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只奶狗回家养》风起画堂

17、第 17 章

　　篮球场上的气氛顿时天翻地覆，愤怒躁动的火花劈劈啪啪炸裂飞溅。宁海澄可以拦住肖文也一个，拦不住班里其余几十个恼羞成怒的同学。郭鹏平时嘴巴就爱犯贱，这种场合也最是沉不住气，大骂一声：“我操你大爷！”撸起袖子就往上冲。
　　这一声怒骂，就像火药包的引信被点燃。一班仿佛得到了进攻的号令，吵闹咒骂着，一窝蜂地就往二班那边扑。二班自然不甘示弱。一帮十六七岁“易燃易爆”的少年，面红耳赤推推搡搡地就要混战起来。宁海澄想冲过去先把班长挡下，手里的肖文也还不安分，稍一松力就好似不服气的小马驹一样往外蹦。
　　眼看情势就要失控，一道洪亮的声音陡然响起：“艺术生怎么了？艺术生还不是照样能创下二中最优异的高考记录。”
　　声音清透嘹亮，很容易便灌满整个篮球场，成功将场内濒临爆发的情绪挡了一挡。都是重点班的优等生，对成绩相当敏感，虽然还紧紧揪着手里的敌人不肯放，但大都暂时停止挥舞拳头，好奇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宁海澄只觉这声音耳熟得很，跟肖文也随着大家的视线一起扭头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熟人——是上回帮过他的孟圆。

　　孟圆显然也看到了宁海澄肖文也，挑眉对他们两个笑了笑，身体仍旧懒洋洋得倚靠在篮球场边的围栏上，曼声向眼前这帮斗成了乌眼鸡的小朋友道：“我没记错的话，最近十年来，不，应该是近十五年以来，二中最好的高考成绩就是一个艺术生创下的。”
　　“你说的是比我们高七八届的那位孟学长吗？当年咱们省的理科状元。成绩足够进清北。但孟学长去了中央美院。”
　　像这类成绩好到逆天，又个性张扬不走寻常路的往届学长学姐，在每所学校都是校园传奇般的存在。孟圆略为点了几句，就有学生准确无误将他没说完的话补全了。
　　“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个人。”孟圆唇角勾起明朗笑容，很得意似的点点头，抬手一指二班班长，继续说：“眼界这么高，瞧不上艺术生。那明年高考，你也一定能给二中考个状元回来。是吧？”
　　二班班长的最好成绩，也只在年级大排名里挤进过前十。本校的第一名他都拿不到，还谈什么高考省状元。
　　周围开始传出稀落的窃笑。二班班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他好面子，又不愿当众拉下脸认错，只能气呼呼挺着胸膛跟孟圆犟到底，“关你什么事儿？你什么人啊？莫名其妙蹦出来给一班、给宁海澄打抱不平。你有这资格吗？”

　　孟圆年纪轻轻，言语动作都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懒散，穿衣风格讲好听点是随性、自在，讲难听了就是不伦不类。今天太阳稍微大了些，他上身穿一件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衬衫，下身一条皱巴巴的齐膝大短裤，脚上再踩一双人字拖就出了门。走在二中校园里，怎么看怎么辣眼睛。像极了那些偶尔偷偷摸摸溜进校园瞎晃找事儿的小混混。
　　孟圆笑得更开心了，好像就在等二班班长这句话。伸手把略长的刘海往后一拢，眉开眼笑道：“我，孟圆，身为前二中高考理科状元，现二中艺术班班主任，怎么就没资格蹦出来了？我不仅要蹦出来，我还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你刚才瞧不起我们艺术生的那番话。”
　　孟圆一把名字放出来，立刻在篮球场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一班自不必说，连被他出言揶揄的二班，都有许多学生激动得围上来，想要近距离领略传说中二中至尊学霸的风采。
　　孟圆貌似极为享受被众人簇拥的感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晃眼。两手抬起稍稍往下按了按，止住现场越发兴奋的喧哗，清了清喉咙道：“不要着急，以后我有的是机会跟大家交流谈心。不过现在的确不是个好时机，”他扭头往身后看一眼，促狭得眨眨眼：“你们的班主任来了。还不快跑！”
　　离篮球场大概百十米远的地方，一、二班班主任庄老师和张老师正急匆匆跑着步往这边赶。边跑边气喘吁吁大声喊：“都散了散了！不然就马上打电话请家长！”
　　学生们慌慌张张一哄而散。
　　孟圆在两位班主任跑过来之前，也对宁海澄、肖文也挥挥手，抬脚往校门方向走。
　　宁海澄张口道：“孟老师，谢谢！”
　　孟圆回头冲宁海澄挤一下左眼，语气调皮又浮夸，“为美人解忧，是我的荣幸。”
　　肖文也刚缓解不久的脸色，又阴沉沉地绷了起来。

