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末送快递》北徙君

8、河汉广

　　“我在槐树的枝叶间发现了一根丝线。”许钦回答。

　　七夕刚过去不久，在那一天女子会在自家阁楼上对月穿针，用来向织女星祈求智慧，陆伊留了一根肉眼极难发现的丝线缠绕在树枝上，就算被人发现，也可以说是乞巧之后遗落的。

　　“一根丝线本也平平无奇，但它所通往的地方却是陆家的围墙。”许钦说，“邻居看到的在墙上飞快闪过的狐狸黑影，便是用它造成的吧？”

　　“君观察果然细致入微。”陆伊从榻下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布“狐狸”，感叹道，“我黄昏时悄悄将丝线的另一头牵到标记好的地方，到了半夜，只要做个简单的绳环，就能让这只假狐狸沿着墙头飞闪一小段，然后落入墙根的草丛中，第二天只要趁人不注意收回来便是了。”

　　那些狐狸尾巴、耳朵，都是她用布料做的，晚上借着灯影装神弄鬼罢了。

　　“你放心吧，我既然在你手心里写了一个帮助的‘助’字，便不会把这些事情揭露出去。”许钦允诺完继续追问，“只是你每天这样苦心装作被狐妖上身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我知道。”站在一旁的陈买开口道，“因为阿姊不喜欢李炎，这个我们以前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清楚的。”

　　“阿买，你之前说的那些青龙朱雀，都是因为这个吗？”陆伊看向陈买。

　　“那是当然了，我又不是顺口胡诌，陈炎有两个火不就是朱雀之火入侵吗？等乃翁回过味来，就会想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的。”陈买得意地说，“我再想个法子把你的如意郎君引出来。”

　　原来陆伊早已心有所属，她所慕之人是位于河对岸三里处的一户罗姓人家的长子罗长君，但是罗家家贫，陆屠户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而是自己做主许配给了家财比自己家还要殷实的商人李家。

　　陆伊一直哭闹反对无果，直到聘礼抬进了门，才知道父母铁了心要把她嫁过去，只能自己想出装做被狐妖上身的样子，把这门亲事搅黄。

　　“两处乡里之间隔着一条小河，我却遭受织女和牛郎相隔河汉之苦，自己又被关在家里，没有办法送信给罗郎。”陆伊发出了哀叹。

　　作为现代青年，许钦非常讨厌这种包办婚姻的事情，光是古人结婚那么早他都不太习惯，眼前这个女孩才十四岁，难道就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生儿育女，共度一生吗？

　　“你想要嫁给这个罗长君吗？”许钦问，“我可以帮你。”

　　陆伊羞涩地点头：“我心悦罗郎已久，如能和他结发长伴，此生再无憾事。”

　　“那就好，你给他写一封信，再加上一个信物，我替你送给罗长君。”许钦看向陈买，“三日之内，我们会想办法让他在合适的时机出现，说服你父母答应让你嫁给罗长君。如果你相信我，就把这件事委托给我。”

　　陆伊犹豫地看许钦，毕竟这是第一次在户牖乡出现的陌生人，她又把目光投向自己从小的玩伴陈买：“阿买，我可以相信他吗？”

　　“放心吧，他是个好人。”陈买马上保证。

　　陆伊这才起身从妆奁里拿出一根金钗，又从竹簏中翻出一方绣着兰草的素帕，对许钦说：“我委托你，但是我不会写字，你帮我在上面写。”

　　她这么说完之后，鲲鹏身上突然显现出一道金色的印记，表示正式接收到了快递任务。

　　罗长君居住的地址也很快被鲲鹏定位，同样属于阳武县境内，相距这里不远，一个上午就能跑个来回，许钦相当于接了个同城快递。

　　许钦挺高兴的，但是他也不怎么会写字啊……正好看到站在一旁的陈买，许钦咳嗽一声，故作高深地说：“陈买啊，我考考你，你说你跟着你爹学习阴阳学说，那你会不会写字啊？”

　　“我当然会写了。”陈买莫名其妙地回答，他想着许钦大概是懒得自己动笔写，就从陆伊手里接过笔，“好了好了，那就阿姊说一句，我写一句。”

　　陈买写完之后，许钦郑重地用写上字的素帕包上金钗藏入袖中，对陆伊说：“这几日你照旧假扮狐妖上身，在家坐等好消息吧。”

　　许钦和陈买一起下楼，对陆屠夫说：“驱邪的法术已经施完了，但这个妖狐十分厉害，能不能彻底驱赶，你们接下来还得再看看，我们明日也会去周围寻找其他的方法。”

　　陆屠夫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两位。回到陈家，郑如早已将一侧的厢房整理好了，许钦从外面打了一盆井水，简单洗漱一番，又从包袱里找出一套白色内衣。

