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不知处》小稻穗

18、心之所盼，行之所向

　　云笙想小时候我也吃了小山般多的药了，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么虚弱呢。其实云笙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在经历了生死劫难后更是只有一副看起来完好的躯壳，到了肖家后肖鸣岐和王芳发现她先天不足的毛病后多次请人调理，才终于小有成效。但后来去了美国，刚开始意志消沉，最严重时以酒度日，彻夜难眠，后来发奋读书，废寝忘食，所以以前攒的劲一下子又散了。
　　云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悔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一会只觉脑袋昏沉，躺在床上边睡着了。
　　直到晚饭时间肖逸上楼叫云笙吃饭，云笙还在沉沉睡眠里。云笙的头发还没吹干，只是用浴巾包着，穿着松散的连衣睡裙，被子也没盖好。肖逸轻轻坐在床边，悄悄拨开露出浴巾、遮在云笙面容上的发丝，看着她白皙的面庞，纤长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殷红的小嘴，真想一亲芳泽。这个姐姐，已经比二十岁时更加迷人了。先前来吹头发时，她那娇憨的神态，让肖逸想到了大熊猫，真想好好抱一抱啊。可是，肖逸又怕再一次吓跑了她，若是她再躲个六七年，肖逸怀疑自己会疯。因为为了这次将她留在身边，他已经尽最大努力来使自己优秀完美，他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空间进步了。爱你如斯，汝可有知？
　　云笙刚刚离开的时候，肖逸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疯狂的状态，到了美国读大学时更是无人管束。泡夜店、喝酒、抽烟、赛车……所有富家子弟奢靡的生活他都尝试了，上课几乎成了一个笑话，不知是为逃避还是为报复。喧嚣过后往往是成倍的冷清与落寞，无人掌控的悲伤就像年久失修房顶上的蛛丝，又细又密，稍有风吹，它便摇曳不止，偶然有飞禽撞破那网，肖逸总能松一口气，可是总有隐藏在身体不知名角落的蜘蛛不知疲倦地修补着那一次一次残破的网。总之，肖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撞得头破血流，却还是困于原地，无法逃离。
　　甚至第二年他的学业成绩不及格，被警告要留级，通知发到家里，肖明岐在电话里道：“如果你不想学习就回来，公司我现在就捐赠出去。”
　　迫于压力，肖逸终于去上课了。前面荒废的学业需要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去追、去学，肖逸一下子又变成了好好学生，整天呆在图书管，晚上泡着咖啡熬着夜。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肖逸渐渐发现沉醉于书本能使他忘却平常摆不脱的心魇，于是，他更加努力学习，最终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顺利保研本校。他也由此成为学弟学妹们的传说，也更是多了一个“天才”的称号。他这灿然的人生履历，还真得感谢面前这个睡得无比心安的人呢。
　　可是这个人还没有吹干头发，肖逸难得有机会喊一次云笙的名字，所以他喊得极其小心翼翼：云笙？
　　云笙没有反应。
　　稍微提高点声音：云笙？
　　云笙拉过被子，侧过身，继续美梦。
　　肖逸把她身子搬转过来，边说：起来吹头发吃饭了。
　　云笙不慎其扰，只能迷糊的睁开眼，看见肖逸坐在她床前，一时间忘记身处何方。左瞧瞧右看看，才清醒过来。揉揉自己惺忪的眼睛，问：“怎么了？你怎么在我房间？”
　　肖逸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指着手腕上Audemars Piguet 皇家橡树腕表道：“你自己看看到是什么时候了？”
　　宝蓝色的表盘映着时间刻度，云笙看的很仔细：六点十一。云笙遗憾道：“原来这个时间了？”
　　肖逸拿来他先前放得整齐的吹风，递给云笙，道：“你快吹头发，都在等你吃饭。”
　　云笙怪不好意思要别人等，便道：“你要他们先吃，给我留一点就行了。我吹头发了就来。”
　　肖逸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云笙正在下床，没听明白，正朝肖逸望去，想寻求答案，可是已经饿了的云笙脚底发虚，又左脚踩住了右脚的拖鞋，右脚一迈步，整个人就直楞楞地扑向地板。
　　幸得肖逸眼疾手快，身手矫健，一瞬间向前跨出一大步，同时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云笙，但是由于惯性，肖逸挎出去的腿跪在了地上，在楼下的人都能听见“砰咚”一声响。刘秘书跑到院子：“肖总，怎么了？”肖逸边强行扶起云笙，自己站直，揉揉刚才和地板亲密接触的膝盖，然后走出门道：“没什么，不小心把椅子弄倒了。”刘秘书看着肖逸边揉膝盖边走路，担忧他以前受伤的腿又受伤，忙问道：“没事吧肖总？”肖逸摆摆手，道：“你要他们先吃，给我和云笙留点就行。”袁经理恰好出来，便道：“都说哥哥疼妹妹，肖总，云小姐可得你这弟弟关心，我们是真羡慕啊。”
　　肖逸坦然一笑：“你们先去吃吧。”
　　袁经理不客气道：“那我们就先吃了”说完招呼刘秘书进屋，四人大快朵颐起来。”
