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人质》春风无邪

40、聂毅33

　　# 039

　　房间里的声音一时静寂下来，聂毅静静地举着手机，他开了免提，姜执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再次传出来，是一声又短又急的冷笑。

　　聂毅严肃地继续说：“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找到冯媛媛了，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姜执过了许久才回答：“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时隔大半年才动手？”

　　姜执沉默，聂毅没在意他回不回答，再次问：“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原本不知道的事？8年前那天晚上，你在三鑫桥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我该看见的！你想知道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把余进带来。”

　　姜执回答得很坚决，聂毅重复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你别废话！要换时圆圆就用余进来换。”

　　聂毅拧着眉头回想了一遍姜执的话，换了个问题，“你真的打算放过时圆圆吗？”

　　姜执蓦然又沉默下去。

　　聂毅接道：“姜执，你打算杀光一年前绑架案的相关所有人。也包括你自己。”

　　这不是疑问，是确定的陈述。
　　聂毅清楚地听到姜执的呼吸惊滞，他笃定地说下去，“你原本不知道绑架还有余进参与，用时圆圆换冯媛媛的下落，现在又用时圆圆换余进。你真的打算放过时圆圆吗？她也是一年前绑架的相关人。”

　　“聂毅！”

　　张赫出声喝止聂毅，无论姜执的打算是什么，这话都不合适从警察口中说出来。

　　姜执那头再次沉默，张赫开口，“姜执，时圆圆和冯媛媛一样是无辜的，你以为的复仇只是伤害无辜的人而已！”

　　“复仇？”姜执哂笑一声，“我从来没有打算复仇！”

　　张赫眉头微蹙，仿佛聂毅的手机就是姜执，他死盯着怒道：“不打算复仇，那你是想干什么？为冯媛媛超度吗？”

　　聂毅看着张赫一脚踹在了墙上，说得比他刚才更不合适，他打断道：“姜执，我可以答应你另外一个要求。”

　　张赫不解地朝聂毅挑眉，聂毅顿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联系过一个叫徐稳的记者？我可以替你联系他，你所有想说的话，我保证可以让他都发表出来。”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姜执疑问。

　　“从一开始你不就是想表达你的想法吗？”

　　姜执的声音又静下来，片刻后回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要趁机抓我？”

　　聂毅十分认真地回答：“我是警察，无论做什么最终目标都是为了抓你，你不用相信我，只是你还想表达你想说的吗？”

　　“好。我会再联系你。”

　　姜执说完毫不犹豫挂断了通话，聂毅放下手机看向直盯着他的张赫和周愚。

　　张赫咬着烟问：“你觉得姜执会出来？”
　　聂毅回答：“记得姜执留给廖海娟的遗物吗？从一开始姜执就没有打算活下去。”

　　张赫沉默地扔了剩下的烟头，确实如聂毅据说，张赫如果真的想逃，这个时候就应该躲起来，根本不可能联系警察。
　　他想到聂毅一开始就说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表达什么，不禁又问：“你觉得姜执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聂毅没有回答张赫，而是说：“为什么姜执要晚半年才动手？”
　　张赫疑惑耸起眉头，他继续说：“假设冯媛媛就是姜执的女儿，姜执在一年前的绑架案前就已经认识了冯媛媛，整个三鑫桥的人都知道冯媛媛的身世。姜执来回三鑫桥那么多次，不可能想不到冯媛媛是他的女儿。”

　　张赫明白了地点着头说：“如果姜执一早就知道冯媛媛是他女儿，无论他是报复，还是表达什么，应该在当时就开始了。可是姜执时隔大半年才决定动手，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做了决定。”

　　周愚盯着聂毅问：“可是发生了什么？”
　　聂毅沉着眉看了眼周愚，“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就是有怀疑，但聂毅没有说下去，这时技侦的人赶到，张赫过去说明情况，聂毅见到进门的宇文枢，拉起对方走到客厅的一角，压低声音开口。

　　“宇文主任，请你帮我确定一个信息，如果结果是‘否’，就当作没有做过。”

　　宇文枢严肃地打量着聂毅问：“什么？”

　　“聂毅。”

　　张赫交待完转头，看到聂毅和张赫躲在墙角说什么，不等他问宇文枢突然凝重地蹙起眉头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谢谢宇文主任。”聂毅说完转身走身张赫。

　　张赫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聂毅迟疑地轻咳了一声，回答道：“没什么。”

　　张赫没再追问，拿起手机向洪局请示姜执的要求，但他还没拨出去手机先响起来，接通就听到手机里急切的声音。

　　“张队，发现疑是宁强的人出现在安中巷巷口。”

　　张赫立即往外冲，“我马上过来。”

　　聂毅跟上张赫一起冲出去，对方说的地点离他们不远，他们直接跑过去，见到了打电话的同事。

　　“怎么回事？”张赫见面直截了当地问。

　　同事回答：“刚才有位大妈走在路上被人撞了下，对方不只不道歉，还骂人。她看到了撞她那人脖子上全是血，基本特征与宁强能够对上。”

　　说到血，聂毅下意识低头去地上找血迹，不过这一带路灯昏暗，凭肉眼找起来很困难。

　　“聂毅。”张赫忽然叫了一声，“你觉得如果是宁强，他会往哪里跑？”

　　聂毅抬起头，视线往四周看了一圈说：“姜执和宁强已经正面对上过两次，两次姜执都是要杀宁强。如果我是宁强，这一次不会再躲起来，而是主动去找姜执。”