　　其实秦汉时期就有睡觉穿的大背心了，叫做裲裆，这种贴身衣物分为前后两片，肩部用两条宽袋子连接，在腋部也以细带相连。

　　而下身就是用一整块布绕着腰缠遮住，长度在大腿之上，那个时期人们所穿的下裳，其实都和现在流行的一片式围裹裙没太大区别。

　　许钦刚收拾停当准备躺下，就听到陈买在外面敲墙——家里太穷了连外门都装不起，里屋的门更是连帘子都不挂，可谓非常通风了。

　　“睡了吗？”

　　许钦觉得自己穿大背心加老头裤……呃，没分衩——见对方不太尊重，就将外衣披在了身上，开口道：“没睡，进来吧。”

　　陈买一进屋就看到许钦大夏天裹着个外衣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晚上冷？那要不……我给你生个火？”

　　“不用了。”许钦哭笑不得地说，没有空调和风扇他还嫌屋内闷热呢。

　　“不冷为什么还裹外衣？”陈买非常不理解，他穿着一件已经洗到褪色的红色儿童汗衣，因为长身体，已经明显不合身，露出了纤细的腰身，下面裹着的布上更是缝缝补补，还有破洞，就算漏风他都还觉得有些热。

　　许钦轻咳数声：“说正事。”

　　陈买深夜来找许钦当然是讨论接下来如何完成陆伊的委托，只不过他在自己家向来随便，一进屋就自然而然地拖鞋趴到了房间里唯一仅有的一件家具——榻上。

　　这是他亲老子的卧榻，许钦当然不好说什么，自己在榻侧坐下，两条腿垂悬在外面。

　　“你想好用什么借口引出罗长君了吗？”陈买双手托腮，抬头望着许钦询问。

　　“我还没想好……”许钦本来是准备躺下了再想的，“没想到你小子比我还积极，哎，我说你这么热心这件事干嘛？”

　　“还不是好玩呗。”陈买随意地说，“既然你没想好，我就把我的办法给你说道说道，你觉得好用，就用我的办法如何啊？”

　　“我还没问你，在陆屠户家那通风水理论，是真的跟尔翁学的？”

　　陈买哼了一声：“就阿翁那个到处游荡交游的毛病，我一年里有三百六十天都见不着他，他哪有空教我？都是我看他丢在家里的闲书自己学的。”

　　原来是个自学成才的天才少年。许钦顿时颇为敬意地问：“就你那装模作样还挺像真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会驱邪。”

　　“反正我们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真道士？我能糊弄得住人就行。”陈买眨了眨眼睛，“等送信回来，我准备用望气这一招。”

　　他凑在许钦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许钦连连抚掌：“这个主意真不错，到时候我让罗长君往你望到的方向走，陆屠户找过去就能看到他。”

　　“嗯嗯，到时候只需如此这般。”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相视而笑，彼此都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嘿嘿嘿”。

　　第二天天蒙蒙亮，许钦就和陈买步行出发了，罗家位于靠山的一座小村庄里，这里人丁不多，田地稀少，多以上山狩猎为生，罗长君便是这么一位猎户。

　　当许钦他们找到罗长君的时候，这人正用叉子扛着一头山猪从陡峭的岩壁下攀爬下来，是个肤色略黑，身材健硕的小伙子。

　　“你们是谁？来找我做什么？”罗长君开口问，声如洪钟。

　　他家境比较贫寒，所以陆屠户不同意女儿嫁给猎户，但万一接下来天下大乱，这样体格健壮、武力值高的青年，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富户家儿子，更能保护起全家老少的安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才是陆姑娘的良配。

　　许钦越看对方越满意，将素帕和金钗都递了过去：“这是陆伊托我送给你的书信，还有金钗作为信物。”

　　罗长君神色激动地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涨红，显然是激动的：“难怪这些日子一直不见她来，原来是被家里人绊住了，让她等着，我这就去把人抢走，从此在深山里过活。”

　　“哎，这位大兄莫要激动，按照大秦的律法，强抢民妇是犯罪行为，你不能陷入违法犯罪的泥沼。”许钦连忙制止了对方。

　　“那我能怎么办？”罗长君蹲坐了下来，一脸愁苦。

　　“我们有办法帮你。”陈买说，“你愿意和我们合演一出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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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裲liang裆，也可以写作两裆，秦汉时期的老头背心（大误）
汗衣，也是内衣的一种，打虎亭汉墓壁画里儿童所穿的红色背心，据说就是汗衣
其实就是许钦和陈买穿着老头背心和大裤衩，挑灯夜话，四周是土墙还有漏风的门洞，大家觉得浪漫不浪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