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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魂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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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容貌逐渐清晰,消瘦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清冷而透明,女子眼中的泪不住的淌出,手微微抬起,想触摸面前男子,却始终停在原地不敢向前。
凛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女子,猛然伸手,却扑了空。
“落。。英?”凛尝试第二次伸手,却依旧落了空,在他恍惚的瞬间,冥灵女子轻轻走向他,抬手抚过男子脸颊,男子覆上女子的手,虚无而缥缈。
“我已经是逝去的人啊。”女子喃喃。
“宁,你喜欢过我吗?哪怕一点点?”女子问道,流转的眼神急切想从男子眼中得到答案,男子没有回答,退后几步,俯下头。
“真是,至始至终都是我的独角戏啊。”女子惨淡一笑,抬起头望向天空,顿了顿。
“这么久了,我早知道了,只是一直不甘心。”
“思君不见,难赴黄泉。如今终于死心了吧。”
“落英,你不必如此。”男子的语言变得苍白,声音越来越轻。
“什么如此?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以执着的,还有什么可以不忘的。”女子不再看着凛,只是蓦然的望着夜空,眼中的泪已风干,只有表情带着无边哀愁和痛苦,单薄的身子垂垂欲坠。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虽然我没有走进你的心,但也没有其他人走进你的心。我也不算输得太惨。”女子浅浅地说道,娇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阵风吹过,女子身形开始渐渐涣散,重化作点点白光。
“我。。。。”男子惊慌向前,极力伸出手,在他的手穿过云烟一般的肩膀时,他眼中转换凄凉。
“对不起。”
“你不要。。抱歉,此心相赠,未祈求过偿还。”女子低下头,泪水随之而落。
“我爱你啊。”女子脸色苍白如雪,缓缓贴近了凛的脸颊,深深亲吻他的嘴唇,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吻,虚幻的人再次化作白色雾气,升腾空中,散去。
凛徒劳的环抱双手,试图挽留已然离去的女子,却只剩夜色湿冷的露气。他颓然跪在原地,眼神空洞的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怔怔发呆。
“我们走吧。让他自己静静。”空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舍弃生生世世轮回,只为这样匆匆一瞥,真的值得吗?我以为她很傻,直到后来漂泊多年,被所爱的人敌对背叛,我才想明白,人生在世逃不过八苦,最苦的就是这求不得,放不下,背负着爱恨的生生世世,不如就此断了轮回之苦。
后来,凛来回了一趟沙海,我代替他守护了空空几天,便决计去见一次泉,我不知道该如何与空空道别,只好仅留下书信。
临走前,我最后去了趟白鹿书院,里面依旧书声琅琅,一如大隐隐于市,莫笑尘和衿衣已经离开赶往京都,只有安麓先生和芷君还留在书院中。
我遥望着渐远的金陵城,一时恍惚,宛如一旦踏出,此生不再有机会踏入,那饮酒赏月,听琴舞剑的日子从此与我割裂,藏剑山庄大火之后,我一直逃避面对,一直放逐让自己沉迷在梦里,而对父亲还是伯父们从小教导的藏剑意如何能容我长久纵容。
等我重新回到客栈的时候,老板说泉早已离开了,只留下一张飞仙谷的地图。
飞仙谷的路蜿蜒难寻,我跟随地图在群山中寻觅了两天,终于找到了标记的狭窄山洞,穿过山洞,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却令我心中一惊。
外面明明还是正午,阳光却似绕路而过,头顶是阳光的金色,谷中却笼罩在一片昏黑之中,只有点点荧光照亮小路,紫色的花海一望无际,成千上万个发着蓝光的灯笼漂浮在花海之上,高低错落,显得气氛诡异,二狗子却乐的高兴,一把扑向飞舞的灯笼,追的灯笼四下逃散。
“你的猫怎么回事!”一个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道蓝影由远及近,飘忽而来。我赶紧呵斥住二狗子,二狗子不情愿的放开灯笼,呜咿一声跳回我身边。
