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 倚木》扎坦诺斯

26、第二十三章

　　“前面就是灵山了，我们加把劲。”玄奘大手一挥，策马向前，身后三个徒弟皆是十分无语。
　　神魔大战以魔神再次被封告终，战败的魔族最终都被老君想办法收走封起来了。这里面魔族的高层战力并不多，显然魔神早就有所预料，又或者是魔族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魔神，所以才战的如此不尽力。
　　孙悟空恍惚了几日才渐渐恢复正常，虽还跟在取经人的队伍里，却明显心不在焉，也愈发沉默寡言了。
　　另三人谁也没敢触这个霉头，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切与妖王有关的话题。好在玄奘的法力恢复，虽然他乐得装成个凡人继续走走停停地取经，但降妖之事已然完全不需要孙悟空出手了。
　　玄奘走了一段路，一回头才发觉孙悟空似乎又走神了，远远地站在那不动。他只得翻身下马，又走回去。
　　玄奘重复道：“悟空？过了桥河就是灵山了。”
　　不想孙悟空并没有走神，而是故意停了下来。他道：“我知道，你们去吧。”
　　“你不走了？”玄奘愣了一下，却忽然明白了。他去西天，是想和佛祖再辩一场；八戒和沙僧去西天，是为了修成正果；而悟空走到这，是为了兑现诺言，将他送到西天。他早就成了正果，哪里还需要佛界的信仰助他成佛。
　　“我不想成佛，我也不能成佛。”孙悟空平静地说道。
　　玄奘有些不舍，毕竟他们一起走了十四年了。他问道：“那你准备去哪？”
　　“四处转转，再回花果山。毕竟，木空说过让我等他。他不会食言的。”孙悟空说罢，便一个筋斗翻上云端，飘然而去。
　　玄奘望着云头远去，有些欣慰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木空当真让悟空成了世间最自由自在的妖，只可惜，他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玄奘知道魔神必定恨透了木空，他落入无间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只是悟空明明知晓，却不愿意面对罢了。这生死情劫真是半点也不含糊啊。
　　那边玄奘还在感叹，这边的悟空却已然在云头上打起了盹。他记得木空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其中就有，木空每次不知去哪云游时，就会在云上小憩一阵，任凭云头随风而动，他在哪醒了，便在哪停下来。
　　其实他并不想所有人见到他，都绝口不谈木空的事情。他想走过木空所到的每一片土地，他想知道和木空有关的所有事。因为他还不够了解木空的时候，木空便不在了。他原以为没有木空，他会度日如年。却发觉这一天又一天的探寻，过得无比充实，又或许这只是他逃避现实的方式。
　　一个月过去了，他发觉有许多地方的偏神神像皆是桃衣掩面，这才知晓木空在凡人面前现身多是遮面的。也是，毕竟他生得那么美，怕不是一个眼神就能将凡人迷得神魂颠倒。
　　三个月过去了，他抽空去看了一眼把佛经送到大唐的玄奘等人。玄奘正在开坛讲经，看他身上金光灿灿的，怕不是如来给他安了个佛位。
　　一年过去了，他在五行山下的桃花林里，顺着酒香挖出了几坛桃花酿，有一坛的香味稍逊，怕不是木空自己酿着玩的。他寻得那日与木空喝酒的地方，将木空酿的那坛酒开了封。只喝了一口，便被冲的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也不知是酒太冲，还是睹物思人。
　　这才只一年，孙悟空就觉得难以承受了。他真不知道木空是怎样一直默默无闻的在他身边做了三百多年的树，又怎么在无间苦撑三百年，还能在出了无间之后，整整忍耐了一百年才来守着他。
　　但时间终究能磨去许多东西。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之中，孙悟空竟有些释怀了。只是那个吊坠一直被他小心保管着，从不离身，那是木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魔神之战后一百年，天庭再缝蟠桃盛会，这次还特意请了已经回到花果山的孙悟空，以新妖王的身份。这是天庭玩的计策，故意将妖王的身份推给孙悟空，好引得妖界争位。然而妖界对此却没半点反应，纷纷表示支持。也是，孙悟空战败魔神的传说早就满天飞了，妖界哪敢胡来。
　　孙悟空虽然来了，却明显变得沉稳了许多，说了几句客套话，连蟠桃都没吃几个，便嫌弃宴会太过吵闹，提前退了出去。紧随其后的，便是佛界派来的观世音菩萨。
　　观音跟上去没走几步便丟了孙悟空的身影，还以为自己跟丢了有些惋惜，却听闻身后有人道：“不知菩萨跟上来后何贵干？”
