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Genius 20 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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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煜生平所见最荒唐的事物，也莫过于如此了。
他以为会挖地的秃鹫、能够飞起来的狼、能人立起来的蛇已经是大千世界里最为奇怪的一幕，直到他今日见到了这么一个生物。
说它是生物，燕煜用他那不太好的生物知识担保，他觉得真是高看对方了。
生物浮浮沉沉在营养液中，仿佛是一台待机的电脑。如果不是连在它身上的圆片牵住细细的导线，导线又引着燕清溟看到心电仪，他以为这东西是死的。
燕清溟凝神，上前两步，绕静置槽走动。
这个生物长着人类的外表，一个脑袋两只手两条腿，还有一头短发，身上覆盖颜色结实饱满、排列紧密的鳞片，依稀还能辨认出是个男性。
鳞片有光泽感，莫名让人想起鳄鱼的皮肤，只是没有凸起。它的颜色是靛蓝混合青灰，里里外外透露出脏且浓厚的味道。燕清溟不太喜欢鳞片与鳞片之间露出的薄膜，那层薄膜就像鸡蛋膜一样通透，他却莫名其妙的恶心起来。仿佛有千万条虫子蠕动在对方身上一样的恶心。
他下意识捂住嘴，移开眼强迫自己不要去看。稳了稳心神，他翻阅桌上的文件。燕煜轻手轻脚关上门，也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季苍术的白大褂软趴趴躺桌上，燕清溟扫出一片空白区域，将他找到的有用资料哗啦啦排开。从上到下，依照时间顺序。
文件上最早的时间能够追溯到十八年前，燕清溟算了算，脸色霎时就白了。他用冰凉的指尖戳了戳燕煜，后者嘴里叼着手电照明，顺势揽过他，声音极轻：“没事了。别怕。”
他就在燕煜的怀抱中，同alpha一起展开了这些文件。
十八年前是什么概念？
那是亚洲战区的最高统帅展天羽一生最为辉煌的时刻。
就算是天灾，哪里都少不了争权夺势的影子。政治风暴酝酿在小小的避难基地，安克雷奇就像一口熔炉，吞下了无数的高官将领，然后嚼吧嚼吧，吐出几块吃不下去的硬骨头。其中有一块叫莱昂·皮尔斯，还有一块叫展天羽。
传闻，展天羽曾经为了夺取整个亚洲的权利，亲自拜访中南半岛的安全地宫，切断粮食供给，花费一个月，拿下了这个地方。
愿意支持她的，那就活下去，不愿支持她的，她就安静地点一根烟，静静等待对方腐烂的身体上爬满了白色蛆虫。她和那些人对峙，熬鹰一般斗狠发凶，最可怕的并不是枪杆子顶在脑袋上，身家性命都被威胁。而是一头狼安静忍耐着，在你面前缓缓磨练用来刺杀你的爪牙，你跑不了，死不起，唯一的选择就是跪倒。
铮铮铁骨是有不少，展将军一个不落收下了，洗吧洗吧干净，亲自砌进了她登基的水泥石板里面。
女将军的铁血名声扬名天下，后来据说连战斗民族都怕了这个西北山旮旯角走出来的凶狠女王。
然后她就回到了安克雷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成一派，一家独大的皮尔斯一言堂招牌就是她亲自砸烂的。
那个时候展天羽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她若想要做个实验，谁也拦不住她。
从动物天灾爆发的时候开始，展天羽介入的姿态非常低调。她办事老练，不搞官僚作风，手下人事安排精简，升职来的快去得也快，过山车般刺激。但凡由她经手的任务，无一不是滴水不漏的干净，谁也抓不到马脚。
这份文件上写了数百个名字，有的是地名，有的是人命。
生物是人，是得了病的人。
燕清溟看到这里喘了口气，头晕目眩感稍稍缓解。
科学家们把这种病称之为“灰鳞癌”。
燕清溟和燕煜眼皮子同时跳了跳。但凡是和癌这个字相关的，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已知的传播方式有且仅有血液传播。患者在初期不会有感觉，感染部位神经很快麻痹，第二天开始将会长出大片大片灰斑，覆盖满全身后就会凝结成鳞片。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其坚硬程度足以媲美一件防弹背心。
