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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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茜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没有边界的虚空中。
她能听到无数声音，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她同时以不同身份考虑着无数的事情，那些事又好像是自动流过她的大脑，不给她自己思索的机会；她隐约看到自己面前浮动着一块肉色、白色与褐色拼接而成的色块，本能告诉她，她理应知道这是什么，但她分不出一丝思绪去认知那一片色块。准确来说，她都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视觉”。
在潮水般掠过飞鸟茜耳畔的人声中，有那么一个声音执着地在她身周停留盘旋，或许也有可能是她潜意识里想要挽留这个声音。但此刻的她只能被动地接受这条信息的重复播放。
“——学姐！”
冗长的信息中间，有那么两个音节横冲直撞地震动飞鸟茜的心弦，飞鸟茜差点就要顺着这两个音节动用自己的思维，但她所处的虚空随着她的思绪波动而产生了微小的震颤。
——不对。什么都不该想。只需要维持完全的平静。
飞鸟茜说服自己安于现状，但同样的声音再度纠缠上来，她恍恍惚惚地辨别出，这个声音中含有某种被称作“情绪”的东西。而它正散发着的情绪……是“焦急”吗？
“……飞鸟茜学姐。”
那两个音节又出现了，接在飞鸟茜无比熟悉的几个字后面。现在她觉得这两个音节也变得耳熟了起来。
——我听到过这两个音节，很久以前，一遍又一遍，有人对我重复过这两个音节。
这个飞鸟茜栖息的虚空又开始震动了，飞鸟茜感觉自己处于仰躺的状态，她下方像是有一条河开始翻涌，溅起的水花搅乱了这个如同平静湖面的空间。那些水花掠过飞鸟茜头顶，里面映照出一幕幕小小的色块，尽是由主要的白色和肉色揉成的。那些画面相互重叠、此起彼伏，飞鸟茜脑海里逐渐产生了认知——那是一张脸。
——白色的头发，凌乱的发尖，金色的眼眸，从童稚时气鼓鼓的样子，到青年总是面色凌厉的神态，全都属于同一个人。
——饿狼。小我三岁的学弟，我童年时期的第一个朋友，英雄猎人，人类怪人，我学武的理由，我成为英雄的初衷——
空间的震颤更加剧烈了，静止不动的飞鸟茜微微一眨眼睛，想要看清自己面前最一开始的那块色块，与此同时，她的五感清晰起来。膝盖的刺痛和大腿的拉伸感告诉她，她正跪坐在地上，而她面前咫尺之处的那团色块正是饿狼的脸庞。
不是记忆中的影像，而是真正的、活生生的饿狼，那凌乱的头发不复张扬肆意，金色眼瞳则明亮依旧，正目不转睛地与她的双眼相对。他两手捧着她的脸颊，胸膛因喘息而起伏，灼热的体温顺着他的手臂传给她麻木的皮肤。他们面对面坐在令飞鸟茜感到怀念的儿童公园里，秋千还在她身后晃晃悠悠地发出嘎吱声响。
对现状作出认知的同时，飞鸟茜的大脑自动处理了刚刚来自饿狼的话语，她后知后觉地接收了那漫长的信息，羞愧与自责顿时疯长，她埋下头，双手捂住脸，脑海里喧哗的人声提醒着她，她正运行着和怪人一样扰乱社会秩序的危险能力。
“对不起，饿狼……我总是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实际上迷茫到了会失控造出这种事态的程度……你说我是我自己的英雄，但促使我踏上武术道路、努力去人际交往的动力其实是你啊！你只要确认了目标就会自信地为其努力，我才会模仿着你的样子去塑造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迷茫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一直沉浸在里面。而且，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自信。”饿狼轻声说着，两手搭在飞鸟茜的臂弯上，让她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飞鸟，你知道我在怪人协会的决战中为什么会输吗？正是因为对于成为完美的英雄没有自信，我才选择了踏上更为简洁的怪人之路。这种妥协之下的决心绝不可能带我走向胜利。现在我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再妥协。就算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就算永远也不可能完美，我也要去弥补自己造成过的创伤，继续追寻自己梦想中的英雄。你也想想看，在你加入英雄协会之前……不，在你学武之前，甚至在认识我之前，你认真想要做到的事情是什么呢？”
飞鸟茜的眼睫困惑地颤动了一下，噙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水雾，愣愣地直视前方，许久才喃喃开口：“我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够被听到。我希望就算是不一致的声音也能被尊重和聆听，反对与发怒的声音能够成为交流的一部分，而不是武器和被排斥的理由……渊奈说，永远不要放弃语言的力量，但我果然还是很害怕……虽然我努力让自己变开朗了，能够热情地为人们提供帮助了，但我小时候的毛病并没能根除……”
饿狼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与飞鸟茜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就是在这座公园，相同的夕阳也如此刻一样笼罩在天际，尚是小学生的她抓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艰难地吸气又哽住，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最后落荒而逃。
“我会听的。”他就像第一次在与飞鸟茜一起从学校走回家的路上，阻止她用笔谈本时那样说道。不过这次，他将自己心中所想一并倾吐：“要花时间思考也没关系，意见不同也没关系。不要断绝那份心情和言语，只要说出来，总会被更多的人接收到。从今以后，我会坦诚面对飞鸟学姐，也希望你能放心地坦诚面对我。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像当年一样因为阴差阳错的闹矛盾而失去彼此了吧？”
飞鸟茜垂落在膝盖上的右手稍稍抬起，握住饿狼的指尖。她向前倾身，将额头抵在了他胸口，低语的声音宛如在他的胸腔里共鸣回响。“你说你也想成为我的英雄……但其实，你早就是我的英雄了。我也不想让你再消失不见。”
飞鸟茜的声音闷闷的，但这简单的语句让饿狼的心跳声骤然放大，盖过了所有来自心灵平衡的嘈杂，之后，那些在他脑海里吵嚷的来自他人的声音退潮般偃旗息鼓、一点点消失了。久违的安静回到了人们身边，饿狼终于能够听到周遭的鸟鸣声、远处街道上车辆行驶的声音、以及飞鸟茜短促的呼吸声。
“接下来的话，我不想与你之外的任何人分享，一定是这份心愿让我成功止住了能力暴走。无论从过程还是结果来看，都是你拯救了当初无法开口与人交流、孤单又质疑自己的我，这一点也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事实。直到现在，我也想要一直陪伴在那个充满好奇心与关怀的，倔强而坚韧的男孩身边——饿狼，我明白了。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这一瞬间，饿狼的灵魂仿佛被击飞出了脑壳，这个小学生都能读懂的词汇却让他连续咀嚼了好几遍，才理解其中的意思。
——是因为我将这种感情抛在身后，忽视了那么多年吗？总觉得，完全应对不来啊！
饿狼张口结舌半晌，他顺从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张开双臂重新将飞鸟茜拉进怀里，感受到她小心地将手臂搭在自己的背后，自己发烫的耳廓与她同样灼热的耳朵触碰在一起。这份温度如同在他们之间联通了一条小小的桥梁，饿狼得以将心中那团涌动的情绪组织成文。
“啊……我一直以来也最喜欢你了，飞鸟学姐。”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 3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