　　观音回过头，果然是孙悟空，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身后去了。观音也没犹豫，毕竟这事他已经前思后想了快一百年了，觉得不告诉孙悟空实在过意不去，毕竟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
　　“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妖王木空曾来与天庭和西天做了个交易。”观音也不管孙悟空有没有听明白，继续道：“他完善无间的封印，而条件就是，解开你身上的封印。妖王身上除了有魔神的一半修为以外，还融合了老祖一部分的封印，所以不论他有没有被魔神夺舍，他都必须回到无间。”
　　说罢，观音便转身离去。他的意思，孙悟空一定会明白的。重回无间是木空的命运，孙悟空无需愧疚，这并不是他一手造就的结局。
　　木空啊木空，每一次都是这样默默地付出，他到底为他做过多少事？孙悟空回到花果山，直接寻着木空还是桃树时生长的地方去了。他在那建了一座小屋，连浑然天成的洞府都不住了。
　　缓步走进简陋的木屋，孙悟空百年来都没触动的心弦，又一次波动起来。他翻出木空酿的那坛酒，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小杯，细细品尝着。百年前不胜酒力的他，如今已然千杯不醉。可每次喝到木空酿的酒，他却总觉得眩晕，好像醉了一般。他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抬手一抹，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一夜，孙悟空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似乎梦见了他在取经路上被玄奘不分青红皂白地赶走后，与木空相处的那三日，原来是他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第二日清晨，孙悟空尚未睁眼便知自己身侧还有一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天上地下根本没人能逃出他的五感，就算他睡着了也不该那人离得这般近还没醒。但接着而来的清香，却立刻让他睁开了双眼，猛地抬起头来。
　　那张百年来从未模糊过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此时他紧闭双眼，睡相却无比安宁，甚至挂着一丝笑意。
　　是木空吗？真的是木空吗！
　　孙悟空一个翻身将那人压住，却是飞速陷住他的命门，紧紧盯着他闭着的双眼。
　　这波动静当然把人弄醒了，那人有些迷糊地睁开双眸，却是孙悟空无比熟悉的黑色，那双桃花美目微眯起来，温和地望向他时，孙悟空觉得他激动得快要疯了。
　　“你就这么欢迎……”木空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堵了回去，他们本就离得极近了，孙悟空一低下头便能吻住木空。
　　他赌气一般地啃着木空的双唇，虽然他知道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没接过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知道，看着木空微微张合的双唇，他想吻上去就是了。
　　木空竟然也由着他，微微张嘴迎合着孙悟空称不上温和的吻。这一吻，直至孙悟空有些喘不上气才结束，他依旧紧紧盯着木空，似乎想把这百来年缺失的时间全都补回来。
　　木空笑了，笑容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明艳。他十分坏心，有些调侃意味地说道：“这样的欢迎还不错。”
　　这一来二去，孙悟空恨不得立刻把他吃掉。但是他还是得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吃到一半，人没了，他怕是要有心理阴影了。
　　“你没事了？魔神呢？”
　　“跟那个凡人去了。”
　　“什么意思？”
　　“那个凡人在魔神落入无间之后也跳下了无间，只可惜他受不住业火，在魔神恢复理智之前就魂飞魄散了。”
　　“……魔神死了？”
　　“嗯。”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毕竟魔神也过的挺悲剧的，但是他还是想说……太好了……
　　“你不会走了？”
　　“嗯。”木空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