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顾倾人国》夏小君

31、忍一时之辱

　　昨夜这么一闹，顾雪晚间也并未睡好。辗转反侧了半夜，直至天明才有了朦胧的睡意，却听见外面喧闹不堪。原本浅薄的睡意一扫而空，她干脆直接起来也不睡了。

　　洗漱完毕，顾雪更衣走到屋外，见许多秀女都已起来，闹哄哄地聚在小院里。还未等顾雪找人问清楚，张德海已经领着萧君阳的圣旨来了。

　　没有出乎顾雪的预料，吴清许被封为从三品的婕妤，赐号豫，是一众秀女里品阶最高的。李霓裳稍逊一筹，被封为正四品的容华，赐号宁。至于慕阳雪，被封为了正五品的嫔，赐号婉。

　　不过也有出乎顾雪预料的事情，在被选中的秀女里，顾雪听到了楚佳叶和许绿衣的名字。原来那个楚佳叶，就是当日在交泰殿茶室，提醒自己的秀女。

　　楚佳叶和许绿衣两人，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古道热肠，难怪能结交为好友。只是这宫里暗潮汹涌，人心险恶，顾雪不禁为她们今后的处境有些担忧。

　　张德海宣完旨，一长串中选的名字里并没有顾雪。顾雪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事到临头，心底还是有些失落。她虽未被选为嫔妃，却被留用宫中，被派到了藏书楼当值。

　　大晋的列代先祖怕后宫女子*鸡司晨，干预朝政，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不允许后宫嫔妃出入藏书楼的。虽然后宫里的很多主子，包括太后在内，都是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却从不出入藏书楼，但凡看书都是随意寻来的。

　　那藏书楼虽大，却比冷宫还要冷清。顾雪前世曾路过藏书楼，只见大门紧锁，堪称人迹罕至。虽然一切都按照萧君朝的计划顺利进行，只是被丢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顾雪真是想不明白萧君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雪昨夜一夜未曾睡好，脸色不免有些憔悴，加之她心里一直在琢磨萧君阳的想法，眼神有些空洞。这一番情景落在慕阳雪眼里，却生出了别的意味。

　　她刚被晋为嫔，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只见她拉着吴清许走到顾雪面前，故意耀武扬威道：“清许你瞧，有些人就是削减了脑袋，这后宫还是容不下她。同人不同命，出身摆在那，还是别白费心思才好。”

　　这几天顾雪天天被人寻衅，心情自是不好，脸色愈加苍白了。不过慕阳雪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出身摆在那里，容不得自己不高兴。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嫔妃，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宫女，要是顶撞她无异于以卵击石。

　　即使心里再不快，顾雪还是决定忍气吞声。她站在原地不讲话，任由慕阳雪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地奚落她。

　　只可惜她这一番隐忍，却被慕阳雪理解成了无视她的表现。见顾雪仍旧没有对自己卑躬屈膝，慕阳雪上前就打了她一巴掌，冷哼道：“一言不发作甚？如今主仆已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名满京师的白大小姐？”

　　“喂！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主子了，就可以随便打人吗？奴婢也是人，不容你轻易践踏。”许绿衣远远就见慕阳雪在欺负顾雪，刚想走过来就看见顾雪被她打了一巴掌。她心里气极，几步就冲了上来，狠狠推了慕阳雪一把，怒道。

　　楚佳叶跟在许绿衣身后，见顾雪被打了，连忙跑到她面前，紧张得关心道：“白姐姐，你没事吧？”

　　慕阳雪这一巴掌下手不轻，不消一刻，顾雪原本白皙的脸瞬间就红肿了一片。顾雪伸手轻轻一碰，就忍不住吃痛地闷哼一声。

　　不过她并不希望，楚佳叶和许绿衣因为自己得罪慕阳雪，毕竟后者的位分高，她不想两人因此得罪人。

　　想到这，顾雪对楚佳叶摇摇头，安慰道：“奴婢没事，小主不用担心。”

　　说着，顾雪又拉了拉许绿衣，对她使眼色道：“婉嫔娘娘不过是在教顾雪规矩，小主切莫大惊小怪了。”

　　顾雪故意将位分说得分明，好让许绿衣知难而退。

　　许绿衣虽然行事莽撞，但是心智并不愚钝，自然清楚顾雪话里的含义。她心里难受，狠狠瞪了眼慕阳雪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见许绿衣不敢造次，慕阳雪心里更得意了，冷笑着轻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愧都是贫门小户出来的，连脾性都一个样子。”

　　吴清许见慕阳雪着实过分了，顾雪怎么说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并不是真的出身卑贱的宫女，到时候被别人知道，她们仗势欺人也不好听，连忙劝道：“阳雪，适可而止！”

　　这个道理慕阳雪自然也清楚，虽然她好不容易得了教训顾雪的机会，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太过分。看着顾雪红肿的脸，慕阳雪趾高气扬道：“今儿这么多主子替你说话，本主的规矩就教到这里。你可要记好了本主教你的东西，切莫屡教不改。”

　　“奴婢谢小主不吝赐教。”顾雪俯身，低着头对慕阳雪谢恩道。

　　“懂得分寸就好。”慕阳雪满意道，拉着吴清许就走了。

　　等两人走远，顾雪才算松了口气。她拉着许绿衣和楚佳叶，笑着谢道：“多谢两位小主帮顾雪出头，都是顾雪连累了你们。”

　　楚佳叶见她强颜欢笑，忙心疼道：“白姐姐别笑了，你的脸肿的这么厉害，我看着就疼。”

　　“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过会就好了。”顾雪见楚佳叶鼻子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赶忙安慰道。

　　“你们等着瞧好了，总有一日我要将慕阳雪这个女人踩在脚下，报今日奚落之仇。”许绿衣板着脸，一字一顿认真道。

　　顾雪与楚佳叶都以为她说的不过是气话，并未放在心上，从未想过这句话有朝一日会一语成谶。

　　主仆有别，中选的秀女还可以住在风荷院内，等待萧君阳临幸后才搬到自己的宫殿。顾雪这种沦为宫中女官的，却要当日就搬到自己当差的地方去。

　　顾雪好不容易哄走许绿衣和楚佳叶，捂着自己红肿的半张脸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准备收拾东西搬到藏书楼去。她刚推开自己房门，却看见张德海背对着自己站在屋里。

　　听到门口的动静，原先背对着房门的张德海转过身来，朝着顾雪问好道：“白姑娘好。”

　　刚才慕阳雪的动静这么大，张德海恐怕早就知道了顾雪被打的事情，如今却来问顾雪好，顾雪心里冷笑，面上却礼貌道：“多谢张公公关心，奴婢一切安好。”

　　“姑娘怕是心里因着婉嫔的事在埋怨老奴，怪老奴刚才没为姑娘出头，却在事后关心。”张德海望着顾雪红肿的脸，直言不讳道。

　　“奴婢不敢，公公说笑了。”顾雪猜不透张德海的来意，只好客气道。

　　见顾雪不与自己说真话，张德海也不介意，只道：“老奴不替姑娘出头，是为了姑娘好。这宫里要得宠容易，要失宠更容易，难的只是长盛不衰。老奴觉着姑娘是有福之人，特意来送姑娘一个字——忍。后宫佳丽三千，能笑到最后的，往往都是能忍之人。”

　　“忍……”顾雪咀嚼着张德海送她的这个字，眼里有些东西瞬时坚定了起来。

　　张德海见她如此，知道她已经懂得了自己话里的含义，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弧度。自从凌霜华死后，他还从未见过萧君阳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

　　要是这个顾雪，能让萧君阳从凌霜华逝世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