“它怎么总喜欢啃我的灯笼!”泉显得很生气,我不知如何解释,二狗子以前也没有这么对一个东西如此感兴趣。
“可能因为你的灯笼特别?”我讪讪的说道。推开迎面撞来的灯笼。
“那倒是。”
“你可别乱动,这些都是引魂灯。”泉紧张的喊道,说完手指拈绝,口中念念有词,漂浮的灯笼瞬间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道路。
“你的猫跟你一个德行。”泉嫌弃的看了我一眼,走在前面,我一时无语,我跟随泉在一座大房子前停了下来,房子高约三十尺,在空旷的花海中显得很突兀,门口两尊巨大石像面目狰狞,怒目圆睁,一个手持石伞,一个手持长鞭,宛如审视着整片空旷的花海,随时准备给不速之客致命一击。
房子的木板上密密麻麻镌刻着古老的文字,文字已变得模糊,彰显着久远的历史,巨大的星轨仪在房顶安静的旋转,点点荧光在星轨仪上闪烁。
谷中没有一丝风,没有虫鸣鸟叫,安静的宛如死地。
“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泉用手中木杖轻敲房门,雕刻辟邪兽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
“那女子不是他的未婚妻,那个人也不叫万宁。”我和泉说到那时候的场景,泉吃惊的看了看我,起身从里屋拿出一本长卷,铺开,念念有词。顿时房中央虚空出现一面镜子,放映出那女子生前种种,泉只是聚精会神地凝望着虚空的镜像,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
“她为什么要那样说?”泉轻声细语,似喃喃自语。
“大概觉得这样你才会同情她帮她送吧。”
“用生生世世的轮回换这样一面?”镜中景象变换迅速,泉呆在原地,吃惊的看着最后的幻像。
“人真是神奇的生物,只为见那人一面,游离在生死以外。这颗心,早已不在了。”泉捂住胸口,收起长卷,忽然苦笑。
“去吧。”泉手指一拈,长卷凌空,刹那如玻璃落地般,碎成点点光片,冲出屋外,消失不见。
泉的身体突然向后仰去,我快步向前,扶住他坐在椅子上,泉大口喘着粗气,额间渗出汗珠,我无意碰到他的手掌,寒冷如冰。片刻,他渐渐缓过神,自嘲般笑了笑。
“老了,还是老了。”我刚想反驳他一句,却发现他头发全白,面目苍老,皱纹横起如同八十岁老人,可就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相貌。我一惊,一不小心将桌上杯子扫到了地上。
“小丫头被吓到了?”泉看向我,眼神和悦,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说了我已经120岁了,你自己不信。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曾爷爷。”
“切,你又不是藏剑的长辈。”
“哈哈哈哈。”泉脸上的笑容忽然凝结,宛如想起什么一般,又从里屋拿出一封信递给我,信件轻飘不像普通纸张,拿在手里冰冰凉凉,轻如无物。
“小丫头,你说的那人不肯见你,只把这个给你,让你不要再费心思了。”
我一愣,打开信封,信上笔迹正是祁源的。
文字涂涂改改,最后只剩几个字。
一字难言,愿卿长安。
“他说让你不要有恨,好好的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那时候祁源的笑容重浮现在眼前。我无数次幻想他活着,我和泉做那个交易,也不过想听他说,祁源不在,他还活着,可最后终归是落空了,我踉跄的跌倒在地上,心如被剜空,不再跳动,眼前黑暗如浪潮一般湮没我,让我无法呼吸。过往种种历历在目,被守护,被调笑,欢乐还是悲伤,他始终都在?而今,面对前行的路,我又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我期许的总是事与愿违。”良久,我
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口血顺势而出。藏剑山庄的血恨,家国的选择,我终归要一个个失去自己重要的人。
“真的无法相见了吗?”
“是。而且你知道如果相见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付出什么代价,让你送信?”我微微一震。
“我有那么势利眼吗?这点小事。”泉递给我一颗药丸,让我吃下。
“我闲来无事,便先去找了你说的那人,可人家不见你。”泉摊摊手,茫然的叹息。
“人真是奇怪,落英为见一面那人宁愿生死灰飞烟灭,那孩子不愿见你却也是同样的原因。”
“什么?”泉的声音很小,我听不真切,问道。他看着我,只是摇头。
“没什么。你只需记得他的嘱托,便是不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