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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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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了几个人!
“哎,你看!”刘亚倩拉着蒋青青的衣服小声的说。
“看什么看?”蒋青青停下手中收拾着的东西,转回头不客气的问道。
“呶!”刘亚倩说着把下巴往靠后的一个座位上指去。
蒋青青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轻声问刘亚倩:
“那不是文璐么?”
“废话,你以为我不认识文璐么?”刘亚倩白了蒋青青一眼,小声地骂到。
蒋青青当然听到刘亚倩在骂自己,于是她的眼睛再一次要喷出火来了,狠狠地盯着刘亚倩。她不知道刘亚倩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自己说的话的重心不是那人到底是不是文璐,而是文璐到底怎么了?既不收拾东西,也不见离开,只是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
但刘亚倩哪里管她,只是望着文璐,脑袋里还在思考文璐到底怎么了,但终究是没找出来个为什么。
蒋青青还是狠狠的盯着刘亚倩,然而她的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于是她想着总要给刘亚倩一点实质性的伤害,这样才能给自己受伤的心灵小小的慰藉。
这三个人就好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关系僵持了几秒钟。突然,刘亚倩“呀!”的发出一声哀嚎,但这声音随即便被她自己镇压了下去,因为她马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于是这声哀嚎还没诞生就宣布夭亡了。她又看了一眼文璐,发现文璐并没有抬起头来看自己,于是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下。她用那只没有受过摧残的手心疼的摸着被蒋青青掐过的胳膊,哀怨的瞪着蒋青青。
“璐璐,你咋还不回呢?”
蒋青青才不管刘亚倩怎么看自己,但她知道,这会儿去碰刘亚倩的目光,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她装作没事人一样问文璐。
刘亚倩终究是瞪了一会儿,就也望着文璐了。
这个叫文璐的女孩子听到有人叫自己,便缓慢的抬起埋在胳膊里的脑袋,坐起了身子,看清楚是刘亚倩和蒋青青在问自己,红红的眼睛看着刘亚倩和蒋青青讪讪一笑
“嗯,马上回!”
文璐自始至终,就一直愣愣的坐在那里,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蒋青青喊她。
无论是化学老师的声情并茂,还是这两个小妮子开心的玩闹,她都没有参与。或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或是趴在桌子上,失神的望着她们。她的脸上甚至都没有出现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因为刘亚倩和蒋青青的行为而抿嘴一笑,但笑容马上就会消失,就如短暂的昙花那么一现。
看着同学们都一个一个都在收拾回家,文璐好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有一个可以让他们思念的家,可她没有,她不想回家!如果说那个山村里确实有那么几间破得不像样子的房子,可以让她在放学之后有个落脚的地方,但她确定那不是她的家,它仅仅只是几间房子罢了。
如果说学校只是一个可以囚禁人的监狱,那么,她的家,就是一个布满刑具的审讯室。她宁可失去自由,也不愿意回去受刑。
记得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家是温暖的港湾,可她感觉不到一丁点儿家的温暖。如果说,她曾经感受过家的温暖,那就是奶奶在世的时候。奶奶多么疼爱自己啊,知道这种幸福全部来自奶奶,如果非要说这种幸福的感觉就是家的温暖,那么,她此时是真的再也感觉不到家的温暖了,因为奶奶,已经去世了。
文璐的思绪回到了两年前
那年,她已经快十四岁了,她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去世。或许对于年幼的她来讲,她知道人是会死的,死了不是天涯海角,而是阴阳相隔,永不相见。可是她认为“死”这个字只是意识中的,或是别人口中的,她不相信或者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认识的人也是会死的,也是会阴阳相隔、永不相见的。
于是当她看到奶奶脸上盖着白纸躺在那里的时候,她只是以为奶奶在睡觉,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因为奶奶是自己最亲的人,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依靠。
她只知道她那次放学回家后,她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奶奶,可是却没有看到奶奶也像往常一样跑出来,眼角堆笑的迎接她。
她只看到房子里面摆在桌前的灵牌,还有燃烧的大蜡烛和飘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香味的燃着的香!整个房子,没有了往日的温馨,此时,此情,此景,竟然变得阴阴森森……
