来时，有一种安宁易碎的脆弱美感。
“你是碰不到我的。”
他不带多少情绪的语气仿佛在陈述着一个无可争论的事实。
而莉迪西娅则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他时的场景，她记得那时候她的手确实没过了水面，也确实的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记得我碰到过你，”
莉迪西娅看着倒影之中的他，然后伸出了自己右手，在空中轻轻的晃了晃，猩红的指甲有些扎眼：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我碰到过实体的东西。”
她勾起唇又露出了一个微笑：
“像是接触阳光一样温度，让我差点以为自己会被烧成灰。”
在她的话语之中，倒影之中的祈愿天使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手……
“你当时有什么感受？”
那似夜风低语般的声音忽然响起，水潭边与仿佛黑夜化身的红眸魔女正看着他微笑。
莉迪西娅忽然的提问，使得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或者说他本来就不太习惯在回答前思考太多。所以他也下意识的回答了自己当时的真实感受：
“深渊降临了。”
“很冷。”
…………
“我身上温度太低，那还真是抱歉了。”
莉迪西娅的道歉没有多少诚意，反倒带着几分玩笑般的调侃。
倒影之中的天使没有再接话，他只是伸出了之前一直或有意或无意遮掩着的右手，垂目看了看自己失去了光芒笼罩后的右手。
天使的皮肤很白，还有些微透，带着些许水晶的质感，在光芒的笼罩下给人的感觉绝不会冰冷。但失去了那明亮而柔和的光芒笼罩后，给人的感觉便有些许不一样了，那白到微透的皮肤以及那种类似晶体的质感，都和温暖扯不上半点关系。
“我无法达成你的祈愿，”
倒影之中的祈愿天使美丽的脸上神情寡淡，却透出了几分明显的疑惑，他失去了光芒笼罩的右手重新垂放在身侧，透光的睫毛轻抬，那双晴空般的眼眸就这样直直的望进了莉迪西娅的眼中，在与莉迪西娅的视线相接触后，他继续道：
“你为什么还会来？”
他是真的疑惑，不掺半分虚假：
“我并不喜欢你。”
听见“喜欢”这个词后，莉迪西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有些诧异的抬手理了理耳旁垂下的发丝，再仔细的看了看倒影之中天使的脸，他的神色看上去认真又疑惑，还有几分纯粹。
【喜欢】是一个十分具有主观情绪的词，在接触天使这个物种之后，莉迪西娅就很少听见他用带有明显情绪的词，偶尔一两次还是因为她诱导的。所以，天使主动用这样一个词时，莉迪西娅是真的有些诧异：
并不是错觉，她是真的觉得他在像“人”靠近。
仿佛一张纯白的画纸，正一点一点的成为一副美丽又平常的画。
…………
“那你讨厌我吗？”
就算被天使直白的述说了“不喜欢”，莉迪西娅也没有生气，事实上她一直认为天使的心理程度像个孩子。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对孩子生气的。更何况，说着不喜欢，但天使所表露的情绪之中只有纯粹的疑惑，而没有半分厌恶。
“天使是不会说谎的，”
莉迪西娅同样认真的看着他，继续询问：
“请告诉我你自己的感受，除开信仰之和规则之外的感受。”
倒影中的天使大概从未接触过这样复杂的问题，他很明显的陷入了思考：
“除开信仰，除开规则……没有我自己。”
“不，有你自己，”
莉迪西娅绯红的双眸依旧看着他，她反驳得很快，几乎没有给天使思考平息的时间：
“请告诉我你自己的感受。”
“天使是不会说谎的。”
…………
最后，倒影中天使美丽的面容上似乎染上了挣扎和纠结：
“不讨厌……”
他说得很轻，几乎很快就没了声音，仿佛在低声诉说某个秘密。
莉迪西娅觉得天使真的和人类不同。虽然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物，但对于“喜欢”和“讨厌”这两种相反的情绪而言，人们口中说着不喜欢也不讨厌事实上只是“漠然”，那只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莉迪西娅万分肯定天使并没有漠然的态度。而除开漠然的态度之后，“喜欢”和“讨厌”这两种相反的情绪事实上只会存在一样，即使再微小也是会有明显的偏向，就好像程序之中只存在0和1的区别，不存在第三种。
只论他自己的话，他给出的答案是“不讨厌”。所以莉迪西娅也就认为，这便是他的真实态度。
…………
“你为什么还会来？”
在回答了莉迪西娅的问题之后，倒影中的天使又回到了他原来的问题上。莉迪西娅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对于某个问题这样执着的询问答案。
因为天使没有对她说过谎，所以她也不打算对天使说谎。她回答了最真实的想法，虽然那听起来并不美好：
“大概是因为无聊。”
天使显然不太理解她的情绪。
而莉迪西娅也没想过天使这种居住在永昼天国的生活本身就无聊的物种能够理解她，或者说天使那种根本不能称作“生活”。
再美好的景物都有看腻的那一天，更何况水雾森林这种让人倍感压抑的永夜之所。人是群居动物，人太少了，就会感觉无聊，这很正常。
所以莉迪西娅从不否认：自己喜欢热闹。
太-安静了就会很像死亡。
她很钦佩塞缪尔，因为她做不到像他一样一个人永远这样。她喜欢热闹，也喜欢见识新奇的东西。
她认为这是她自己生命的乐趣。
他们已经在水雾之森中停留得太久了，无论的是发光的动物，还是美丽的鸟类，亦或者是神奇的植物，她都见识过了。她已经对这座永夜森林失去了兴趣，但是塞缪尔和诺拉还未分出结果，她还得耐心等待。
…………
“你能理解‘无聊’这种感受吗？”
莉迪西娅的脸略微歪了歪，然后伸手去梳理理肩头垂下的黑发，她绯红的双眸泛起红芒时十分的惑人，那双一种即使知道危险却依旧忍不住靠近的美丽。
纯白的天国没有这种颜色，永远也不会有。
“我猜……”
莉迪西娅看着倒影中的天使露出了微笑，她伸出了食指，猩红的指甲和她的唇色一般艳丽：
“你不会。”
“如果你能理解，那你大概会发疯。”
毕竟最单调无聊的地方莫过于神的天国。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无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