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大人物》是鹿

2、第二章

　　“云炜，不得胡说！”年轻人回首怒叱。
　　心上人？！许璟震惊得脸色突然一白……
　　黑袍小将撇撇嘴，再次不屑地扫了许璟一眼，很不甘心地别过脸去小声嘟囔起来：“本来就是嘛，我就不信这柴徵王朝还有人不晓得此事。”
　　年轻人恍若未闻，只转过头，柔声对许璟说道：“郡主……”
　　郡主？！许璟瞪大眼，再是不小的一惊……
　　“小侯爷，找着了！”年轻人开口且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了，忽有一面色黝黑的中年将领朗声大笑着旋风般冲进帐里来，只见其兴冲冲连忙在年轻人身畔跪下，郑重托起双手将一物呈上，“小侯爷您请看。”
　　被称作“小侯爷”的年轻人垂下眼睫，微笑间抬手取过将领掌上之物，带着些许庆幸和喟叹的意味与身旁诸位调笑道：“还好是找回来了，不然这御赐的面具要是丢了，我就算打了胜仗也不敢回去面圣了。”
　　帐内数人闻言，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眼熟的面具啊，上面的图纹是……穷奇？！
　　许璟望过去，跟着心头剧烈一颤，浑身血液翻腾上涌，一阵流淌向心间的暖流差点没让她感激到当众涕零，一丝熟稔骤然从心底生发出来，直叫这一番陌生的环境瞬时就变得温暖有趣了。
　　就是这张面具，不会错的。
　　许璟复又抬起双眸细细打量着年轻人，当时心头纷乱，如今想来，这英朗无双的眉目万万是错不了的，他可不就是救她的那个人吗？眼前人长眉斜飞，双眼的颜色较之常人要淡上几许，乃为棕褐色，但这并没有折损到那双眼睛所具有的光辉，反而令那恍若星辰般的璀璨更添风情，他容颜玉白俊秀，面相英挺亦不失温润，微微一笑明媚暖煦，无一不称了许璟的心意，让她越瞧就越发喜欢。
　　她激动得眼中晶亮一片，将汤碗递给了旁边的小士兵，轻轻就伸出手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臂，甚为认真地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像是遭了晴空下的一道雷劈，年轻人愣住了。
　　不知怎么的，其他人听到这一句，也纷纷睁着铜铃大眼跟着呆愣住。
　　就连那唤作“云炜”的不羁少年，也另眼瞧着许璟，犹疑片刻后才略为谨慎地说道：“我远远瞧着你从马上跌下去，该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
　　周围几位将士闻此一说，面上渐渐露出哀戚怜悯之色。
　　年轻人缓过神来，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神态微显尴尬：“郡主，我是裴琦先。”
　　云炜“啊呀”一声，一拳砸在掌心，惋惜抱憾地连连摇头：“这可惨！你原本就傻，如此一摔岂不更傻了！以后日子岂还过得下去？你这……唉，不净给人添麻烦、惹祸端吗……”
　　许璟不理会旁的人和事，一颗心全搁在了裴琦先的身上，她又将声音放温和了几分，再问他说：“你刚才称我什么？”
　　裴琦先睁大了眼，狐疑着细细端详了许璟一番，半晌沉默后老实吐出两个字：“郡主。”
　　“哦。”
　　许璟的反应再平淡不过，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这么个身份，所以当裴琦先给出答案的时候，她轻易就接受了，但奇怪的是，竟一丝一毫也记不起之前发生过的事了呢，眼前这位裴小侯爷，似乎以前也是认得的，只是那“认得”的感觉就像是隔着纱帘看人，形影模糊，并不真切。
　　忽地，她又想起另一件事，着急转头问端着姜汤碗的小士兵：“这里有镜子没有？”
　　“没有。”
　　“那你去打半桶清水来。”
　　小士兵望一眼裴小侯，在得到裴小侯的点头应允后才敢领命退下。
　　很快，半桶清水就被拎了来。
　　许璟凑上去，一低头先呆了呆，明白水面上倒映出的那个灰头土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以后，她二话不说掬了水就往脸上拍，灰扑扑的烟尘被一洗而尽，只见水中之容颜清丽秀美，芙蓉脸瘦，远山眉长，肌肤光洁白皙而唇色艳目如樱。许璟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依稀还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幸好还是这副熟悉的相貌，哪怕这熟悉中又似有陌生……兴许只是这一身戎装穿得别扭不舒服罢？印象中可还没穿过这么奇怪的衣裳呢……
