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书》奚亭

1、第 1 章

　　霍格沃兹特快带着气鸣声缓缓驶向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约书亚合上那本看到一半的《中世纪巫师指南》，侧过头正好看到对面斯莱特林高年级的骑士将珀耳修斯的国王狠狠打落的场景，“你有一整个圣诞节假期的时间去磨练你的巫师棋艺，别灰心珀耳修斯。”
　　珀耳修斯作为一个几乎全能发展的斯莱特林，弱势领域不多，不巧巫师棋正是其中之一，约书亚乐于看到他落败的样子，毫不真诚地安慰了几句，有些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份落井下石变得稍显红润。
　　珀耳修斯抽出魔杖点了两下桌面，收好巫师棋，余光扫了眼幸灾乐祸的表弟，嘴上使唤道，“劳驾，斯图亚特，如果不想被冻死的话，就去把斗篷拿来。”
　　就在约书亚挥着飞来咒的当口，只听见珀耳修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不去布莱克庄园？”
　　约书亚接好斗篷，把那件墨绿色的扔给他，像是想到什么地笑道：“饶了我，珀耳修斯。”一边站起身披上斗篷，把那本魔咒书夹在手臂里，一边漫不经心地接了自己的话：“还请给我这个意大利人一点阳光吧，哪怕只有半个月。”
　　霍格沃兹特快已经驶靠在站台旁，车上的学生们鱼贯而出地下了车，奔向等在站台上数月不见的亲人。
　　外面热闹的气氛衬得空荡荡的车厢愈发清冷，珀耳修斯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布莱克家族向来以纯血自傲，梅维斯·布莱克作为近二十年来的唯一一个特例，出现在布莱克家族的圣诞舞会上自然是不怎么合时宜，哪怕现在的家主是她的亲生哥哥。
　　珀耳修斯想到这儿也难免无策，一手搭在约书亚的身上带着他下车，“走吧，姑姑等急了。”
　　珀耳修斯这话半点没错，尤其是约书亚一下车就被冷空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之后。
　　等到他们走向布莱克夫妇和斯图亚特夫妇，发现斯图亚特夫人正毫不留情地拿这个喷嚏作筏子。
　　“看看你柔弱的外甥，雷古勒斯，一个喷嚏就能要了他的命，圣诞节要是仍留在英国，他的感冒怕永远都好不了。”
　　像是配合母亲的话，约书亚赶忙咳嗽了几声，递了个调侃眼神给与刻板冷峻的雷古勒斯·布莱克如出一辙的他儿子，果然是父子俩。
　　珀耳修斯接收到他的眼神，露出了个斯莱特林的标准假笑，算作承蒙夸奖的意思。
　　布莱克夫人没有理会旁边兄妹俩的谈论，上前拥抱这个已经比她高的外甥，在他脸颊两侧各亲吻了一下，有些担忧地关心道：“虽然没有梅维斯说得那么严重，但是你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约书亚很喜欢这个温柔的舅母，听她这么说有些羞赧，轻声安慰她道：“别担心夫人，魁地奇比赛途中突然下雨，现在已经快好了。”
　　不等布莱克夫人说什么，布莱克兄妹的讨论结果已经出来了，布莱克先生一如既往地再次失败，于是向布莱克家告完别，其中还被珀耳修斯暗中叮嘱了好几句要记得给他写信的约书亚正式开始了他的圣诞假期。

　　“上次写信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句感冒，怎么现在还没好？”斯图亚特先生把约书亚的东西放进后备箱后坐上了驾驶位，头也没回地问道。
　　斯图亚特夫人沉着脸不说话，从手提包中抽出一件长款羽绒大衣给儿子披上，用魔杖点出杯热茶递给他。约书亚一口喝完，感觉肺腑都暖和起来，随即笑眯眯地歪在母亲身上，像个刚出生的小羊崽子一样熟门熟路地撒起娇，语调上扬，“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能是复习的时候又着了凉。”
　　梅维斯的严肃本来就是揣着的，被约书亚这么一闹立马破了功，替儿子拢了拢零散的头发，“等到了波西塔诺就暖和了。”
　　约书亚点头，支起身子从搁置在旁的斗篷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小袋子，对着斯图亚特夫人弯腰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抬起头露出真挚的笑：“滋滋蜜蜂糖！生日快乐，妈妈。”

