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枝》菱溦

14、第 14 章

　　远在千里外马车内瞌目养神的徐昭华即使想到了以叶氏平日里的态度绝不会有多尽心找她，可打死也不会知道叶氏为了区区一个名声而不在乎她的死活，此刻还抱着一丝希望，盼望阿黎能回去将消息带给他们。
　　“蔓蔓，可是累了？不然我们下车休息一会？”阿霁瞧着陆青蔓脸上的疲惫之色，心疼地问道。
　　陆青蔓摇摇头，“不可，赶路要紧。”
　　阿霁忍不住摸摸她的侧脸，将她的头轻按在肩膀上，虚抱着她。
　　“这样舒服些，受不了要说，知道吗？”
　　陆青蔓挣扎着想起来，有外人在旁，从小的教养让她做不出这种羞耻的行为来。
　　察觉到她的动静，阿霁微微用力按住她，附在她耳边道：“难不成蔓蔓，是想让徐姑娘醒来看到我们这姿势？”
　　陆青蔓瞄到昭华背靠马车上闭着眼睛一副入睡的样子，不敢再动作，只心下忿忿，捏住阿霁腰间的软肉便是一扭。
　　阿霁笑笑，安慰似地拍拍她的头。反正他肉硬，不疼。
　　这边阿霁与陆青蔓含情脉脉，另一边阿黎终于也快回到府上。一路凄惶地奔跑，让她此刻的样子略显失态，引得行人纷纷注目，她却是顾不得这许多，恨不能再跑快点。
　　冲进府里大房漪水苑，阿黎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拉住门口丫头让她去禀告夫人。
　　叶氏让她进来，“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你主子又惹了什么事，这回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夫人！”阿黎扑通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二姑娘被贼人绑走了，夫人快救救二姑娘吧！”
　　“什么？”叶氏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给我说清楚。”
　　“二姑娘和奴婢当时正在萃岚六苑的雾苑，叫了带路丫头下去不久就遇到了一帮气势凶狠之人，而且...而且陆侍郎家的嫡长女竟跟着那头目一道，见二姑娘和奴婢撞破了他们的事，就把二姑娘掳走了。奴婢，奴婢是被二姑娘换回来的。”说到此，阿黎已泣不成声。
　　门口站着的徐衍听完了全程，凝眉打量叶氏，她神色依旧只有愤怒，气到手微微颤抖，除此之外，看不出丝毫的担忧。
　　他走进来看着阿黎，眼神冷厉，阿黎被这样的眼神一刺不禁浑身发抖。
　　“为什么掳了姑娘不掳你？”徐衍语气平缓，却使人压力倍增。徐衍身职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久居高位的气势便是些下品官员都顶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奴仆。
　　阿黎吓得脑子空白，她这一路都在犹豫徘徊，到底还是良心占了上风，老实交代。
　　“二姑娘跟那头目交易，只要卖身给他为奴，就放奴婢回来。”阿黎闭上眼睛，瘫坐在地上，力气尽失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她等待着接下来的惩罚。
　　“欺人太甚！目无王法！”徐衍听到这里又惊又怒，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贼子，竟敢掳走高官的嫡女作奴婢！
　　能诱拐好人家的女儿私奔的男人，眼里能有什么王法。
　　“你刚才说陆侍郎家的嫡女也跟那些人在一起，”徐衍捏了下额头冷静下来，“可是礼部侍郎陆奉之女？”
　　阿黎白着脸点头。
　　这时，听到消息的徐容华和徐承彦疾步迈进来。
　　“父亲，可是有阿昭的消息了？”徐容华急切问道。
　　见只有昭华的婢女跪在地上，心下发沉。
　　徐衍示意阿黎，阿黎便把事实又说了一遍。
　　“事情已经这样，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伙人。”徐承彦说道，“既然与陆家人有关，那定然要去一趟陆府。”
　　“是啊，父亲，陆家肯定知道那伙人是谁。”徐容华附和道。
　　徐衍抬手又按几下，转头看向叶氏，“夫人觉得呢？”
　　叶氏平静地与他对视，“我还是那句话，报官，不可以。”
　　徐衍定定地瞧了她一眼，袖袍一甩夸出门去，“你俩跟我来书房。”
　　徐容华示意如玉带上阿黎，一群人都退了出去。
　　叶氏再一次独留在房中，手中的账本良久未翻动一页，竟是愣怔了，谁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安谧中似乎有一道轻笑声似讽似嘲，被一阵风带着撩起书页，慢慢消散不见，恍若错觉。
　　书房内，徐衍正在写信，不一会儿便装进信封，盖上官员印章，只见正面写着“刘中郎将亲启”。
　　“承彦，你亲自去一趟。”徐衍把信递给徐承彦，“把你妹妹的情况当面跟他说，切记，别让外人听见。”
　　“是，父亲。”
　　看着徐承彦匆忙而去，徐容华待不住，“父亲，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徐衍微微眯眼，“去陆府。”
　　当朝虽然对女子多有宽容，但是做出私奔这种事的女儿家定是会被人诟病鄙视的，陆府上下早已发觉自家姑娘只留下书信一封便远走高飞了。
　　陆夫人手帕都哭湿了一块，眼见的心力交瘁。
　　“还哭，你到底还要哭多久？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哭！”陆侍郎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在座的子女都跟鹌鹑一般低着头不敢做声，生怕引了陆侍郎的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陆夫人忍不住捶着心口哭道“我的儿啊，怎的如此狠心，爹娘也不管了，早知道如此戳心窝子，当初就不应该生了你，做出这种事来，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次女陆浣莲在旁边扶着她，一边叫着娘一边哭。
　　陆侍郎本就气得头疼，时刻不停的哭闹声让他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他怒目瞪着陆夫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帮她了？”
　　陆侍郎清楚陆青蔓自打定亲以来就闷闷不乐，他的夫人这么疼女儿的人，焉能不知情？
　　魁梧的陆侍郎暗暗捏了捏拳头，若是，若是夫人真的掺了一脚，他就......就......
