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懿皇后》山谷空灵7

102、曲终

　　周晚晴嚎啕大哭出去，这一生呀，难道她就不委屈吗？
　　她想要的，拼命追求的，一样没得到。皇后之位是钱孝仪的，生下儿子是别人养的，甚至是萧大奶奶的名分，那是林秋娘的。
　　这些年来，她已无所求，她想儿子，午夜梦回，哭了多少次。儿子近在咫尺，她不敢相认，她就想对他好一点，她又不是狗血编剧，她怎么会想到，兄妹一见倾心……

　　汐儿给来兮治了伤，夫妻找出颜料，重画母后神像，画好了，挂回父皇神像旁边，来兮问汐儿，“夫君，我们时间不多了，你有没有什么事，想要去做？”
　　汐儿拉着来兮，神像下偎依，看着画中的皇后，身着朝服，胖胖的，脸很圆，如今真是庙里彩缎包裹的菩萨了。
　　汐儿跟来兮讲他的母后，他整整讲了一个晚上，他说，母后自从生下小月亮，就一直瘦不下来，天天嚷着减肥，越减越肥，正餐不好好吃，孩子们往她嘴里塞糕点，想也不想就吞下。
　　父皇不喜欢母后太瘦，说是看着凄凉，他就愿意皇后胖，富态，看着喜庆，而且胖了，跑不动，不能生气回江南。
　　孩子们笑话皇后，汉朝美人如飞燕，美人上马马不知，魏朝美人如母后，美人上马马不支。
　　皇后被他们给气乐了，胃口大开，一家人坐下来，吃顿大餐，于是又胖一圈！
　　汐儿一直恨母后赶他亲娘离京，如今见到亲娘，竟然是一样的选择，这个亲娘，他也没办法相处。
　　人生到了这一刻才发现，那个时常发点嗲，稍微有点作的皇后娘娘，才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母亲，别的什么人，不过是有点血缘关系罢了。
　　来兮抚着他的背，柔声说：“没关系，为妻陪你去见父皇、母后，我们跪下来，好好的道歉！”
　　天亮了，汐儿给来兮沏了一杯茶，看她昏睡过去，郑重的点头，“是的，为夫要去道歉，你回家去，岳父年迈，需要你的照顾！”抿嘴笑笑，他的样子像皇帝，极是清俊，说：“来儿，如有来世，我谁也不爱，清风明月，静等你一人。”

　　这里是昌陵，父皇、母后的万年陵寝，有人毁坏神相，你猜，楠儿会不会知道？他们兄弟早已势成水火，如今，周晚晚这盆“油”浇上去，楠儿会怎么对待兄长？
　　楠儿闻讯，下了诏令，拓跋汐离州安置！那里是燕王爷的封地，燕王爷只带兵去过一趟，常年冰天雪地，寸草不生。
　　王皇后整妆，穿上朝服，进殿劝他，“陛下，你会后悔的，想想父皇，这些年来，他有多想郕王叔，凉王是你哥哥呀！”
　　楠儿推了王皇后一把，看皇后跌坐在尘埃中，自知不该，心中歉疚，声音便怯了几分，说：“冻死他活该，那·狗·崽·子不是我哥哥……”
　　想想仍然不解恨，摆驾出宫，他要当面质问他的兄长，你的良心当真是狗肺做的吗？母后都已经薨逝了，你还要毁她的画像。

　　车冕到昌陵，却是燕王爷追来了，隔着车帘就劝他，“陛下，想想你母后临终遗言，你想要她魂魄不安吗？”
　　楠儿执拗的不肯听，大步进神殿，燕王爷追过去劝，“再想想，楠儿，姑父怕你遗终身之憾！”
　　楠儿眼睛充血，说：“姑父，我曾经怀疑过，我才是某个宫人生的孩子，中儿小，妹妹是女孩，倍儿会撒娇，我就一直跟着你跑，跟着舅舅。那死·贱·种，千般溺爱，万般娇宠，长大了，他弑母……”
　　燕王爷说，“当时年少轻狂，何况，他已经后悔了，他最痛心的是，他害得弟弟妹妹们，失去了爸爸妈妈，他想跟你们道歉，可他进不了魏宫，见不到你们。”
　　小月亮哭着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奏章，楠儿有些不耐烦，吼道：“你又怎么了？”小月亮哭嚷着，“二哥，大哥的信，大哥的信……”
　　楠儿接过奏章，哥哥的字一向工整，纸短情长！

