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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抵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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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仁见刘义河这样说,一时也没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便也不将自己的底先漏出来,说:“唉,不瞒刘东家,我是盼着能与刘东家你早日动身的,毕竟这做生意嘛,赶早不赶迟,只是这本钱上,还有些问题,还望刘东家再等我两日,等我凑够了钱,便能走啦!”
刘义河皱着眉,说:“大仁兄弟,不是我说你啊!你也知道的,做生意赶早不赶迟,若是你钱还不够,咱们何时能出发?误事啊!”
郝大仁没摸清这刘义河的态度,便没说家里已凑够了钱。
只听刘义河拍拍胸膛说:“这样吧,大仁兄弟,你还差多少,我先借给你,等你赚到钱了,再还给我便是。”
郝大仁笑着说:“这如何好意思呢!”
刘义河摆摆手说:“咱们是街坊嘛,帮个忙,没什么的!”
郝大仁不禁皱着眉,他可是从小听祖母说的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这刘义河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果然刘义河下一句,话锋一转,说道:“大仁兄弟,你也知道的,这亲兄弟,明算帐,我借钱给你没问题,只是你得拿东西来抵押才行啊!”
郝大仁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不知要拿什么来抵呢?”
刘义河哈哈一笑,说:“不是我瞎说啊,我看你家里,除了那房子,也没别的值钱的东西了。你便拿你家那房子做抵,我借你二十两银子。这样大家都不吃亏。”
这丰裕城里的房子不值钱,人家出二十两银子,换他用家中房子做抵,真要说起来,还是郝大仁占了便宜的。
郝大仁呵呵笑着,并未直接回绝刘义河,说:“我家那老宅子,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了,我祖母是住惯了的,她是万万不肯拿去做抵的。刘东家好意,我先心领了,我再去想想别的法子,若实在借不到,再来麻烦刘东家你。”
刘义河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他哈哈笑着说:“这也是大事,想来你也做不得主,不如先回去问问你家老太太再说吧。”说完也不进郝家大门,直接告辞离去。
郝大仁忍着心中怒气,哼,他这话里的意思,不是说自己没得主见,一切只听祖母的么!
呸!我就是听祖母的又如何!郝大仁往地上啐了一口,方才推门进去。
郝老太正在院里子收拾从街坊邻里那里带回来的干果茶叶之类,见郝大仁怒气冲冲地进来,便问:“你这是咋啦?谁惹你啦?”
郝大仁先将手中的包袱往桌上一放,说:“我看那个刘义河就没安个好心!”
郝老太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问他:“他咋啦?”
郝大仁捡了个干枣先吃着,说:“他说要借钱给我,要我用这房子做抵押!”
郝老太便说:“就为这个?这有啥好气的!”
郝大仁说:“我说他怎地那样好心,主动说要带我出去跑生意,原来是早就看上我这房子了。”
郝老太不太在意,也捡了个干枣嚼在嘴里,说:“他若不图个什么,我心里还在琢磨,如今知道他要图咱这房子,便没什么好怕的!”
将嘴里的枣核吐出来,说,“他若再找你,你便应下来,只是二十两太少,你向他借一百两。”
“一百两!”郝大仁吓一大跳,站起身子望向祖母,不可思议地说:“阿奶,一百两啊!人家也不是个傻子!他会给我?”
郝老太斜他一眼,说:“快坐下,这一惊一乍的,不嫌热!一百两怎地了?咱这房子,可是这丰裕城的头一份,祖上传下来的话,这房子可是在城里的风水眼儿上的,好得不得了!要他一百两咋啦!”
这丰裕城说是城,其实并不大,毕竟是在山垭口的一个大屋场而已,不会有多大面积,只有一条主街,三条辅巷。
只是千百年来,这里一向是得天独厚,才被称为“城”。如今虽不同往日,但这“城名”倒还没有变。
他们老郝家这宅子可是独占这三才街一条巷子的,三才街正是三条辅巷中间的一条。
郝大仁又捡个干枣扔嘴里,说:“咱说是这样说,这房子,我可不给他!”
又说他祖母,“阿奶,不是我说你,你老别老吹牛,这地方的房子,能卖个十两就不错啦,你还找他要一百两!我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他若真给了,我还不敢收呢!”
郝老太手中拆着郝大仁带回来的包袱,口里说着:“你这孩子总不信我。哟!这是素娘那里拿回来的?”
手里扒拉着布巾里的各种干果子和糕点,又说:“一看便知,定是素娘给的,这个素娘啊,是个周全人,可惜啊,命不好……”
郝老太先将里头的钱袋收了,又另捡了些茶叶干果,照旧用素娘给的布巾包起来,向郝大仁跟前一推,说:“等这日头过了,你瞅着凉快些便给她那里送过去,这些都是街坊给的,咱也吃不完。另外的也收拾了,给老冯、老何几个送过去。”郝大仁都应下来。
郝大仁从屋里搬了竹椅出来歇午觉,浓密的树荫下,倒是难得的凉快,只是这知了叫个不停,他心事又存了事,翻来覆去的总睡不着,反而折腾出了一身汗。
郝大仁取了条布巾来擦汗,不知为何便想到了刘义河。
他坐起身,拿起蒲扇使劲儿摇着,这刘义河在丰裕城里,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儿,先是买了老陈家赌出去的宅子,又买了老何家隔壁腾出来的空院子,上上个月才买了正街丰裕街上的一个铺面,如今又想打他家这房子的主意了?
