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美人》安慈鹤

73、第 73 章

　　和萧昀分别后，钟婉菱回到侯府，没走几步，正巧迎面遇上惠安侯，心里不由一紧，忙低头问安：“父亲。”

　　惠安侯哂笑一声：“知道回来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不还没嫁么？”钟婉菱心虚地去看地面，同时顾左右而言他，去找父亲话语里的漏洞。

　　惠安侯无奈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但那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有些忧虑。

　　“父亲？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钟婉菱小心翼翼问。

　　惠安侯想了又想，原本是不愿意让女儿知道这些事的，但转念又觉得她毕竟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她不一定很了解，但至少得有个认知，便道：“刚刚有个吴王的密探前来侯府找我。”

　　“吴王？”钟婉菱有些呆住了，不是都说南边诸侯王消停了么？虽说吴王依旧是最闹腾的那个，但比起前段时间还是好多了，这怎么大张旗鼓前来惠安侯府了？

　　“也没别的，不过是劝我们惠安侯府前往投奔吴王，还许诺说待事成之日，我就不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君侯，必定予我以重任。”惠安侯想着这些话也是有些好笑，“吴王想多撬走一个君侯是一个，多一个人离开洛阳城，尤其是地位高的人，城内也会人心动摇，这招攻心计用的不错啊。”

　　钟婉菱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惠安侯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不过这种事找我那纯属找错人，我可从不掺和这些闲事情。”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钟婉菱，无奈皱眉：“不过有的事就没办法了。过几日陛下在宫里宴请刘威将军，却是要我们全都进宫捧场，你说这无聊不无聊？我也想过拒绝，但这次似乎不行，陛下是叫去了几乎全洛阳的君侯入宫，连我这个十来年没怎么入过宫的人都不放过，看来是逃不过了。”

　　这次不只是君侯，像钟婉菱这样的小娘子同样也受到方皇后等的邀约入宫赴宴，看来正安帝待刘威的规格果真是相当高，钟婉菱以前是身子弱所以很少入宫，至于父亲，他本就没什么职事，地位在君侯里也不突出，也就很少入宫了，就是入宫也不太可能在皇帝面前露脸。

　　原本钟婉菱也不大想去吃这顿饭，但一来此次难以推脱，二来萧昀甚至是萧盈肯定也要去的，既然有伴那也就无所谓了，她和萧盈约好，倘若皇后娘娘不特意安排位次，她们这次要坐在一起。

　　没过几日，就到了宴请刘威的时候。

　　钟婉菱刚下了马车，就遇上明阳侯府的马车也到了，萧昀看见她，面上露出笑容，本来想和她打个招呼，转眼瞧见她父亲肃穆站在一旁盯着他，萧昀收起笑容，还是老老实实上前和未来岳父打了招呼，然后也不再看钟婉菱，退回到了原处。

　　钟婉菱看着这场景，只觉好笑，没想到萧昀也有老实装孙子的时候，他以前在她面前可不挺有范儿的么？整日被别人“君侯”“君侯”叫着，看着高高在上的。

　　钟婉菱余光一瞥，看见沈凌依旧戴着那张假面皮站在萧昀身边，似笑非笑看着面前这一幕。
　　她几乎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害怕自己太过注目沈凌，会让别人发现蹊跷并注意到他的身份。

　　此次宫宴，男客和女客并不在一处，男客那边主要便是为刘威将军接风洗尘的，而女客则是方皇后统领着，让诸位小娘子们聚一聚。

　　钟婉菱和萧盈按照先前的设想，坐在了一处，和方皇后离得较近的位子坐的都是后宫妃嫔的娘家人，尤以方皇后和王贵妃的亲戚为主，俩未出阁的小娘子便没这个荣幸坐到最前面去，大抵处在中间位子，倒是方便了说话。

　　钟婉菱喝了口水，随意朝前瞥了眼，就看见鲁阳公主的身影，心道她倒是沉得住气，刘威将军都登堂入室了，她还能从容不迫地待在这儿用晚膳。
　　谁都知道此次刘威将军回洛阳主要就是为了她。

　　鲁阳公主旁边的那个女子，容貌清秀，但太过清淡，几乎是过目即忘的长相，钟婉菱一猜便知这是晋阳公主。
　　她正看着晋阳公主的同时，有人附在鲁阳公主身边说了些什么，鲁阳便含笑对皇后等人说了几句话，而后起身离开了。

　　恰好这时萧盈悄声在钟婉菱耳边抱怨了几句：“迎接将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阿兄他们来了不就好了，为什么我们女客也要弄一块儿吃饭，这么多人眼花缭乱的在我面前，看得我都紧张了。”

　　萧盈以往进宫也就是萧后那儿待上片刻，也很少参加这种大宴，何况萧后也去世这么多年了，萧盈更是没什么机会进宫，乍一下看见这么多黑乎乎的人脑袋，真有点犯晕。

　　钟婉菱抿抿唇，低声道：“忍一忍罢，主要是刘威将军战功赫赫的，为他接风洗尘，人要是少了，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萧盈撇撇嘴，哼一声，虽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实在是不屑得很，又道：“我刚刚看见他了，可长得太难看了，我要是鲁阳我就自杀，和这种人过一辈子真不如投胎重来一次。”

　　钟婉菱听得笑了，她老觉得自己幼稚，但和萧盈一比，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成熟懂事了。

