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如歌》席子xz

4、第三章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当她走进奶奶住的那间房子后，她知道出了什么事，她看到的竟然不是奶奶，而是那种光景。她明白是有人去世了，但她没想到过是奶奶，或者说她想到了，但却不愿意承认，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最爱的、也是最爱自己的奶奶会去世。她的心口突然一热，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溢出了眼眶。
　　战战兢兢地揭开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理她的逝者脸上的白纸时，那熟悉的面孔让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抱着奶奶使劲的摇，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叫着奶奶，但奶奶却并不回应她，回应她的是她的父亲。
　　父亲不知道在院子里干些什么，他并不知道文璐回来了，当他听到房里有哭声，连忙往房里跑去，一进门，却发现文璐揭掉了奶奶脸上覆盖的白纸，正在那里摇着奶奶哭着，于是黑着脸大喊一声，
　　“哭啥哭，给我悄声着！”
　　但文璐却并不理他，只知道不停的哭，她只想要她的奶奶。
　　父亲两三个大步冲到她身边，两个手往她腋下一抓，就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把她拎了出去，扔在地上，顺势就是狠狠地一脚，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继续黑着脸转身走了。
　　文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她哭得更凶了。
　　仿佛那眼泪是无穷尽的，仿佛那悲哀的哭嚎声是撕心裂肺的，好像离群而又受伤的孤雁，身影孱弱而声音悲戚。
　　她没想到父亲竟然打她，以前尽管对她很凶，但从来没有打过，这次打她，应该是自己拿掉了奶奶脸上的纸，犯了什么忌讳吧，她想。
　　文璐请了丧假，没有再去学校，她要守护着奶奶。
　　那几日，文璐终日以泪洗面。
　　那几日，文璐一直待在灵前。
　　那几日，文璐本来消瘦的身体又瘦了一圈。
　　直到奶奶快入土的时候，有一次，她从两个坐着闲聊的人的身边走过。
　　“哎，这个小女孩是她的孙女吧？”
　　“嗯，是啊！”
　　“哎呀，真快，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她一听就明白他们是在说自己她情不自禁的在墙角偷偷的藏起来，想听听他们会说自己什么。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发现了一个关于她身世的大秘密！

　　“哎！”刘亚倩在文璐面前挥着她白嫩的小手问到，“咋啦，大美女？”
　　“没有！不是，谁大美女啊？”文璐听她这样说，不由地红了脸，挥着拳头要打刘亚倩。
　　“啊呀，美女要打人啦！”刘亚倩喊着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是的，文璐算得上一位大美女，她没有黛玉那种“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美，她的美，是不用廉价化妆品修饰就拥有的美。她因为身材高挑被排在了教室的侧排。要知道，中学时排座位，就是按照发育状况和成绩来排的。文璐本来是年级前三，班主任说了，年级前十的学生，拥有优先选择座位的权利，但仅限于第二三排。因为坐在第一排要当空气净化器，太靠近后面又会被其他学生带坏。
　　在这里，调皮捣蛋的孩子都被流放到教室的后面，老师看不到，自然眼不见心不烦了。文璐个子高，坐在中间会挡住后面的学生，于是就选择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文璐就算放到城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如果说高原红是上天送给这个地方的女人的一份礼物的话，那她就是个例外，例外的没有收到这份礼物。如果说世间的女子因为浓妆艳抹才算美女，那么她也是个例外，她是出水的芙蓉！
　　“那你在想什么……哦，我知道了。”刘亚倩又表现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坏笑着看着文璐。
　　文璐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蒋青青也急切的看着她，盼望她能够一语道破玄机。
　　“就是，想男人了！ ”
　　此时的教室里就剩下她们三个人，所以刘亚倩才表现的肆无忌惮。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刘亚倩像连珠炮似的追问，用两个手指头学着舞蹈的动作指着文璐，还故意把“是不是”的最后一个是字发音发成si。
　　文璐听到她这样说，没好气的说到，“什么呀，哎呀，你想啥呢？”
　　蒋青青一听就红了脸，好像刘亚倩说的是自己一样。她又掐了一下刘亚倩，在刘亚倩又一次发出疼痛的叫声、并且哀怨的看着蒋青青又心疼的在她自己的胳膊上再一次用手轻轻抚摸、以期望能减轻疼痛时，蒋青青说道：“就是，都没有个正形，一天就想那些有的没的。”
　　刘亚倩听到蒋青青教育自己，盯着她狠狠地说
　　“你要说就说嘛，又掐我，还就逮一个地方摧残！”
　　蒋青青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啊呀，那不好意思了，你胳膊上的肉肉太劲道了！所以我才忍不住……”
　　说实话，刘亚倩性格开朗，蒋青青本来是一个内向的人，但因为不小心与刘亚倩为伍，跟刘亚倩玩在一起了，因此也变得开朗起来。在蒋青青看来，这比与狼为伍好不了多少。
　　“哇，你想吃了我啊？”刘亚倩生气的急着吵到。
　　蒋青青并不理她，却试探性的问文璐。
　　“璐璐，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文璐感激的一笑。
　　“真的没有？”刘亚倩又确认一遍。
　　“真的没有！”文璐用红红的眼睛又笑了一下。
　　“你一没有想男人，而没有病，那你怎么哭了？”刘亚倩毫不犹豫的问道，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回头埋怨的看着蒋青青，“你还掐？”
　　蒋青青却不管她，讪讪一笑，越过刘亚倩，把刘亚倩挤得趔趔趄趄，然后上前拉着文璐的手说道：
　　“咋啦璐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给我和倩倩说，姐妹肯定帮你。”
　　“谢谢你们，我真的没事！”文璐诚恳的说道，说完了还偷偷瞄了一下在蒋青青后面回味刚才被掐了一下的刘亚倩。