这丰裕城,多的是空房子,实在是不值钱,也少有外地人大手笔买这许多宅子的,他一家子怕也住不完这么多房子呐!
刘义河到底是为何如此青睐这丰裕城呢?这又不是商贾云集的是宁仙镇,真是奇也怪哉。
还有那日,将他围起来,还作势要打他的几个花子,眼生得很,不是他郝大仁说,他从小在这城里长大,哪家人不认得他,偶尔碰上从外地路过的流民花子,不躲着点,谁还主动来招惹他呢?
这些事,越想越奇怪,郝大仁一时也没想出个名堂来,倒是一阵困意袭来,向后倒在竹椅上,便睡着了。
郝老太起身来看了他一回,见他睡得正香,也没吵醒他,只回转到屋里拿了张薄布衾,给郝大仁盖上,又轻手轻脚地去灶间烧水了。
山间的暑气并不像山下那般重,等太阳一落山,凉意便弥漫开来。
郝大仁没等太阳落山,拿上祖母准备好的布包,趁天没黑,便到春风小店找素娘了。
这春风小店说是小酒馆,但平日里少有客人来,说是茶馆倒也不差。
素娘每日都准备好了凉茶,若有人路过,喝了便会进来喝上一碗,素娘从不收钱。
时间久了,偶尔有客商货郎或是山里的猎户,打东边进来,都会先到她这里来喝上一碗茶再走,若有个什么物件能换的,也与她换上一两件。
郝大仁到时,正听阿桃与素娘抱怨说:“成日里烧这么些水,也没见几个人进来喝酒,再这样下去,咱这小酒馆可要关门啦!”
素娘并不在意,说:“你这话都说八百回了,咱这酒馆也没见倒啊!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阿桃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抬眼便瞧见郝大仁过来,没好气地说:“你咋又来了!咱们没钱让你赚了!”
郝大仁回说:“谁说要赚你们钱啦!我阿奶让我送东西过来。”说完便将布包放到素娘眼前的桌上,笑着说:“阿奶要我过来谢谢你。”
素娘便含笑说:“这也没什么。”又问郝大仁,“早间你说的与刘义河出去贩布的事,是什么时候出发啊?”
郝大仁有些意兴阑珊,说:“不去也说不定。”
素娘奇道:“这是为何,早间来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阿桃拆开布包,正吃着干果,闻言便嗤笑了一声,说:“准是这位公子爷,吃不了山外头的苦!”
郝大仁当没听到,只与素娘说:“那刘义河没安什么好心,他说借我本钱,要我把家里老宅子抵给他,我觉着,他这是算计上我家房子了。贩布的事,得另说。”
素娘点点头,说:“这刘义河已买了城里好几个宅子了,怎地还想要你家的宅子?这城里少有人来,他花这个钱在这儿买,为什么不去山下呢,大好的地方呢!”
郝大仁说:“正是这个理,谁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表情一时有些纠结,有些犹豫地说,“我是真心不想与这样的人掺和到一处的,但又想借着他到外头去看看,就这样算了,我有些不甘心。”
素娘沉默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院子里只有阿桃捏山核桃的声音。
郝大仁看过去,阿桃将两只山核桃握在手中,只一用力,核桃便碎了,郝大仁不敢再看,生怕下一刻阿桃捏的便是自己的脑袋。
素娘过了良久才说:“你便跟着他出去也无妨,他就是骗你,又能骗你什么呢,无非是些钱财罢了,你也没多少钱,自己处处留点心,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话真说到郝大仁心坎里了。
以前他祖母一直不让他离开太远,他便顶多去去宁仙镇,这次是听到说有刘义河带着,祖母才同意他出这个大宁山的。
在郝大仁的心里,他是觉着只要出了这大宁山,有没有这刘义河都无所谓。
郝大仁到底年轻,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思,他觉着,只要他能出这个门,管他刘义河怎样呢!
素娘为人一向稳重的,此时却也有些支持郝大仁,说:“你们少年郎君出去见见世面,没什么不好的,总比一辈子待在家里强。”
阿桃嘴里吃着核桃,说:“素娘你可别撺掇他出去,若他真出了事,他家祖母可要找你拼命!”
郝大仁便笑道:“怎么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素娘无关。”
素娘说:“你别担心你祖母,我会时常去看她的。”
“那便多谢了。”
郝大仁既已下了决定,回去时便直接去找了刘义河。
刘义河见到郝大仁还有些高兴,以为他是来找自己借钱的,便说:“大仁兄弟,这才半日你便想通了?”
谁知郝大仁并不是来找他借钱的,只是来问他打算几时动身,刘义河便没了之前那份耐性,说:“我巴不得立时便出发哩!”
郝大仁心里琢磨一番,便说:“对不住对不住!刘东家再容我一天,咱们后日一早出发,可行?”
刘义河乜斜着眼看郝大仁,半日才说了一句:“那便后日吧。”
郝大仁回到家,便让祖母赶紧帮他收拾。
郝老太以为他在说笑,说:“你这便定好了?”不是才说了刘义河不可靠么?
郝大仁怕祖母担心,便说:“阿奶,只要他带我走一趟便行,旁的我也不怕他。”
说着还挥着拳头,有些发狠地说,“我也不是白长这么大的,他若敢骗我,那就试试,是他的脑袋硬,还是我的拳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