　　呔，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陆夫人手揪帕子遮着脸偷眼觑他，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哭得更厉害了。
　　虽说两人多年恩爱，陆侍郎待她如珍如宝，但是这件事情，她对陆侍郎的态度没什么把握。
　　“老爷说的什么话啊，您怎么能这样对我，蔓蔓也是我的女儿，我难道会推她进火坑吗！”陆夫人佯装着生气反驳，“这么多年夫妻过来了，原来你连点信任都不曾给我，呜呜，一个两个的，让我还怎么活。”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陆侍郎的人是陆夫人，那最了解陆夫人的人也是陆侍郎，此时看她这态度，五分的怀疑变成了八分，这会倒真的对陆夫人生怒了。
　　“你以为我不心疼自己女儿吗，那可是父亲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关系着我陆家的未来，再说崔家那孩子，人品相貌俱佳，未尝不是良配，难不成我与父亲，还会害了陆青蔓？”
　　陆夫人和陆浣莲心里一咯噔，陆侍郎都是“阿蔓”“阿莲”唤她们，现在都直呼陆青蔓的全名了，可见气得不轻。陆浣莲无措地扯着陆夫人的袖子，心虚得小脸发白。
　　陆夫人想到每日以泪洗面的女儿，心下一狠，咬着牙坚决不承认。“我知爹和老爷是为她好的，我又何尝不是啊，崔家那名门望族书香世家，若蔓蔓能嫁进去，我便是立马闭眼也没有忧心的。这个逆女，怎么偏偏不知道个好歹！”
　　陆侍郎冷冷地望着她，不发一语。
　　陆夫人却是越发心虚，眼神四顾就是不敢看他。
　　陆侍郎这时候说道：“琅琊崔家，堂堂一个百年高门望族，而今沦落成了全京都乃至全上安国的笑柄，你们以为他们能善罢甘休？世家大族之权利，岂是我等这小小侍郎府可比的！”
　　陆夫人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颤抖着说道：“老爷莫要吓唬我一个内宅妇人，崔念芳不过是崔家的一个分支，人丁凋落，父母双亡，有何可惧？”
　　崔念芳便是那个跟顾青蔓定亲的倒霉鬼。
　　“糊涂啊！家族之内，一荣俱荣，下了他崔念芳的脸面，那崔家主家焉能置身事外？况且崔念芳小小年纪便考中榜眼，潜力巨大，身后有崔家扶持，未来不可限量。”
　　“夫人，你说我们可能承受得住崔家怒火？”
　　陆夫人呆坐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这......”
　　“夫人！到了这个时候别再犟了，快告诉我顾青蔓到底去哪了！”陆侍郎疾言厉色问道。
　　恰在这时，一个小厮急急地跑进来通传，“老爷，门口有位吏部的徐侍郎求见。”
　　陆侍郎皱起眉头，这个时候求见？他平时跟徐衍少有往来，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陆侍郎被一脑袋问号冲击地冷静了几分，吩咐小厮道：“请他去书房相见。”
　　再斜眼看了眼陆夫人和陆浣莲，拍拍衣袖站起来，重重地叹息道：“希望夫人能在我回来前想明白，不然这陆府，大厦将倾啊。”
　　说完便踏出门去，留下一堆吓得面无人色的陆夫人及子女。
　　陆浣莲急的紧紧扯住她母亲的衣袖，“母亲，要不......”
　　陆夫人见次女满眼都是惊惧害怕，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小女儿才八岁，难道为了一个女儿，要牺牲另一个女儿的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