那天放学,也像今天一样,不过,那时候,她比现在更想家,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或许是那时候刚上初中不久,刚开始寄宿生活,所以她才想家。或许是那时候有奶奶在家等她,所以她更想回家。
那天放学铃声刚一响起来,她就和其他同学一样,赶紧收拾东西,有说有笑的。那时候还没有化学课,自然没有拖课女魔了。那时候老师很干脆,刚一响铃,老师就走出了教室,留下他们,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个时候,她确实是快乐的,或者说她确实也想家!她和其他同学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快地冲出教室,到宿舍背起书包,就往校外跑去,她赶上了班车,尽管车上已经很挤了,但她依然愿意被人挤作一团,只要能回到家里,她就很开心。
残破的县际班车似乎不可能承受这么大的负荷,但终究坚持住了。几十人挤在一间车厢里,于是各种气味就充斥在整个车厢里。
有守在家里看孩子、在外打工的丈夫为了哄好自己的媳妇而买的廉价香水的味道,有农村老大爷几十年不洗脚的浓重脚臭味,有几个月不刷牙的口臭味,有早上为了赶集去而特意突然提高自己生活质量而吃了韭菜包子的酸腐味,真个儿是五味陈杂,不可尽述。
还有那隔着几个人隔空对话而大声的让人们误以为是在吵架的聊天声,聊的都是国家经济社会民生,甚至还有国际上的问题。
文璐微微皱眉,她知道并且也见怪不怪,因为每次乘车时,车上声音最大的聊天声,一定是讨论这些高级的问题的。
这些朴实的农民,待在这样一个落后而贫困的地方,每天通过电视了解到一点消息,便自认为掌握了国家的命脉。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是虚荣心在作怪,或者他们并不清楚,因为这些可怜的人,甚至不知道虚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可以吃的,还是可以穿的?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了生计毫不吝啬的消耗着自己的生命。为了生命的延续而消耗着已经拥有的生命是否值得,他们也从未想过。当然,他们自然没有机会将自己对国事的见解及看法告知于众,因为他们的看法,已经被他们从未见过人大代表讨论过了,代表着他们。
汽车在国道上爬行着,是的,它确实在爬行,因为它根本跑不起来。蜿蜒曲折的国道,在这落后的大山深处扭扭捏捏着。就像个没见人的新媳妇,从这座山的左面,又躲到了那座山的右面!年久失修的道路,坑坑洼洼,这场景,远远看去,恰似繁星点缀在银河里,又像一条斑点巨蟒蛰伏在山间!
但这条国道并没有多么不堪,因为它的出现,让这个地方,才有了现代的气息,因为在古代,终究是没有沥青路的!
司机倒是一个长者了,每天一趟的县际班车,天知道对这些老百姓多么重要。但对于师傅来说,渡人也在渡己,因为他也要通过这个工作来维持自己的生计,于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幸福还是该痛苦了。
这些老百姓他们不可能一人一座,如果真的这样了,他们根本回不了家,还哪敢出门啊?因为政府说过,农用车不允许载人,可他们只有农用车。
如此一来,他们便是要在家里出生,而且也要在家里死去,于是他们更加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了。但大家都挤在这个车厢,也是不对的,政府也说过,不允许超载。
于是乘客和司机都相互理解,默认了一个事实。这些农民想,只要你的车载我,我就可以回家去了,你也可以多赚点钱。司机想,还真是这样,不过如果碰到交警,你们都得给我滚下去,我不能因为收了你们几块钱,而让交警罚我几百块!
于是,这些大山深处的人们,用尊严和安全换来一回去集上接近更加先进的事物的机会。
文璐也是这其中的一位。如果自己不能考上大学走出这座养人也吃人的大山,那么,她将会和他们一样,不仅拥有同样的生活,也会拥有同样的结局!文璐心里想。
那时候,车票只有两块钱,就可以坐到自己的分路口,然后再走三四公里,就到家了。现在坐到分路口,却需要三块钱。
她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往家走去,心里乐滋滋的,因为她又给奶奶买了好吃的,她也特别想吃,可是她要和奶奶一起分享。
每周她去上学时,父亲给四五块钱,奶奶也会偷着给她几块,合起来就够自己一周的生活费了。
每次看到奶奶往出来取钱,就好像是在往出取一件家传宝物一样,小心翼翼。文璐心里知道,这些钱都是奶奶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于是文璐花钱特别省,除去必要的花销,从来不多花一分钱!除去来回坐车的四块钱,她还可以剩几块,就算除去买纸买笔,她还是可以省下来一点。于是每一次回家,都会给奶奶带点街上的小吃,好让这样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的农村老太太,也感受一下城镇人的生活。
文璐每一次回家,都顾不上喝一碗水就急急忙忙的给奶奶从书包掏东西,奶奶看到文璐走了好几里路红扑扑的小脸,又看着她那急急忙忙的样子,慈祥的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缝。
看着文璐给自己翻出来的东西,奶奶不停的嗔怪着文璐不好好吃饭补身体,却把钱花在了自己这个糟老太婆身上,可是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来,她很幸福。文璐喝着奶奶早已准备好的凉白开,看着奶奶慈祥又幸福的脸庞,以奶奶的幸福而幸福着。然后两个人一起吃着那少得可怜的小吃,又一起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