　　她摇摇头，又去夹菜吃。

　　“钟娘子。”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钟婉菱抬头一看，是个面容清秀的宫人。
　　“钟娘子，这是明阳侯让我送来的，您请看看。”

　　钟婉菱一愣，接过他递来的小纸条，偷偷打开一看：
　　——“戌时三刻，颐和宫附近能看见萤火虫，你想去看看吗？”

　　看见这邀请，萧盈很兴奋：“我也想看，我可以去吗？”
　　宫人为难道：“这……君侯说，只能钟娘子去，要不我再去请示请示？”

　　这就是摆明了要夫人不要妹妹了，萧盈才没那么厚脸皮，不高兴地哼一声：“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酸酸唧唧的还要去看萤火虫，阿兄最近变化可真大！哼，我下次也让我夫君陪我去！”虽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钟婉菱默不作声地听完萧盈的话，脸颊微微红了，有些暗暗欣喜萧盈不再跟着，毕竟看萤火虫还是适合男女二人，多一个人变作三人行气氛就怪怪的了，她偷偷把纸条卷好，对宫人道：“我知道了，有劳你过来一趟。”

　　待那小宫人离开后，钟婉菱算着时辰，在戌时二刻就借口出恭，偷偷地离开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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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宫殿里，萧昀和萧阳坐在离正安帝较远的地方，安静地用着膳，此次他们只是陪客，本来就不需要太过有存在感。
　　倒是沈凌很想在宫里露个面，非得要装作明阳侯府的仆人跟着入宫，说是久未入宫，想进来认认路玩一玩。
　　萧昀担心他身份暴露，原本不肯，无奈也拗不过这位世子，也不知道他现下逛到了哪里。

　　萧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停了筷子，但太子沈渊这时说想和他喝几杯，他便挪了位子，到了沈渊身边。
　　萧昀看了沈渊一眼，沈渊眼底泛着一层青灰色，眼睛里血丝明显，萧昀不由问：“殿下最近是没睡好吗？怎么疲倦成这样？”

　　沈渊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杯接一杯喝酒，直到萧昀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哦，你说这个，最近是有些睡不着，或是睡着了突然惊醒，不过没什么大事，我已经请白马寺的大师入宫来为我讲经了，慢慢会好的。”

　　萧昀觉得奇怪，怎么讲经就能睡着？
　　不过，太子确实几年前开始礼佛，算算时间，恰好是萧后和先太子出事不久，这件事的解读可就多了，或许是他做了坏事心虚，也或许，当时年仅十四五岁的他亲眼目睹了萧后和太子短短时日先后离世，一时接受不了，便渐渐向佛了。
　　萧昀端起酒杯，慢慢喝了口酒，没有接他的话。

　　沈渊却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他很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又说：“你听说了吗？南阳那边的那个村子里，全都是父皇搜集的童男童女，说是要找林妃的转世，我一想那个画面，就觉得瘆得慌，想到小孩子被放血，觉得简直不能更残忍。”

　　萧昀缓慢地侧过脑袋，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沈渊为何要这么说，分明那个妖人陈石风就是他引见的，现在这样说岂不是就矛盾了？还是说，他想试探他？

　　萧昀想了想，决定继续装作不知情，道：“此事我也听说了，陛下他……，有时太过痴情不是好事，殿下既为太子，不妨多劝劝他。”

　　沈渊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良久后，才喃喃自语：“我还……可以吗？”

　　这句话声音太低，萧昀并没有听见，他又闷头喝了几杯酒，不经意抬头，就看见有宫人递给了刘威一张小纸条，刘威看后，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后在正安帝耳边说了什么，就起身离去了。
　　萧昀不太在意刘威想去做什么，只是目送他离开后，转而就想到了在另一处的钟婉菱，不知她现在吃饱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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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婉菱根本不曾想到，颐和宫有一个颇典雅的名字，却原来是在宫里的偏僻之处。
　　她出来就碰见了刚刚那个宫人，带着她走了好久，到了颐和宫不远的地方，那宫人突然腹痛，给她指了指路：“就在前方了，那就是颐和宫宫门，小娘子请自己过去吧。”

　　钟婉菱忙问：“到底是在颐和宫里看萤火虫，还是附近啊？”

　　宫人一愣，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了，小娘子可先过去看看，君侯兴许就在宫门口等着。”

　　钟婉菱按照他所说的走了过去，然而门口空无一人，四周更是冷冷戚戚，就几盏影影绰绰的宫灯，简直比荒郊野岭还偏远，她都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等了片刻，依旧没看见萧昀的人影，钟婉菱不满地虚踢了下石子，干脆走入颐和宫里去看看。

　　颐和宫里原本是黑漆漆的，零星亮着几盏灯，只是钟婉菱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亮堂的宫殿。
　　她走到宫殿前，还在想要不要推门进去看看。
　　忽然，一群带刀的侍卫从后面的宫门口一涌而入，最前面那个挥手大喊：“这儿有个女人，先抓住她！我去看看刘将军的情况！”说着冲入了殿里。

　　钟婉菱吓得傻了，直到被两个侍卫锢住了胳膊，才回过了神，蹙眉道：“你们……你们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抓我？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侍卫其实也不认识她，只是听命于长官，他用力捏住她，很生硬地道：“有什么你待会儿去和陛下亲口说吧，要是刘将军真死了，你就等着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