过了早期，中期患者的淋巴会产生变异，淋巴液将会变成毒液，其浓度含量之高，已知记载足以和蓝环章鱼平分秋色。这个阶段的患者将会暴躁易怒，充满攻击性。如果被患者咬伤，轻则死亡，重则感染。
二次感染者丧失思考、沟通能力，不断重复一段音频极高的嚎叫，最后他们脆弱的人类喉咙——人类少数没被感染的地方，则会充血爆破，往往会出血噎死。
如果能够保持一定理智，存活到第三阶段——通称癌症末期，那么他们的脊椎骨将会二次生长，抽条拉长成尾骨，还会拥有一条杀伤力巨大的尾巴。与此同时，手指缝将会“缝合”，也就是长出蹼，肺部能力足以适应水上和陆地环境。他们可以自由转换两种形态，辨别标志——。
后面的文字被人用小刀细细裁下。
燕清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她是疯了吗……居然，居然研究这种恐怖的生物。”
燕煜手一抖，一张打印材料掉了出来。燕煜展开一看，原地抖了抖。
燕清溟跟他前胸贴后背的，当然感觉得到一向艺高人胆大的alpha此刻竟然恐惧了起来。他摸索着握住燕煜发抖的小臂，将图片拿了过来。
那是一位癌症晚期患者，最该丑陋的面孔到了这个时候，反而美丽得摄人心魄，任谁不能用言辞来形容或描述，多说一个字，少说一个字，仿佛都透露着玷污的味道。它似乎在演绎着一个生物史上的奇迹，缔造破茧化蝶后一个壮观而美丽的奇迹。
“Siren。”
他和燕煜对视，异口同声地念出了答案。说完后燕清溟别过脸，指甲狠狠刮擦图片的一角，燕煜陷入了沉默。
空气凝重得化成盈满的液体，挤压得两个人呼吸不畅。
“你先。”燕清开口。
燕煜摇头，只拿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燕清溟。燕清溟抵不过这种攻势，指甲狠狠扒拉出一条白痕，图片上塞壬的眼睛立刻就花了。
燕清溟道：“展天羽和保护伞公司达成了某种协议。她给保护伞公司提供这些生物，保护伞公司为她做一项秘密研究。我姐姐好像暗地里负责这个，我又一次跟着她去，半路上她就走了。我怕黑睡不着，偷偷跟上去，结果就看到了这些生物。”
他绕过迂回狭长的走廊，穿行于漆黑之中，扶着墙沿，沿着那冰冷没有尽头的黑暗，追逐长姐坚实冷漠的身姿。
他真的睡不着，这里好黑，好安静，好吓人。小孩眼睛里蓄满水，又不敢哭，怕给姐姐添麻烦。蔫头蔫脑跟在对方身后，小孩瞪大眼睛，把对方的举动全都收入眼底。
薛云昭无意中路过了一面光滑如镜的墙，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小孩两手捂住嘴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哪怕咬出了血窟窿，疼得要命，他怕得藏进那黑暗里，只求对方不要继续看他。
那是怎样一种冰冷到骨子里、无情无欲的光芒。
一簇金色迎了万千黑暗浓烈绽放，如同阳光下成千上万浓烈炽热的向阳花摇曳生姿。只是那抹金色身后，远古来的野兽缓缓伸出爪牙，对方好端端一张脸，无端狰狞可怖起来。小孩骇得魂飞魄散，哪还有继续对视的勇气，他知道对方一定看见自己了。他正被猎食者盯住，对方的目光里饱含存粹猎杀欲望，呼吸声微微加重了起来。
少女往前跨出第一步，小孩如临大敌一样跑掉了。
噔噔噔、噔噔噔——。
哒哒哒、叩叩叩——。
两种不同材质的鞋子敲击地面发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声音。急雨打窗般逼近，渐渐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小孩更害怕了，那洪水猛兽一样的猎食者越来越近了！
他踉踉跄跄钻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里漏了一点明亮的光。小孩飞蛾扑火般冲了进去，猛的撞进一个人怀里。对方扶住他的肩膀呵斥，他揉揉眼睛，和静置槽内美得人神共愤的纯洁生物对视。
那是大海深处的极致干净，洗去了一身俗气，用千万年沉积的海水与历经沧桑的壳类物质拧做它的骨肉血脉。黑色的长发飘散，对方温柔的笑起来，眼中一片金光璀璨，这次却是温暖的，照得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