　　文璐看着她们俩，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想起了周二的时候发生的事，让她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周二这天，镇上有集。她没想到父亲和母亲会一同来学校，他们都穿着一身的新衣服。
　　她被父亲从宿舍里叫出来的时候，她看到父母亲穿的那么新，突然有些吃惊，看着就像电视里出来的的人似的。
　　在父母的边上，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是的，她感觉到他有四十岁岁，但他的个子还没自己高，两只死鱼眼，一个朝天鼻，厚厚的嘴唇，一个像怀了孩子的大肚子，两只穿着皮鞋的脚往外张着。
　　那人看到她也不说话，只是笑！
　　“璐璐，这是给你买的衣服！”
　　父亲给她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漂亮的衣服。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父亲也曾给她买过衣服，但都没有这么好看，不知道是因为父亲的眼光不好，还是本来就没买过什么好衣服。
　　她接过衣服，特别喜爱的在上面用手摸着！
　　“璐璐！”母亲叫她。
　　文璐听到母亲叫她，不由地惊奇的张大了嘴巴，因为母亲从来没有把自己叫做璐璐，母亲一直喊她的名字，如果母亲喊她文璐，她倒不觉得惊奇，可是母亲竟然和奶奶父亲一样，叫自己璐璐了。她从小到大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跟其他人一样，叫自己璐璐，后来奶奶去世了，她从那两个闲聊的人口中听明白了，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喊她璐璐，可她依然把她当作母亲。可是，今天，当母亲叫自己璐璐的时候，她却表现的非常不自然。
　　母亲好像也发现了她的不自然，于是她也换上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璐璐，没有什么就跟妈妈说啊！”
　　“哦！”文璐尽管不太相信，但依然回答到。
　　这时候，父亲在身上掏着什么，总算，他掏出来了，那是一沓钱。文璐知道父亲要给自己钱了，因为每次父亲给钱的时候都是这样。于是便静静地等待着，父亲抽出一张一百块钱的钞票，递给文璐。
　　如果说文璐因为听到母亲叫自己璐璐时而感到惊奇，那么这次就更加让她惊奇了。父亲从没给过自己这么多钱，曾经只是五块五块的给，后来知道坐车得三块钱了，就给自己七八块，偶尔给个十块。既然坐车都得三块钱了，那不等于其他东西都静静地不涨价，所以一周下来，她没什么剩余。这次，父亲竟然破天荒的给了一百块，真该让她吃惊了，以至于她不敢伸手去接。
　　“拿着！”父亲肯定的说道。
　　“拿着吧！”母亲也附和着。
　　“对啊，你就拿着吧！”那人也说到。
　　文璐看了那人一眼，哦，原来他会说话啊，但父亲给自己钱跟他有啥关系呢，她想。但想归想，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接过了父亲手里的钱。
　　“还要什么吗？”母亲笑着问到。
　　“没……没……不要！”文璐望了母亲一眼，不自然地回答到，她不知道怎么了，母亲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文璐记得，母亲一直不喜欢她，特别是母亲生下了弟弟以后。母亲最爱的是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了他。那倒不稀奇，因为人家毕竟年纪小么，她也不觉得委屈。让她感到委屈的是母亲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打自己，父亲也不帮着自己。
　　每次她在挨了母亲打之后，跑去奶奶那里哭诉委屈。他也曾问过奶奶，为什么母亲不叫她璐璐，为什么自己没有做错母亲就要打她。可是奶奶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看着天上。
　　文璐也会跟着奶奶，将小脑袋抬起来，望着天上，而那天上却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就盯着奶奶看，奶奶笑着用她那粗糙的手摸摸文璐的头，每次都是一句话：
　　“你父母都希望你能成材。”
　　“为什么他们不打弟弟？”
　　“因为他还小，不能成材！”
　　自从奶奶去世后，她挨得打就更多了。父亲也开始打她了，但她强忍着，不哭一声，因为奶奶已经去世了，没有人再替自己伸冤了。然而自打她听到那两人谈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时，她便突然明白了，她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存在！
　　那天，她听到两人在谈话，她起初只是好奇的听听，但后来，当她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时，她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太残忍了，残忍到无法再残忍的境界！那两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在自己的脑袋里轰轰地响着：
　　“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都老了！”
　　“是啊，我记得她父亲刚结婚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大，她老爸抱着她跟现在的这个结婚的！”
　　“是啊，唉！孩子这么小，就遭了这么多罪。她亲生母亲得了重病，一生下她就走了，就只留下她，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的这个妈并不是生她的妈！”
　　“可不是么，后妈啊！”那人无比唏嘘的说道！
　　“哎，你知道么，她父亲在她亲生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跟现在的这位在一起了！”
　　“啊？这我可不知道，咋回事啊？”
　　“唉，你看你，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她父亲经常往那位跟前跑。”
　　“哦！我还真不知道！”
　　“哈哈，那时候，她父亲也年轻，她母亲不是怀孕了么，而且还得了病，自然不能拴住他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现在的这位搭上了！”
　　“那这位当时咋就愿意了呢？”
　　“那谁知道？人家就愿意么，谁知道娶到的这位，竟然还不能生育，后来做了手术才生下一个儿子的。”
　　“别说，他们的小儿子挺可爱的，都六岁了吧！”
　　“嗯，应该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