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不知处》小稻穗

22、日不落的帝国

　　肖逸坐在回国的飞机里，最后看一眼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有他熟悉的人，他与他共饮一河之水、共淋同一片乌云落下的雨、共沐同一轮秋阳的余晖，可是，他找不到她。自己已经接到刘秘书无数电话了，自己出来一个多月，刘秘书对外一律宣称肖总出差，但是，现在，显然这个理由敷衍不下去了。也好，回去吧，就当是解脱，早就知道，只要云笙再次离开，自己就再也不能追上她了
　　国内已经进入寒冷的冬天，一出机场大门，肖逸打了一激灵，一切仿若前尘旧梦。刘秘书看到肖逸，如释重负：“肖总，你总算回来了。”又接过肖逸手里的行李箱，两人一起上车。一上车刘秘书就递给肖逸一份文件，道：“这是原来我们请的设计师做的设计，但是秦副总认为不符合安全条例，并且您这一个月都不在，他已经通知相关股东，要立刻更改这个项目，公司很多人都听到风声了。”
　　肖逸看着设计说明和规划稿，头也不抬的问：“知道是那些股东吗？”
　　刘秘书为难的摇摇头：“目前还不确定，您不在，我们也不好接触那些股东。”
　　肖逸冷笑：“不外乎就是他背后的股东带的头。”
　　刘秘书看着肖逸的冷笑，不禁退了退，道：“但是这次应该联系了很多其他小股东，并且得到了响应。因为这期项目投资时间太长，很多股东觉得回利期限太长，有很多不确定因素。”说完又递给肖逸一份文件，只有一张纸，道：“这是我和林经理猜测和听到的名单。”
　　肖逸看着四五行名字，其中赫然在列的有当时和父亲一起打拼的原始大股东秦兆华，以及他的心腹，再就是一些平常无关痛痒但团结起来有不可小觑的小股东，往往这里小股东不参与决策，所以他们对公司内部的派系斗争并不关心，谁能给他们钱，他们就承认谁。
　　肖逸把名单递回给刘秘书，道：“你去落实一下上面的情况。”
　　刘秘书得到应允，马上点头道：“好。”
　　公司的变动肖明岐也知道了。在肖逸刚回到自己公寓的第一时间里，肖明岐就打来了电话。
　　“你这一个月干什么去了，出差还有不开机的吗？你这是对公司的不负责！”
　　肖逸很疲惫的道：“爸，我会处理的。”
　　“你处理？早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给我说说，你这一个月到底去那儿出差了？否则，你放任公司不管，董事会不可能不找你算账！”
　　“我已经知道了。”
　　见儿子也没什么解释，肖明岐也是没什么办法再问，只能发狠丢下一句：“你不处理好，就别回来见我了。”说完气呼呼的挂了电话，王芳赶紧劝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到时候血压又高了。”
　　肖明岐把手机放在茶桌上，叹了口气：“哎，这两孩子都不让人省心。”
　　王芳赶紧说话好道：“云笙每周都打电话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专门给你寄了红茶回来，你不是说好喝吗？”
　　肖明岐看着宠爱孩子的王芳，深吸一口气，再叹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两个都是好孩子。我马上打电话问问公司现在到底什情况！”
　　这就表明肖明岐会出手帮肖逸，王芳大喜，站起来道：“我给你去做你最喜欢的什锦蜂窝豆腐。”
　　肖明岐笑道：“现在不嫌麻烦了？”
　　王芳讨好着道：“不麻烦，不麻烦了。你不是爱吃吗？”
　　肖明岐内心不由得声泪俱下：没想到到老了还得看孩子的面子才能混口好吃的。
　　第二天，肖逸出现在办公楼，也总能不时听见一些人窃窃私语，看来这些人真的是欠收拾了。
　　肖逸想，收拾完这些人，处理完手中的残局，自己也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自己埋葬了。这些名利、金钱、地位，以后对于他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为什么他喜欢美术，却没有选择美术？
　　因为当时想避开与云笙所有有交集的东西。
　　为什么他后来刻苦求学、短短几年时间完成了本课和硕士的课程？
　　因为他害怕云笙被社会上优秀的男生追走，想早点毕业。
　　为什么他毕业就老老实实回来继承家业，尽管他也怀着独闯天的雄心壮志？
　　因为他想掌权，变得万众瞩目，他有能力了，才能抓回云笙；他有钱了，才能给云笙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是，现在，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刘秘书很快就统计好了名单，肖逸坐在办公椅上，把未喝完的咖啡重重放在写有那些人名字的花名册上。
　　“原来之行设计公司的老板给我约一下。”
　　几天之后肖逸和之行的老板坐在了一起。
　　“叶总，真是不好意思。”肖逸诚恳的向叶之行道。
　　“肖总，贵公司近来的情况我不甚了解，不过当时我们设计沟通的时候可有你肖总在场，现在这个状态不仅仅是对我公司的损失，也是对我们两家公司信任的损伤。”叶之行直话直说。
　　肖逸歉然道：“的确，这事我要负主要责任。”
　　叶之行并不买账：“肖总，我是信任您才和你合作的，但是现在你说一句负责任就能解决吗？我们公司花了大量的力气去完成前期的调研，最后告诉我这是一张废纸，你想想，你能接受吗？”
　　肖逸道：“换做是我，我肯定也是不能接受的。所以，这次我是想找您重新来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回旋的余地？”叶之行反问。又道：“肖总，你不要介意我直话直说。现在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本来嘛，这些事情每家公司可能都存在，只是爆不爆发的问题。更何况在最紧要关头，连您人都找不到。我现在已经当了一次炮灰，我不想第二次掺和进去。”
