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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修罗场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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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瀛没再来找苏药,他天天忙得飞人一样,不是飞剧组就是在各大城市站台宣传,要么就去国外拍片,偶尔会发张自我感觉良好的风景照给苏药——他把阳光明媚的照片给苏药发过来,问苏药在干嘛。
苏药自然不搭理。
梁宇下班回来,见苏药在厨房忙碌,从身后抱住苏药,任性地说,“苏药,我想亲你的嘴。”
苏药把水关了,湿着的手伸到旁边,不让水滴到梁宇笔挺的西服上,轻声说,“嘴不行,我生病。”
“那你什么时候好?”
“快了。”
梁宇将苏药一抱,放坐在流理台上,盯着苏药看,“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咳嗽得更厉害了,医生到底怎么说?”
苏药笑,“不管医生怎么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梁宇想了想,重新抱住苏药,小声说:“好吧。”
苏药咳嗽着,微笑不语。
晚上的时候,苏药眼神飘忽地看着黑黢黢的屋顶,忽然说,“今天从后面吧。”
梁宇犹豫,“你不是不喜欢那样吗?”
苏药回了点神,摸着梁宇的头发,轻轻笑,“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就是从后面的。”
梁宇身体一僵,慢吞吞把苏药的身体翻过来,有点哽咽地说,“对不起苏药,都是我不好。”
苏药伏在枕头上,摸索着找到梁宇的手,轻轻握紧,咳嗽着说,“没关系,我们是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忙。”
梁宇眼中的泪滴下来,烫在苏药背上,他喃喃问,“为什么苏药?你之前不是都拦着,不让我对你做这种事吗?为什么最近都不拦着了?”
“嗯,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暂时先这样吧。”苏药一脸空白地说。
转眼入秋,苏药咳嗽地更厉害了,就像窗外的秋雨一样,时而撕心裂肺时而滴滴答答,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梁宇虽然从小习惯了苏药动不动就咳嗽,但还是烦躁地不行,他放开苏药,去客厅倒了水进来,盯着苏药把水喝完,恼怒地说,“你的片子呢,给我看一下!”
苏药低头说,“之前去秦奋家的时候,忘在他家了。”
“这种东西怎么能忘,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再拍一张,天气变凉了,你得好好看着自己。”梁宇伸手去碰苏药的额头,见果然是在发烧,就去翻苏药的柜子,然后发现原本放药的柜子里,空荡荡的,梁宇诧异地回头,“你的药呢?”
苏药见梁宇去翻柜子,本来有点紧张地盯着,这时转开脸,轻声说,“吃完了。”
“这怎么能行!你身边那几样常用药,家里不能断的,万一你有个什么,我怎么向叔叔阿姨交待!”梁宇生气地站起来,往外走,“我出去买。”
“我明天自己买吧,今天太晚了,外面还下雨。”苏药披上衣服,正想下床拦住梁宇,梁宇又在门口停住了,皱眉问,“苏药,我今天才知道你辞职了,而且辞职有段时间了。”
“不想上班了,我本来也不喜欢主持人这份工作。”苏药低头说。
“辞职就辞职,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今天那个纪瀛拦着我,硬说是我逼你辞职,是我不让你见他,我还不知道!”
苏药愣了一下,轻轻说,“对不起。”
梁宇看着苏药的样子,火气一下子上来,他走回床边,抓着苏药的肩膀,想平心静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火气更大了,“我不是怪你,不是生气,就是——苏药,我从小没你聪明,除了身体好,什么都比不上你,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干什么呀?你最近太奇怪了!”
“我……画漫画。”
“那你画了吗?”梁宇追问。
“没有。”
“……”
两人都沉默下来,这对话有点奇怪,有点小时候吵架的意思,但此时梁宇赤|裸着上身,只穿着睡裤,光脚站在地上,高高大大的个子,分明是个大人了。
“我去买药。”梁宇转身往外走。
苏药拽着梁宇的胳膊,“明天吧,太晚了。”梁宇看着苏药那憔悴的样子,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把苏药揉在怀里,“苏药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我心里特别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有我在。”苏药安抚地拍着梁宇的后背。
“嗯。”梁宇把脸埋在苏药耳边,小声说,“苏药,别离开我。”
苏药轻声咳嗽着,不说话。
第二天早上梁宇出门去上班,和苏药约定好下午一起去医院,苏药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吃过午饭,苏药换好外出的衣服,把他藏在柜子底的胸片拿出来,对着光看了一会儿——
生病这么多年,胸部的CT,其实他自己都已经会看了。
还好,及时治疗的话,还有希望。
到了后半下午,梁宇打了电话过来,歉意地说,“苏药,我有点事,你自己去吧,记得穿厚点,下雨外面冷,你打车去,别坐地铁了。”
苏药对着窗外清凉的秋光,平淡地应了个字,“好。”
梁宇急匆匆挂了电话,看着面前的傅若虚,冷笑着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傅若虚和善地笑了笑,“苏药辞职了,你觉得你还能留下来吗?”