　　篮球场只剩下宁海澄和肖文也两个人。二班班主任折返回班里组织召开临时班会。
　　庄老师跑到跟前，点着自己班两个缺心眼的学生，气道：“你们俩，连跟着别人一起跑都不会了？这么想叫家长来？”
　　肖文也这时才收回瞪视孟圆的目光，一板一眼向庄老师解释：“宁海澄没犯错，他根本就没往上冲。我也还没来得及动手。都不应该叫家长。”
　　宁海澄立刻牵了下他的手臂，对面色越发难看的庄老师道：“老师，其实不管咱们班还是二班，都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就是嘴上不服输，吵了两句而已。”
　　庄老师看着宁海澄，叹口气，“你说你这么懂事，怎么就是不肯好好学习呢？被人当面那么挖苦，你心里不难受啊？”
　　先前郭鹏刚窜出去，就有学生溜走跑去给班主任打小报告。教学楼离操场有段距离，两位老师年纪又大了些，这才耽搁了点时间。所以庄老师已经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了解得十分详细。她想趁机激发一下宁海澄的上进心。没想到宁海澄清浅地笑了笑，居然很好脾气地道：“不难受。别人说实话而已，我没有难受的必要。”
　　庄老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拿指头对着宁海澄肖文也来回点了好几遍，也没心情再跟他们浪费口舌，怒气冲冲转身往办公室走。

　　宁海澄还在想着孟圆，有心想跟庄老师仔细打听打听，看老师又被自己气着了，也不好再开口。回到教室，上课铃早就打过了，任课老师倒没再难为，手一抬让他们两个进了教室。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自习，课代表照例发了试卷下去做。宁海澄将试卷压在手下，没有急着翻开素描本，侧头从身边的玻璃窗往楼下看。高中部的教学楼，前面正对操场，背面则有一排砖瓦平房，用作艺术班的画室和琴房。
　　宁海澄刚入校时，去过美术班摸底。像很多小城市的艺术班一样，二中对这一块没有足够的重视，所聘任的美术、音乐老师，都还是入门级别。作为学生报考普通艺术院校的指导人，的确还能胜任。但若把目标对准国内一流艺术院校，能力就明显不足了。也正因如此，宁海澄来二中后，对柳依依的反抗才会越加激烈。他有天赋，但这些天赋还不足以令他成为一个美术界的天才。如果整整一年时间都得不到有相当水准的专业指导，央美的门他根本连想都不必想了。
　　今天孟圆所透露的情况，让宁海澄焦灼的内心，隐隐仿佛被一缕清澈的泉水浇灌，又萌发出欢欣勃勃的希望。