　　张赫默契地回，“你觉得宁强会跟踪姜执？”

　　“如果宁强是先姜执离开时逃走的，宁强很可能在姜执离开前还躲在这附近，等着姜执出来。”

　　“所以，找到宁强可能找到姜执。”张赫接道。
　　聂毅点头，“即使利用徐稳联系姜执，姜执也不会轻易曝露藏身地点。”

　　张赫表情沉重起来，“如果姜执的目的真的是杀光一年前绑架的所有人，他在自杀前，最后一个杀的，可能就是时圆圆！”
　　他说完顿了一下，又严肃起来，“徐稳那边我叫小杨去联系，你叫上周愚一起去追查宁强，我回局里请示洪局，带余进出来以防万一。”

　　“嗯。”聂毅回了一声，张赫已经跑开，他问刚才的同事，“宁强是不是往那个方向跑的？”
　　对方点头，他已经朝他指的方向跑过去，同时拿起手机给周愚打电话。

　　“周愚，帮我把车开出来，我在安中巷巷口对面的路口等你。”
　　“什——”

　　不等周愚回答，聂毅已经放下手机，冲上了对面的人行道上。

　　这是一条夜市，这会儿各种各样的摊位刚摆出来，一点也不比白天冷清。
　　聂毅站在路口转身看回安中巷，参差不齐的低矮楼房挤在一起，惨淡的光线中只能看出一连成一片黑暗的建筑轮廓，与相隔一条马路的夜市仿佛另一个世界。

　　以宁强的行为模式，应该不会逃进人来人往的夜市的。会选择隐藏进人群里的，是姜执。
　　刚才的人如果真是宁强，那么宁强确实是在跟踪姜执。
　　姜执给他打电话过去不到半小时，从房间窗台血液凝固的情况来看，宁强和姜执逃走都不会超过1小时。

　　突然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到聂毅面前，周愚的脸从车窗路出来喊，“聂大侠，我们要上哪儿？”
　　聂毅没有急着上车，周愚就干脆下车跳到他面前继续问：“我们这是要去找姜执，还是宁强？”

　　“宁强。”

　　周愚若有所思地接道：“我觉得姜执和宁强这俩人，既然都想弄死对方，不如干脆约个地方决一胜负。”

　　“对啊！”聂毅陡然眉头一挑，“宁强想杀姜执，姜执也想杀宁强。如果我是姜执，我不会再花时间去找宁强，只要先躲在一个宁强能找到他的地方，等着宁强找来就行。”

　　周愚似懂非懂地问：“那我们现在到底是要去找姜执，还是宁强？”

　　“找宁强能猜到姜执会躲的地方。”
　　“那是哪里？”

　　聂毅蹙着眉头，隔了片刻突然说：“冯媛媛被害的现场。上车。”
　　周愚携着疑问回到车上，这回开车的是聂毅，一路聂毅把车开得如同飞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郊区的那片废弃厂房区。

　　车停下来时，周愚还紧紧抓着车顶的扶手，忍不住说：“聂毅同志，你这开车的技术和老段同志越来越像了。”
　　聂毅谦虚地回答：“赶他还差点。”

　　周愚狠狠地瞪了一眼聂毅同志，“我这真不是在夸你。”
　　聂毅不理他，已经熄了车灯拿起手电往里面走去。

　　他们怕被发现，车停在了厂房区外面，接着凭上次来的记忆走进去。

　　走到已经被封锁的那间厂房不远处，他们关了手电，小心翼翼靠近，最后贴在门外确认，厂房里面没有人。

　　周愚扒着门往地上的脚印照，前两天才下地雨，大门前的地面沾了不少他们上次来的泥脚印，这些脚印上没有新印上去的脚印，显然在他们之前没有人来过。
　　他不禁笑道：“聂大侠，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聂毅沉着眉，他没觉得自己失算，而是在想姜执如果没来这里还会去哪里。
　　宁强能猜到他会去，又适合他结束一切的地方。

　　突然，他手机铃声响起来，在四周影影绰绰的黑暗里如同惊吓。
　　他轻吸了一口气接起来，宇文枢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出来。

　　“卧室的‘棺椁’已经打开了，里面发现两具尸骨，一大一小，从骨骼和牙齿推测，年龄在20岁左右，和7岁左右。”

　　虽然现在不能下结论，但聂毅确定两具尸骨就是冯媛媛和刘学莤。他想了想奇怪地问：“棺椁是指什么？”

　　“藏尸的人可能是从古代墓葬找的灵感，盖了三层石膏、木炭、生石灰，做成棺材密封泡在水里，床就像是棺椁——”

　　宇文枢说到这里顿了顿，“总之藏尸人应该学习挺好的。再就是需要验过才能确定身份，你说的我会查的，就这样。”

　　宇文枢丝毫不浪费时间，说完就挂电话。
　　聂毅明白宇文枢就是告诉他一声发现尸体了，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他收起手机忽然听到旁边有说话声，立即转头看去，周愚举着手机凑到他眼前。

　　“聂毅，你快看！”

　　聂毅定眼看向周愚的手机，屏幕上是直播的画面，直播的内容仍然是一部手机，那部手机出镜的是姜执。

　　姜执站在一面灰白的墙壁前面，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半晌后终于说出了开场白。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我叫姜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