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姑苏山人

5、第 5 章

　　08、

　　知微没能见到秦老爷子的面。

　　下人带着她放了行李，对她道：“孙小姐闲下来没事做，可以去院子里逛逛。二少被老爷叫去了祠堂说话，孙小姐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秦大小姐，在家吗？”知微问。

　　下人有些惊讶她会问到秦进那位不为人知的大姐，答：“大小姐在外学业忙，今年不回家。”

　　知微没一会儿，在弄堂里迷了路。
　　迎面有个人影朝她冲过来，一见是知微，砰的跪下，扯着她的裙边，哭道：“你现在称心如意了！我母亲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秦家又毁了我的婚约，学校里不知多少所谓的进步青年在看我母亲的笑话！”

　　竟是康小姐。

　　“你起来说话。”知微扶她。
　　“我不起来。”康小姐不领情，“你真的想帮我，就去叫秦进过来！”

　　知微听了个大概，劝她：“秦老爷子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母亲康教授出了事？他不会不管的。”

　　康小姐摇头，哭的更凶：“我母亲……我母亲不要我了！秦叔叔也不会管我了！”

　　知微蹙眉。

　　康小姐拉住知微的手，往下，放在仍然平坦的肚皮上，却说：“我怀孕了，你猜，是谁的？知微，孙小姐，你聪明一点，成全了我和秦二少吧。”

　　09、

　　知微答应了康小姐。

　　据康小姐打包票会给她安排妥当的说法，得在下午六点前赶到荣县的码头，康小姐一早给她准备好了船，送她去上海，走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
　　康小姐说了，有个上海的远房亲戚做生意，知微到了以后可以投奔过去做文员，听起来多体面。

　　知微五点不到就出发了。
　　期间下人来传过一次话，秦进要她去前厅吃晚饭，知微推说舟车劳顿，身体不适，给回了。

　　上了船。
　　看青山远。

　　船行到半道，船夫揭开草帽，知微吓了一跳，她上船时有注意到船夫身形熟悉，可怎么也没有往张钰平身上联想。

　　“怎么是你？！”

　　张钰平没穿他以往常穿的一身狗皮，骂骂咧咧了一句，才道：“我还想问，怎么是你？是你孙小姐也好，我倒要看看，他秦进心里，装的究竟是哪个？”

　　知微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就有鬼了。

　　张钰平的绑架手法极其专业，毕竟他行家出身。他倒也没有委屈知微，只把她带到城郊的一户农庄，锁她在屋子里，不许出入，却按时按点给她送饭，好在知微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也不挑剔，到日落还问他要水沐浴。
　　秦进是第二天一早带人赶来的。

　　张钰平自然寡不敌众，做出困兽之斗，最后拿唯一砝码知微做要挟。

　　“你的人敢冲进来试试！”张钰平那把勃朗宁对着知微的后脑勺，“还是说，孙知微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知微开过他的木仓。
　　哪里会不晓得其中的厉害。
　　秦进那时候见她第一面，就为此流了血。

　　秦进在外头的回话相比之下实在气定神闲。

　　男人身材高大，两手空空。就这样与张钰平对峙。

　　“我不像你，不会要康小姐的命。”

　　知微听他提起康小姐，纹丝不动的颈子终于有过颤栗。

　　张钰平却破口大笑：“老子再不光明磊落，能有她知微见不得光？二少，你敢说手上就没沾过血吗？怎么，你的女人，别人就碰不得是吗？康小姐的滋味，的确不错，胜在年轻，好哄骗，可康小姐的身子再好，在我看，却还不是比不上知微，难怪连二少也被她迷的团团转。你一个商人，何必来淌什么浑水？”

　　知微听到这里，明白一二，又听他白白的栽赃自己，保命要紧，不想和他多辩白：“我好不好，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秦进问道：“你要什么？”

　　“很好！够痛快！”张钰平说，“电报消息你应该比我清楚，都说金陵城朝不保夕，我也是读书人，虽不信人云亦云，可也知道明哲保身，金陵城这地方，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待下去。”

　　张钰平接着狮子大开口。
　　秦进一一答应他，用秦家专机送他飞美，再送他名下大半身家，价值十万万的银行基金。

　　眼看张钰平这头的美梦快要成真，连知微听的都暗自唏嘘。
　　梁上跃下矫健英姿。
　　是秦进！

　　那外面说话的是……

　　“……录音？！”张钰平枉费做了这些年的行内人，到了竟栽在再熟悉不过却的确高明的手腕上。

　　不等张钰平反应，秦进已擒住他的臂弯。
　　知微生死关头，几乎是千钧一发，得以脱险。

　　张钰平死状惨烈。

　　知微惨白着一张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秦进，他招子放的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较量，况且张钰平这样的狗贼，他就不配苟活！

　　“你和我闹什么性子？”秦进擦干净手，扔开黑色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手帕，抚上知微的脸颊，缓缓抱住她，“凡是你要的，知会一声，我还不是事事顺着你。我在哄我，你是真的看不出吗？”

　　“我……”知微不自觉的早已泪流满面，她一向看起来长袖善舞，待人接物仿佛天生淡然的模样，此刻在秦进面前，却淌出战战兢兢的语气，“你要是知道我这几年的根底，就不会想着对我好了。”

　　“康小姐，我没碰过她。”

　　“……我信你。”知微说的是由衷的话。

　　“我刚才和张钰平的保证，话是真的。我说过，不会让人欺负你，也是真的。知微，我也是真的喜欢你。眼下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秦家的全副身家我愿意交给你，你保重好自己。”秦进在她耳边说。

　　知微感受到他胸膛有力。

　　“嫁给我。”

　　秦进声音低沉。

　　短短三个字，她想，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不过如此。

　　张钰平死后，接着康小姐也离奇消失了，倒是康教授手术过后，病情好转，已然痊愈了，不见康教授有多伤感。有人为此得出，康小姐自尽了，也有人说，康小姐才是去上海投奔亲戚了。

　　年底，秦进如约送知微坐上了飞机。
　　照未婚夫秦进的意思，他会去找她登记结婚，理应由他去找她。
　　秦进决定留下来。
　　知微这才想起，他原是地道的金陵人。

　　知微定居在旧金山的第二年，国内传来消息，金陵城似乎失守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