　　围观的众人皆敛住心神站得颇远，除了裴琦先与云炜二人还近在许璟跟前。
　　站得颇远的将士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的时候，许璟站起来，她拍拍衣袖，抖抖衣袍，抬起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清亮眼睛，朝正对面的裴小侯笑一笑，然后收起笑意转头看向云炜：“你方才说我傻？”
　　未曾想，许璟那眼神极为睥睨霸气，与昔时天真单纯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让一时闹不清楚状况的云炜大大受惊，他心肝儿不由得一阵哆嗦，想也不想，立刻摇头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许璟上下审量他一番，抿抿唇角，尔后对他说了一句再简短不过的话，简单到只有三个字：“我饿了。”
　　“……啊？”云炜脸有点儿黑。
　　“我想吃烧鸡，用蜜汁浇出来的那种。”
　　“……”
　　“喂，你听见没有？我要吃蜜汁烧鸡。”
　　“这、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儿帮你买烧鸡去！”
　　“我不管，就要吃。”
　　再是寥寥几个字，梗得云炜脸色更沉，明明为难不过，却又碍于她郡主的身份，不敢张嘴拒绝，云炜只得苦着脸向许璟身边的人哀声求援：“裴小侯——”
　　裴琦先看看许璟，再看看云炜，接着就一声不吭转身往外走。
　　“裴……裴琦先！”云炜急怒不已忙冲那挺拔背影叫道。
　　裴小侯停下来，回头看他，挺恨铁不成钢地挑眉提点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趁着天色尚未晚，岭子上走一遭去吧。”
　　云炜一怔，立刻了悟，临走前却还不忘憾恨咬牙再看许璟一眼：“行，云某这就给您上山行猎去，保管是肉质最肥美的蜜汁烧山鸡！”
　　云炜怒气冲冲掀帘出去后，就有一个文弱的白脸小兵进到帐里来，说是奉了裴小侯爷的命令，前来送郡主，也就是许璟回自己的营帐去。
　　许璟环顾偌大的中军大帐，确实也不像是自己能住的地方，于是就欣然交由白脸小兵在前头领路：“那好，有劳了。”
　　白脸小兵黑漆漆的眼瞳里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他弯腰福了一福，说道：“郡主这样客气，真是折杀属下了。属下名裴羽，是小侯爷的随侍，若郡主有任何差遣，随时都可以着人来告知，属下定当竭力而为。”
　　原来是裴琦先的人。
　　许璟举步走到帐外，不禁回转头多看了跟在身后的小兵两眼，但见他温文闲雅地随侍在旁，眉目明澈，嘴角一抹清淡的笑，夕阳的余晖正好横穿帐前空地斜洒下来，奇异的亮红色光束将他笼罩，风吹来，轻轻拂动他沾染金色薄暮的发——这瘦削白净之人，举止言行尔雅，与世疏离有度，仿若盘旋在林中的一阵夏日凉风，使人容易想起山林间草木的清爽。
　　不愧是他带在身边的人，潜移默化中已学足了他六分的君子仪态，只不免两相比较下来，还是失了那玉山巍峨的气魄与三分的率性洒脱吧？
　　许璟想罢莞尔，颔首应了裴羽一声：“好。”
　　不久后，即被引路送至一座大帐前，离帐门口还有六七丈远的时候，帐前焦急候着的一人已红肿着眼泡赶忙飞奔过来搀扶：“郡主……郡主怎么去了这样久？没出什么事，没伤着哪里吧？”
　　那小巧的身形，娇柔哽咽的声音，一下就能辨别出是女子，许是军营中身着女装多有不便，因此对方是一身灰色短衫的男装打扮，许璟不认得人，过分的亲昵便承受不来，冷情瞥上一眼，慢慢抬臂挣开了手。
　　作男装打扮的姑娘惶惶看定她：“郡主？”
　　裴羽轻咳了两声，靠近些小声提醒说：“郡主，这是您的贴身侍婢青荷。”
　　许璟一顿，暗自恍悟，不由转面认真端详了对方一番，二十左右的模样，说不上有多美艳，但面目莹润，很是清秀，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里除了惊讶和忧虑之外，还有一种叫“温柔”的东西，许璟越瞧她双目，就越是觉得亲和与舒心。
　　“青荷，小侯爷吩咐底下人烧了些热水，一会儿就送过来，你先领郡主进帐去吧。”裴羽朝青荷和气地笑了笑，又恭谦向许璟躬身道，“郡主，您请稍歇片刻，小侯爷晚些时候会来瞧郡主。属下还有琐事处理，就暂且告退了。”
　　“嗯，你去吧。”
　　裴羽落落大方，进退知礼，比那个咋咋呼呼叫云炜的家伙强了百倍，许璟看他走远，又忍不住在心里再赞了裴琦先一通，实在是很会调_教身边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