“正好,我也不想在这破地方待着了!”梁宇把脖子上的证件摘下来,正要往傅若虚脸上摔,傅若虚淡定自若地说,“你真不要了?苏药这五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你知道他为了能让你安稳地在财经频道混到现在的位置,默默忍受了多少打击和折磨吗?”
梁宇脸色铁青,气得笑出声,扑过去一拳头砸在傅若虚鼻梁上!傅若虚顿时捂着鼻子痛得弯了腰,血流了一脸。梁宇把证件摔在傅若虚身上,恨恨地说,“老子不要了!”
苏药听着梁宇挂了电话,把胸片一张一张收好,重新塞到柜子里,换回家居服,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拼图。门铃突然响了,苏药走过去看,居然又是纪瀛。
“苏药你让我看看你,不然我不走了!”纪瀛大声说。
苏药挂断对话,漠然走回沙发前,咳嗽着,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猩甜,他咳出来一看,脸上有了释然的笑意。
梁宇今天回来的晚,身上湿淋淋的,看起来有点狼狈,也不怎么敢去看苏药的眼睛,从小到大,做了错事心虚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样子。
苏药等他洗完澡出来,才问,“怎么了?”
梁宇擦着头发,皱眉说,“我想辞职。”
苏药微微一怔,就听梁宇说,“你离开电视台了,我也想离开。”
苏药说,“我离开,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主持人这份工作,你现在地位又稳固了,我才走的。你呢?你喜欢主持人的工作吗?”
梁宇不说话。
苏药又说,“你当初是因为喜欢主持人这份工作,才想要报考电视台的,这几年工作顺风顺水,得心应手,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我不喜欢电视台那地方。”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苏药说,“不过全国各大电视台,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你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名誉和地位,就要忍受这份工作背后的氛围。”
“可是——”梁宇看着苏药,说不下去。
“你是不是见了傅若虚?”苏药直接问。
梁宇不说话,突然一脸恼怒。
“你递了辞职信了吗?”苏药问。
“还没有。”
苏药松了口气,放缓了声音,“你不要被傅若虚激将了,听说他最近送了个新人去你们频道,想捧他,他正想让你把黄金时段的位子让出来。可是你到了这个地位,有了自己的声望和人脉,工作又没什么大的差错,就算是他也没办法随便把你换掉,所以他才想让你自己辞职。”
梁宇听着呆愣了一下,把苏药抱在怀里,愤愤地说,“苏药,我恨傅若虚!”
“我也恨。”苏药说,“所以你更要好好爬上去,让他拿你没办法,这样才行。”
“嗯。”
苏药又叮嘱:“以后在台里,工作是首位,必须全力做好,其他的闲事可以不用管,闲话不用听,谁的脸色都不用看,就这样就行了。”
梁宇答应着,抱起苏药进了卧室,放在床上。苏药握着他的手,轻声说,“今天不做了吧,我有点累。”
梁宇也没执意,坐在床边问:“去医院了吗?”
“去了。”苏药低头抠着衣服上的扣子。
“那就好,什么时候去取片子,我——”
苏药抬起脸朝他微微一笑,“你好好工作,我闲人一个,自己去。”
梁宇忍不住去亲苏药的眼睛,然后又想去亲苏药的嘴唇。苏药不肯张嘴。梁宇于是站起来要回他自己的房间,“那你睡吧。”
苏药拉住梁宇的手,“今天在我房间睡吧。”
梁宇犹豫,苏药又说,“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睡。”梁宇于是关了灯,走回床边,在苏药身边躺下。苏药往他身边移了移,“你抱抱我。”
梁宇于是伸手把苏药抱在怀里,两人安安静静的。
苏药仿佛想起什么,忽而笑起来,“你小时候最爱抱着我睡觉了。”
梁宇心头一颤,手臂收紧,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因为你身上总是白白的,软软的,香香的。”他亲了亲苏药的头顶,忽然开口叫了一声:“苏药。”
“嗯?”
但梁宇沉默了,没再说下去。
苏药静静等着,等到后来,他微微笑了,他早知道的,他这辈子都等不到梁宇接下来的后半句。到这种时候了,还是等不到。
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梁宇。
苏药微笑着说,“最近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我们要是永远不长大该多好。”
“嗯。”梁宇嗓子一哽,“睡吧。”
“晚安。”
*
纪瀛忙完了回到轩辕古城,又天天来按门铃。苏药干脆连是谁也不去看了,疲倦地躺在沙发上发呆,半睡半醒了一觉,看着昏黄的夕阳洒进落地窗,他爬起来,收拾了点东西,觉得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