　　宁海澄克制着心底萌动的雀跃，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把素描本拿出来翻开。
　　林晓雨偷偷在前面瞄了他很久，终于没忍住稍稍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男神，你还画得下去啊？班长和郭鹏他们，这次可被你害惨了。”
　　宁海澄抬头，不解地看着林晓雨。
　　林晓雨向前排努努嘴，“看到没，座位上空了的那几个，都被庄老师拎出去上家法了。他们今天那么拼，还不都是为了给你出气。可是男神你呢，”林晓雨嘟着嘴，把声音压得更低，“一点表示都没有……”
　　宁海澄表情纹丝不动。林晓雨讪讪得想要回过头去了，他才平淡问道：“我该怎么表示？”
　　林晓雨面上一喜，眉眼飞扬，“让我给你补课啊！我给你补课。你把成绩提上去，月考咱们一班继续死死压住二班。班长他们今天这顿家法，不也就没白受了！”
　　宁海澄听了，清透澄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看住林晓雨。女孩面颊微微泛起红晕，吐了下舌尖，低下头转回身去。眸光一转，不出意外又看到肖文也正回头向这边张望。两人目光隔空一碰，肖文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匆忙躲避，又转动眼珠看了林晓雨一眼，才慢吞吞地回过头去。

　　自习上到一半，班长、体育委员，还有郭鹏三个才回到教室。这三位在跟二班“对抗”时表现格外积极，被庄老师结结实实教训了半节课。
　　下课后，班长赵鑫一脸严肃走到宁海澄座位旁边。他刚要开口，郭鹏这沉不气的已经窜过来，噼里啪啦对准宁海澄道：“宁海澄，从今天起你必须接受我们对你作出的补课安排！咱们一班从高一开始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拖后腿，就把第一名让给二班那帮孙子！”
　　宁海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郭鹏横眉竖眼打断他，“不接受拒绝不接受反驳。这是命令！”
　　前排的猛然一阵响动，有椅子被人粗暴撞开。肖文也面色铁青，三两步迈过来，言简意赅，“郭鹏，你找揍！”
　　郭鹏蹦起来，“豆芽菜还想揍我？！你揍啊，揍啊！揍不死我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赵鑫一个头两个大，一手按着一个怒斥：“都给我闭嘴！”
　　肖文也哪里会听他的话，瞅到一个空档，对准郭鹏的脑袋就攥拳砸过去。宁海澄眼疾手快，接住肖文也的拳头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郭鹏忿忿然气不过，反过来要揍肖文也。宁海澄直接把肖文也塞到自己身后，双眼寒光凛凛戳到郭鹏身上。郭鹏只觉好似被两把匕首戳中，哆嗦一下犯了怂，不敢再蹦哒。
　　赵鑫终于等到机会，郑重对宁海澄说：“宁海澄同学，你既然进了一班，就是一班的一份子。一班的荣辱也与你休戚相关。我知道，你一直想转到艺术班去。但只要还留在一班一天，一班的集体荣誉你就不能袖手旁观。郭鹏脾气急，但话糙理不糙。如果不想在最后关头丢掉咱们一班保持至今的荣誉，我也觉得，你必须接受补课安排。”
　　宁海澄神色平静，道：“我明白。我接受安排。”
　　林晓雨兴奋举手，“我我我，我全权负责！”
　　难题解决，赵鑫笑起来道：“少不了你小雨。我、郭鹏、边亮、林晓雨，还有体委季平江，五个人一人负责一门功课。你英语好，刚好也可以给我们辅导。”
　　宁海澄痛快答应。
　　肖文也突然挣开宁海澄的钳制，高声质问赵鑫：“我呢？为什么没有安排我？”
　　赵鑫登时愣住。肖文也平时连份卷子都不肯借人看，费心费力给人补课这种事，他当然想不到肖文也。
　　只有林晓雨清楚，肖文也对宁海澄有多么不同。大眼睛转来转去，在宁海澄和肖文也上身反复打量。
　　赵鑫一时答不出话。肖文也脸都急红了，改而抓紧宁海澄的衣袖逼问他：“干嘛不让我给你补课？他们哪个的成绩都比不上我！”
　　郭鹏最烦肖文也这幅目中无人的劲儿，一撇嘴刚想再开口刺激刺激他，就见宁海澄揉了下肖文也的头发，冷冰冰的脸上还带出一点笑来，态度温和道：“你负责综合。你最厉害，都要管。”
　　这话一出，肖文也那张硬梆梆的脸顿时就云开雾散，两边嘴角压不住得直往上勾，笑得脸上几乎开出一朵花来。
　　郭鹏瞧着目瞪口呆，两颗眼珠子差点没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