他注意到牌子上写的东西，“Siren，No.2。”
——塞壬，样本二号。
……
燕清溟将那张图折好塞进战术背包，尽可能让自己不受那双眼睛影响。即使过了足足十八年，他依然记得那一夜两种截然不同，在他心上留下深深恐惧的眼睛。
燕煜伸手盖在他的脸上，把人拉近亲了亲。将燕清溟压到胸前，燕煜强横地用自己宽广的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
alpha习惯性摸摸鼻子，很痛快交代了：“四年前日本陷落的时候，我得到了一条消息。你将会出现在日本。我就想了个法子，混到日本去。我在濑户内海见到了大批大批的日本人登上船只和运输机。我混在码头的人群中，想着如何到坐标点去找你。”
“没找到是另一回事。”alpha顿了下，“那些撤离的交通工具是IRA的手笔，掌控的人有莱昂的，也有薛云昭的。他们约好了一样，把人带上去，接着天边飞来战斗机，把这些船全部击沉。”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做了一个分类。脸上长灰斑的——也就是患了灰鳞病，登上红船；没有的人，可以登上蓝船。所有红船都炸碎了，一片都不剩下。那些患者在离海岸线百里之外嚎哭，全身散发焦油味，痛苦死去。”
说到这alpha语气很是沉重，哪怕是他曾经踏过尸山血海，也不理解这样的行为。
不给这些患者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炸毁，掩盖事实，并且故意将船只停留在海岸线之外。给患者期望，或许他们能够游上去。但实际上，要命的感染和烧伤就会夺取他们的生命。
“为什么要这么做？”燕清溟问道。
燕煜呼出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摇摇头，苦笑道：“岛上还有更多的人。知道得病会被杀死之后，那些人就不走了，留在岛上。我排查期间看到的，全都是绝望的病人，这简直是一场绝世大瘟疫。”
“塞壬很漂亮。但你知道多少个患者中能造出一个塞壬吗？”
燕煜眼神冷了下来，字正腔圆地吐出那个数字:
“十万分之一。”
他换了口吻，“我只能猜想，炸毁船只原因在于，这种病毒如果传播到幸存者当中，将会引起新一轮的恐惧。我以为这些生物都死绝了，毕竟中期患者和二次感染者的行为和动物无异，茹毛饮血都算轻的。他们甚至吃……。”
燕煜没完的话，燕清溟听懂了。
他莫名不寒而栗起来，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知道这个？如果一开始翻开这份文件，会找到如此沉重的真相，那还不如不要翻开好了！
两个人分别搜罗了资料，不管有用没用，统统塞进口袋里带走，盘算找个能安静下来的地方仔细研究。
季苍术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接触到如此高等机密？德川雅治是否知道发生在故乡的瘟疫？又是否知道这一场疾病蔓延开来的灾害？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研究这样危险的生物？薛云昭早早就知道了这种生物存在，她又以什么立场秘而不宣？展天羽手下的精英博士们究竟有没有研究出解药？如果有，解药又在哪呢？
种种疑团还不到云开雾散的时候，燕清溟和燕煜突然想起，他们是来抢人的。这么一个打岔，心情不免沉重。
突然，想到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的任务，燕清溟尴尬地打个哈哈：“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燕煜面色一窘，正要接话，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beta信步走来，朗声道：
“不告而取即为窃。两位梁上君子，你们大摇大摆闯入我的实验室，带走我的研究资料，还打算把我也给绑走，未免太若无旁人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Genius 20 瘟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