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只奶狗回家养》风起画堂

16、第 16 章

　　高三九点半下晚自习，肖文也每晚放学回到家大概要十点钟左右。到家之后他就没有时间再看书，要跟黄秋玲一起，把明早做早点需要用的包子馅儿、配料，还有面团都提前准备好。忙完这些差不多就到了十二点。第二天最多睡到五点又要起床，一直在店里忙碌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匆匆往学校赶。
　　别人的高中，大都读书读到心烦气躁，恨不得能早日丢开书本再也不碰。而肖文也，他想读书反而要绞尽脑汁挤时间。所以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能浪费。

　　下午难得上一节体育，肖文也又想请假留在教室整理错题集。等教室里几乎走没了人，宁海澄从后排走到肖文也课桌旁边站定，见他磨磨蹭蹭就是不想离开座位，微微歪头看他，道：“又不听话？”
　　肖文也一点也不想跟宁海澄对着干，可他也实在没兴趣去上体育课。整整四十五分钟，他都能把错题本从头到尾捋一遍了。
　　“我不是不听话，”肖文也想尽力为自己争取一下，“只不过，去上体育课，也跟能够尽情殴打刘魏城有关系吗？”
　　宁海澄看着肖文也，也不跟他争辩，稍微后退一步，道：“你打我。”
　　不需要说太多，肖文也很快就能理解宁海澄的意图。他握紧右拳，使足全身的力气，快速向宁海澄挥过去。
　　宁海澄不躲不避，单手接住肖文也的拳头，五指陡然用力，肖文也的拳头便被捏散。口中不由闷哼一声，被宁海澄毫不费力地扭转手臂压在课桌上。
　　“就你这点力气，还想躲着不锻炼。”宁海澄松开手，手掌离开之前给肖文也揉了揉手腕。
　　肖文也抓住自己被扭疼的部位，还要张口狡辩，“我天生力气小，锻炼也未必就有用……”
　　声音放得低，神情却拗得很。简直冥顽不灵。宁海澄又看了他一会儿，也不多说，转身便往教室门外走去，只冷声道：“那随便你。”走到门边又吐出两个字，“弱鸡。”
　　肖文也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取得了胜利，人都坐回去要开始与试题集混战了，突然听到宁海澄最后那两个字，噌地一下站起来，急道：“你喊我什么？”
　　宁海澄已经走到教室外的走廊，双目直视前方，淡定重复一遍，“弱鸡。”
　　肖文也脸都憋红了，追着他跑到靠窗的那排座位，大声说：“你再说一遍！”
　　宁海澄突然转过头，隔着大开的玻璃窗用极大的声音道：“弱鸡！肖文也，小弱鸡！”还是课间十分，走廊里满是临近班级正在放松玩闹的同学。宁海澄这一声喊得高亢洪亮，走廊里的学生机会全被吸引了目光，向一班窗子里探头张望。
　　“宁海澄！”肖文也的脸登时红得要滴血，摔下手中的笔，抬脚踩上课桌直接从窗口跳出去，“你给我站住！”
　　宁海澄虽早有准备，仍对肖文也的举动吃了一惊。他火速后撤一步，转身便往楼下跑。肖文也紧追不舍。两人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一路声势浩大跑下楼。等跑到操场，宁海澄跟肖文也两个人已扭缠在一起，难得像寻常的高中生一样，吵吵嚷嚷打打闹闹，脸上也都带着轻松的笑容。