　　吾弟楠儿：虽知僭越，也让为兄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吧！兄自知有错，万死难赎罪衍，兄意欲追随父皇、母后而去，该认的罪，总要承担！
　　只是骨肉情深别后痛，放不下小月亮，嫁后女婿可疼爱？倍儿不可再胡闹，总要读书明礼，中儿娶亲须谨慎，为兄难饮贺喜酒，唯愿弟弟妹妹都安宁。
　　最放不下，是我们的九五至尊好皇帝，楠儿呀，千斤重担扔给你，没有父皇、母后扶持，你可担得起？累了，苦了，可有人听你诉一声？
　　别怕，治国不外乎民生，边境，军队三件事，听姑父的话，咱们慢慢来。楠儿呀，如有来生，为兄练一身文武艺，卖与兄弟守边境！
　　替为兄送你嫂子回家去，这些年来，你嫂子随为兄颠簸流离，尝尽辛酸苦楚，她一生未做一件恶事，为兄有罪，罪不及妻子，叫她回家去，替她寻一门好夫婿，需是知书达礼，秋桂春兰好人品，父母双全，有福之人……
　　眼泪模糊了双眼，楠儿想忍住，忍到全身佝偻，握紧双拳，冲大家喊，“愣着干什么，找我哥哥呀！快去找呀！姑父，哥想自杀，哥要自杀……”

　　湖心水榭，汐儿点了一把火。
　　其实他知道，楠儿不会要他的命，父母疼爱中长大的孩子，就算没有大出息，性格也不会太过偏激。只是，他不能再让来兮跟着他受苦了，他是男人，给妻子一份宁安，是他的责任。
　　楠儿冲出去，一秒不带迟疑，径直往火场闯，燕王爷一掌打他回来，昌陵卫两个侍卫紧紧拽着他，楠儿拼命叫，“放开朕，朕要去救哥……那是我哥呀，他活着，有多好！”
　　中儿、倍儿赶到了，问楠儿，“皇兄，嫂子呢？我们的大嫂呢？”楠儿便吼大家，“去找呀，愣着干什么？”
　　隆恩殿，神像下面，汐儿把衣裳撕成布条，把来兮绑得跟木乃伊似的。旁边放着小姑姑送给他们的钱，还有一支银扁方，那是在凉州，他偷偷拿一双粉底官靴换来的。信中告诫来兮，钱不要给周晚晴，姑娘家嫁人，总是要办嫁妆的。

　　来兮嫁汐儿是皇后之命，发生那样的事，身为女子，来兮只能认命，渐渐的，她发现，汐儿其实是一个仁厚之人，父皇、母后的恩爱，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他身上有一种文气，令来兮着迷。
　　来兮总觉得，这一生不计长短，信守承诺，好好爱过，便不算白活，就算到了阴司，有父皇、母后，有丈夫，不惧亦不悔！
　　却不料，他撇下她，要一个人走。
　　随中儿、倍儿到火场，燕王爷已经带汐儿出来了，横梁掉下来，汐儿有被砸到，弟弟妹妹们冲过去抱着他，一家人拼命嚎，“哥，父皇母后走了，你别丢下我们！不要丢下我们……”

　　汐儿与来兮一辈子没离开昌陵，他们就一直守着父皇、母后的陵寝，楠儿开创了大魏盛世，成了一代圣祖，可是白发苍苍了，有个什么事，第一反应，跟哥说去。
　　汐儿其实去找过周晚晴，当年赶她出昌陵，是想救她小命，谁料母子一别永远，很多年以后，汐儿听说楚地有个疯婆子，她总跟别人说，她是当今皇兄的亲娘。
　　汐儿去楚地找过，也没找出什么来，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