　　等斯图亚特一家抵达波西塔诺，已经是次日下午了，长途旅行使得一家都疲惫不堪。
　　老斯图亚特夫人家的壁炉里没有装飞路网，因为梅维斯坚持认为，如果年迈的祖母在某刻看见燃烧的壁炉中冒出了人一定会惊厥至昏。
　　而现在这位年迈易惊的祖母正因为小儿子一家的到来而兴奋到两手拎着最后几个皮箱嗒嗒嗒地往二楼搬。
　　“那也可以弄一个门钥匙，”约书亚伸手从背后护住老斯图亚特夫人，第五次向已经在房间打扫的母亲建议，“或者来个幻影移形什么的。”
　　“然后看见她可怜的小儿子被撕裂成碎片？”卢西恩·斯图亚特的调笑得到了他夫人的赞同，“看看你爸，儿子，他是个麻瓜，而你，已经在霍格沃兹读了五年？”
　　“放心吧妈妈，我不会在霍格沃兹再读五年的！”约书亚从不为这种不在学习范围内的知识而羞愧，老斯图亚特夫人大概最喜欢听一家三口拌嘴，笑得深蓝色的眼睛都快眯得看不见。
　　卢西恩从房里走出来，接过老夫人手中的行李箱，似乎想要好好表扬儿子的这股自信，话一开口却转了个弯，饶过了他，作安慰道：“好了，乔，你也知道，那只是翻翻书就能得到的信息。”
　　“......”，如果《十八世纪魔咒选》都是能随便翻翻的书，那大概霍格沃兹七年级以下的学生都要哭了吧，约书亚吞下了吐槽，从善如流地换上一副笑脸，抱着只要在家就会被嫌弃的念头脚步轻快地下楼溜出了门。
　　见他出门，老斯图亚特夫人才轻轻推了把儿子，语气中掺着点埋怨：“你们俩什么时候才能不逗小约书亚了。”
　　梅维斯一出房门就听到了母亲的这句话，和丈夫相视一笑：“没关系的妈妈，说不定小家伙现在开心着呢。”

　　约书亚长在波西塔诺，对这座坐落于海滨山腰小镇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波西塔诺作为阿马尔菲海岸线上最耀眼的明珠，不论是避暑还是过冬，都是令人向往的地方。
　　不过今年来过圣诞节的人可真不多，约书亚推开镇上唯一一家小酒馆的门，带响了门上悬挂的铜铃。约书亚是店里的常客，每年圣诞他回波西塔诺时总是会第一个来这儿逛逛，他很喜欢这里的柠檬水。
　　店里随意摆放着空桌椅，吧台上的酒杯高高摞起，冬日的阳光照了进来，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温暖。
　　“Buon pomeriggio,Sig.”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从吧台后面响了起来。
　　约书亚被这个声音抓了下耳朵，这人说话的语调不太一样。他的重音在第一个单词，整句话的音调十分标准，但每在句末都有一个小小的下降，就是这么一点突兀显得整句话都带了点说不出的意味。约书亚心里冒出点好奇，他还没在波西塔诺听过谁能把一句“下午好，先生”说得如同吟唱。
　　“Buon pomeriggio.”约书亚回了一句，在高脚椅上坐了下来。
　　吧台后面站起来一个年轻男人，身材很是挺拔，深目高鼻，轮廓分明。他看了约书亚一眼，随即很自然地收回目光，用脚勾过来一个凳子，却没有坐，斜靠在上面，一手撑在吧台上，饶有兴致地对约书亚笑道：“我的老板嘱咐我不要接待未成年，哪怕是个小美人。”
　　这次的声音因为主人的笑意而带着点戏弄，但还是一样特殊的发音，约书亚心里隐约有了猜想，面上不显，听完也回给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那麻烦给我一杯柠檬水。”
　　按理说酒馆里是不售卖柠檬水的，但是男人并没有因为约书亚这个要求而露出任何疑惑。
　　“为您效劳，约书亚。”
　　约书亚这才有些惊讶，不过下一秒却被男人低头时露出的上翘的头发给岔开了想法，活像一个鸭子屁股，他是怎么把自己的头发睡成这个样子的，约书亚看着那被睡卷了的发尾，思维不知道已经发散到了哪里，直到面前被放了一杯冒着气泡的柠檬水。
　　“谢谢。”约书亚回过神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他满足地眯了眯眼，朝着年轻男人露出了第一个真诚的笑容。
　　男人挑起眉，对他眨眨眼：“该是我谢你，拯救了囤积在吧台上的柠檬。”
　　约书亚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了，毕竟会在酒馆点柠檬水的人整个波西塔诺只有他一个，想到老板运来的一箱箱柠檬，有些乐不可支：“替我向老板问好。”
　　阳光从西边进来，打在约书亚脸上，像是一种奇异的魔法，让他亮眼的五官又添几份柔和。男人瞥到这幅画面，终于明白为什么罗马的雕塑技艺那么地登峰造极，任谁都不想亵渎这样的美丽，也许意大利人的脸庞大概和俄罗斯人的艺术感一样，都被上帝亲吻过，他眼神向下，看着那杯只剩一口的柠檬水，半眯起眼睛遮住眼中的情绪。
　　“为您效劳，约书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