　　体育委员已经整队完毕。一班全体同学队列整齐，六十五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旁若无人打闹嬉笑的两人，表情多多少少都有些微妙。
　　郭鹏还在跟肖文也较劲，见状哼了一声，怪声怪气道：“哎呦，原来这两位也都会笑啊。我还以为真是两尊没人味儿的冰疙瘩呢。”
　　宁海澄从不把这类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他就跟没听到一样，自觉站进自己的位置。
　　肖文也个头跟郭鹏相仿，不只是同桌，队列也站一起。肖文也站进队伍里，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锐光冷厉，直勾勾盯着郭鹏看。郭鹏被他那眼神扎的有点毛毛的，悄悄往旁边躲了躲，嘴上却还不愿意服软，梗着脖子说：“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自私自利没人味儿的小气鬼！”
　　“郭鹏，上课了不许讲小话！”体育老师冲郭鹏喊了一声，才让他把那张讨人厌的嘴闭上。
　　肖文也稍微低下头，看到郭鹏离自己近的那只脚球鞋鞋带开了。
　　老师讲完今天的课程安排，双手一拍，队伍集体左转，先沿着跑道跑八百米热身。
　　肖文也面无表情，转身时右脚飞快踩住郭鹏的鞋带。郭鹏毫无防备，哎吆惊呼一声，身体结结实实扑倒在跑道上。四周的同学惊讶之后哈哈全笑起来，蹦跳着躲避障碍物。边亮还边笑边拍巴掌，嘲笑自己兄弟是软脚虾。
　　肖文也淡定收脚跑到前面去。
　　这一跤摔得狠，手心的皮都蹭破了。郭鹏迅速爬起来，一边“嘶嘶”喊疼一边在后面嚷嚷，“哪个混蛋绊倒我的？肖文也，是不是你！”
　　“屁呀，你鞋带开了好吧。”边亮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幸灾乐祸道：“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肖文也什么时候搭理过你。”
　　“靠！孙子，你到底是哪一边儿的？”
　　“身为光荣的共青团员，老子当然永远站在正义那一边！”

　　队伍渐渐拉开，肖文也赶到排头与宁海澄跑在一起，身后郭鹏跟边亮的说话声在耳边渐渐淡去。他的确从来不跟郭鹏计较。不管郭鹏画三八线也好，时不时出言讽刺、动不动没事找事也好，肖文也全都不声不响随他去。因为肖文也清楚，郭鹏嘴巴是有些贱，可他这人的确没有太多坏心眼儿。或者说，人太蠢了，想耍心眼也耍不出来。

　　如果今天郭鹏还是只针对他自己，而没有把宁海澄牵连进来，肖文也照样还是会装作听不到、看不懂。就像看没有实际伤害力的熊孩子作怪一样，随便他去了。可郭鹏为了挤兑自己竟捎带上了宁海澄。肖文也忍不下了，必须也要给郭鹏添点堵才行。

　　在肖文也心里，宁海澄已经是绝对不容许被冒犯的存在。无论那冒犯的举动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都不可以。

　　就如肖文也对宁海澄说过的一样，他的确很能跑。八百米热身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真的跑起来根本不过瘾。高三体育以放松，以及调节情绪紧张度为主。热身后大家散开自由活动。男生有去打篮球或踢足球的。女生大都聚在树林那边躲太阳聊天。以前肖文也要么留在教室做题，要么也躲在树林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自制卡片背单词。

　　这节课肖文也被宁海澄用激将法激上了跑道，似乎一定要向宁海澄证明不是自己弱鸡，他沿着跑道一圈圈奔跑，完全不知疲倦、沉醉其中。还是宁海澄实在陪不了了，逐渐调整呼吸先慢慢地停了下来。

　　肖文也跑出去一大段，回头见宁海澄已经停住脚，正在缓慢走动舒缓身体。立刻掉头跑回去，小跑着跟在宁海澄身边，道：“我跑得还行吧？”看似在询问宁海澄的，平平常常的口吻里，却流泻出一丝掩不住的得意。
　　宁海澄擦一下额角的汗水，点点头郑重道：“很棒。比我想象的还要棒。”
　　听到宁海澄的称赞，似乎就跟考了年级第一似的那么开心。肖文也紧紧抿住下唇，把过于明显的喜悦都藏起来，原地跳了两下说：“我还能再跑下去。一口气跑五千米都没问题！”
　　“今天不要再跑了。健身运动不宜过量。现在身体觉得舒服吗？”
　　“嗯，舒服！”肖文也肯定点头，蹦着转了两圈，“精神也好了很多。就像睡了很熟很香的一觉，醒了之后大脑格外清醒。”
　　“这就对了。总是闷在教室学习效率不一定高。劳逸结合不止对身体有益，也能提高成绩。”
　　提到学习，肖文也总是不由自主变得谨慎，但他现在也信任宁海澄。稍微想了想，便答应道：“好，劳逸结合，每天定时来操场锻炼。我记住了。”