　　说了这么多，肖逸明白他是对自己任性出走伦敦而不管公司业务而放弃自己了。
　　肖逸看看叶之行一口未喝的茶，做最后的努力：“您是目前我国最有能力承担这个项目设计的人了，我想他们应该也会继续来找您。”意思是：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夹在两边，掺和进两边的事务。
　　肖逸相信，以秦兆华为首的那伙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更改这个项目，而是希望借此先否定肖逸前期的努力，再把他排除出这个项目，然后他们再换家设计公司，重新拉起旗来完成这个建设项目。没想叶之行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选择叫拒绝。”
　　至此，肖逸明白自己劝不动叶之行了。只能歉然一笑，绅士的伸出手道：“叶总果然干练，晚生佩服，喝茶。”
　　因为放弃与金申集团这次合作，加上前期参与的调研，叶之行会白白损失几百万。
　　叶之行离去后，肖逸一个人又坐了半个小时。若是叶之行这里行不通，他需要再理一理思路。
　　对于公司目前最大的投资项目来说，若是肖逸不能在这个项目上占据领导地位，那以后他就会慢慢失去公司的管理权，最后被踢出公司。虽然自己不想再管理公司，但是自动离职和被别人踢出公司完全是两回事。况且这是父亲和母亲一生的心血，绝对不能在这里出岔子。
　　下午，秦副总来到了肖逸的办公室，神色中透着自豪：“听说你去找叶之行了？”
　　肖逸无聊的回道：“对啊。”
　　秦副总还是不减逼人之色：“听说结果不尽人意？”
　　肖逸把手摊在黑灰条纹相间的金属办公桌上，露出一副“如你所言”的神态。
　　秦副总常常的喟叹一声，道：“真是辛苦肖总了呢，为公司尽心尽力的。”说完站起来，又道：“那我出去了。”然后轻松的拉开厚重的大门出去了。
　　肖逸看着秦副总踌躇满怀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刘秘书走进来道：“肖总，我们怎么办？”
　　肖逸自信的看着刘秘书道：“别担心，他能来这里挖苦我，说明他们也还没有想到什么主意，不然他早就忙得晕头转向了，怎么会闲来无事到我这里一访呢？”
　　刘秘书“喔”的明白了。
　　肖逸拿起外套，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肖逸回了家，对于消失一个月，无论是谁，肖逸都不做解释，只是表示去出差了。肖明岐多方打听也没有问出结果，也不再追着不问。看着肖逸在这种危机关头回来，猜想肯定是有事相商，便直接开口道：“说吧，回来有什么事？”
　　肖逸一笑，道：“什么事？我回来不能是吃一顿饭吗？”
　　“呵，现在果然是翅膀硬了。”肖明岐竟然有自豪之色。
　　“爸，放心，我既然决定接手家族企业，就不会让他败在我手上的。”肖逸拿起肖明岐刚刚放下的财经报纸，接着看了起来，外人看来，肖逸是相当悠闲。
　　肖明岐却又不放心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让我看看你的新法子。”
　　肖逸继续认真阅读这报纸，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我退出公司。只要在这路上等着他们就可以了。我今天去见了叶之行，没谈拢，就看他们的本事大不大了。”
　　“你还是没有说怎么办？”肖明岐盯着报纸的另一面，好像已经透过报纸看到了肖逸。
　　肖逸终于放下报纸，认真的对视着肖明岐的目光：“目前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出国找更优秀的设计公司，二是从别的方面入手，只是代价有些大，可能公司会经历一段低迷时期。”
　　肖明岐明白了，第一种办法太费时，要在国外找到优秀的设计公司，取得他们的信任、谈下合同、他们再到国内来重新考察、再到拿出新的方案，估计没有半年是完不成的，可是董事会随时会召开股东大会，最晚也不会超过两个月，这留给他们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若是运气好，也只能够他们谈下合同。第二种方案肯定是从公司内部不正当的、阴暗的地方入手，找出他们的漏洞，再大刀阔斧、壮士断腕，但是这样暴露出来的问题必然会影响公司的结构人事，还有股票，其实相当于公司要重新起步，这对于目前正处于壮年时期的金申集团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也是一般人不敢采取的措施，所以连那帮元老也不敢揭自家的短。所谓壮士断腕，需要的是绝对的勇气和对以后生活的必胜信心。
　　见对完话的两父子都陷入了沉思，王芳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只记住了“找一个优秀的设计公司”这一条。所以她赶紧悄悄的跑上楼，给云笙打电话道：“云笙呐，你在做什么？”
　　云笙才刚刚吃完早午饭，伸伸懒腰道：“没做什么啊，怎么了？”
　　肖明岐叮嘱过王芳不要把家里的糟心事告诉云笙，所以王芳定了定心神，问：“你能不能在英国找一家顶尖的建筑设计公司啊？”
　　王芳从来没求过云笙办事，听到王芳的问题，云笙很是好奇：“妈，你找设计公司干什么？还要顶尖的？”
　　王芳避重就轻道：“不就是肖逸的公司吗，那个风情小镇的酒店设计，公司没通过，所以他要换家公司，可是当时已经请了国内最好的，这次只能换国际的了。他肯定不好意思和你这个姐姐开口，怕你笑话他，所以就只能我说了。”
　　云笙不了解公司运营情况，但是和肖逸一起去实地了解过，的的确确是一处美地，若是因为设计没有通过，那就很遗憾了，况且这也是他第二件大的事业，云笙决定要好好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