　　正讲着话，一颗篮球越过铁丝网飞出来。宁海澄眼疾手快，一手扯开肖文也，一手高举抓住篮球。他跟肖文也停下的地方，跑道内侧刚好紧挨着篮球场。体育课往往都有两个班级一块儿上。今天刚好是一班二班。篮球场中，一班的男生正在跟二班打友谊赛。

　　二中的班级都是按照名次排序。一班文化课成绩常年压制二班，差距虽然不大，但二班也很少能够翻身。于是每次大考小考，两个班级都充满火药味儿。

　　也许是文武难两全。文化成绩一班以微弱优势取得了头筹，体育方面二班便与一班拉开了一大截优势。所以从他们这届学生入学那一年开始，每年运动会都是二班大显身手、报仇雪恨的沙场。平日里高傲目中无人的一班，那几天毫无还手之力，被老对手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别提多憋屈了。

　　篮球场里的人喊他快些把球扔回去。宁海澄两手将球举起，微微做一个跳跃的动作，手腕轻扬，篮球跃过铁丝网，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入对面的篮筐。

　　篮球场顿时静了一瞬，几秒钟后，一班的男生在球场里大呼小叫、又喊又跳。正在场上的班长和体委跑过来拉宁海澄上场。围在旁边给自己班加油的郭鹏也凑过来，激动地说：“爸爸我真叫你爸爸了！快上来啊！再不上咱们班把裤子都要输掉了！”

　　宁海澄下意识看了眼肖文也。那小孩儿双眼亮晶晶的，好像会发光一样，闪闪烁烁都是好奇和兴奋。宁海澄心中了然，拍拍肖文也的肩膀，道：“你自己玩儿一会儿。”翻身跃过铁丝网，跳进篮球场中。

　　还没转学的时候，宁海澄在以前的高中是校篮球队队员。他们的校队可以在市里的比赛拿名次，教练是省队退下的主力队员。夸张一点说，宁海澄的篮球，是曾经踮起脚尖，瞭望过职业篮球那道高大背影的。这样的选手加入进来，无异于身披铠甲的骑士，以利刃碾压一群手无寸铁的羔羊。

　　宁海澄甫一入场，战况便迅速为之一变。二班的大比分优势，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被追平，并在余下的时间里，被一班反超拉开二十多分的差距。

　　下课铃响起，一班雀跃欢呼。不知何时，篮球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有一班的有二班，还有许多路过看热闹的老师与学生。许多女生望着宁海澄双眼桃心乱窜。一班男生们干脆把宁海澄高举起来，抛起他庆贺胜利。还冲二班挤眉弄眼，嘴巴很损得齐声喊口号：“老二老二，万年老二！哎呦呦嘿万年老二！”

　　“赢场球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等下次月考，看看到底谁是老二！”
　　也不知是二班的谁，在人群里愤愤地喊出这一句。霜打茄子般蔫儿了的二班突然缓过神来，你一言我一语开启了嘲讽：
　　“就是，咱们是理科班，又不是体育特长生，比什么篮球啊。有本事考场上见。”
　　“那新来的是叫宁海澄是吧，球是打得不错，可惜只会打球不会念书。”
　　“谁说只会打球，人家还会画画呢！”
　　“对对对，听说画得很好。不过就是只会画画，字都不会写了，天天交白卷。”
　　“哎，真替你们一班愁的慌，”二班班长嘻嘻哈哈向宁海澄他们摊摊手，状似无奈道：“门门功课天天交白卷啊，你们一班就算把命都拼上，这平均分也甭想再拉上来了。以后啊，万年老二就是你们一班了。口号就留着你们自己享用吧。”
　　一瞬间形式又天翻地覆，二班各个喜笑颜开。一班的男生们怔怔松开手，宁海澄双脚重新落在地面。
　　二班班长又吹一声口号，外套甩在肩上，当先往球场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宁海澄，你说你画画这么好，干嘛不去艺术班呆着啊。你这号人才，可不就只有艺术班才装得下么？”

　　肖文也双眼充血，窜出人群就要去揍二班班长。宁海澄猛然攥住他的手臂，死死地、用力地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