　　楼上的云笙纠结得把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抓得更像鸡窝了，这种电影般的场景她自己是怎么“拍”出来的？肖逸会怎么想？她一下子把那双拖鞋踢的老远，可是头发还没吹，她又只能走过去从墙角边上、椅子底下找回拖鞋，不情愿的穿上。
　　吹完头发稍加打扮的云笙下楼来吃饭，由于刘秘书几人没吃完，主人家就给她和肖逸在院子里摆了个小桌子。肖逸边吃边道：“明天你就在房间休息吧。”云笙很赞同的点点头，吃了一根面条，犹豫着建议：“以后你修酒店时候，能不能，那个装浴缸？”肖逸抬眼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话。“你看吧，这里这么多山，不管来这里旅游还是独家还是拍婚纱照，应该都很累的，如果在外玩耍了一天，回到酒店又有舒适的浴缸泡澡，多么享受！”见肖逸听得认真，又道：“浴缸特别用买的了，就地取材，用石头，你看那个石潭，就仿着那个石潭建，更像回到了大自然泡澡一样，再配着大落地窗、古树，一眼就能看到古意森森！”说完两眼放光，仿佛现在就在浴缸里看风景一样。肖逸还从没见过这么光亮焕发的云笙，或许她投入工作后又是另一个脱胎换骨的她吧，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有见过她努力奋斗的样子，肖逸不免遗憾非常。
　　云笙发现肖逸在仔细的看着自己，突然羞赧，咳了一声，用手把头发拢在耳后。肖逸回过神来，连忙给自己解围：“嗯，很不错，回去我给你转钱。”
　　“啊？什么钱？”云笙微偏着脑袋问。
　　“你的灵感啊，很不错。”肖逸放下筷子，背靠在椅子上，手撑着桌子边缘，衣袖稍微随意向上卷起：“要不我聘请你当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吧？反正这是你的专业？”
　　“不行不行”云笙连筷子都来不及放，就摆手拒绝，虽然在国外工作的老板是出名的建筑设计师，也跟着老板参与了几件大型建筑设计，但是要她回来给自家公司设计，总觉技艺不够，不敢卖弄。况且云笙也不准备长待国内，没必要与肖逸产生更多、更长的交集，所以云笙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肖逸再问：“真的不来吗？”
　　云笙咬着筷子，没张口，仅靠喉咙发音道：“嗯。”
　　“那好吧。”肖逸耸了耸肩，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拿筷子夹了一片香肠，细细咀嚼起来。月色如水，淹没了层峦，淹没了无边的夜，肖逸觉得自己嚼的不是的香肠，而是冷清寂然的月光。
　　第二天起来，云笙得知肖逸几人去村中走访了，吃完二娃子给他端来的早餐，看着二娃子身上整天愉快的笑容，云笙突然想给他画一张速写，留住这小小少年身上那份纯真。坐在院子的云笙朝正在抱劈柴的二娃子喊道：“二娃子，过来，过来。”二娃子放下木柴，腿脚轻快像踩着风一样跑到云笙身边，又用亮晶晶的眼珠看着云笙，仿佛在问：“有什么事吗？”云笙比划着说：“我想给你画一幅速写，可以吗？”二娃子问：“什么是速写？”专业的名词解释他肯定理解不了，所以云笙干脆直接道：“就比如你刚在抱柴，我把它用铅笔快速的画下来，就是速写。”少年身上那种毫不在意的热情又洒出来了：“喔，那你随便画啊。”
　　于是云笙上楼找来纸和笔，坐在昨天吃饭的地方，以二娃子家为背景，仔仔细细地画着勤劳的少年。二娃子也不忸怩作态，带着率真，一趟一趟搬着柴，又将木柴码得整整齐齐，就像在砌一面墙。
　　两人各得其乐，直到肖逸回来。肖逸在车内远远就看见云笙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写什么。下车走近了才发现她在画画。肖逸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在文件里的签字笔滚了出来，肖逸问：“你在画什么？”云笙狡黠地一笑：“你猜。”旁边码柴的二娃子在柴垛旁高兴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云笙放下画板和笔，起身准备去阻止二娃子的话，却未来得及，“姐姐画的我。”云笙娇嗔道：“二娃子这样就没意思了，让哥哥猜猜多好。”
　　肖逸宠溺地一笑，不搭理她们两个，径直上楼了。
　　风吹来把云笙的头发吹得四处飞扬，仿佛想把它吹成大自然的模样，云笙反手抓住乱飞的头发，在脑后一盘，顺手拿起桌子上多出来的笔，固定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又坐下安心的画画了。
　　肖逸喊刘秘书给他把桌子上的文件送上房间，刘秘书麻溜的拿起文件就送到了肖逸的面前，肖逸打开文件夹，顺手准备拿笔，却找不到笔了，前前后后翻了几页，笔还是不在。刘秘书见状：我去我房间拿一只来。”肖逸站起来，道：“不用，你去桌子上和车里看看有没有。”可怜的刘秘书怎么能找到缠在云笙头发里的签字笔呢？
　　看着无笔而返的刘秘书，肖逸干脆道：“算了，我回去再看吧。”又问：“林经理他们回来没？”刘秘书摇摇头道：“没有。”肖逸看看外面天色，夕阳已在山边尽情的燃烧，映得空气都变得绯红。便道：我自己下去看看。
　　下得楼来，发现云笙已不在院子里了，只有二娃子正拿着画乐滋滋地左看右看，看到肖逸，二娃子跑过去，把画展示在肖逸面前道：“这是姐姐画的我，真像！”肖逸看到虽是黑白的速写画，但是云笙也是尽着最大的努力，将其容和气留在了纸上，从纸上就可看出这少年热情洋溢的爽直性格。肖逸第一次摸了摸二娃子头，问：“给你画画的姐姐呢？”二娃子指指厨房：“姐姐在向我妈学做菜。”肖逸边想迈步去看看，没成想二娃子又道：“我听说云姐姐也是哥哥你的姐姐，你怎么从没叫过她姐姐？”肖逸感叹：这娃不仅热情，胆子也大。看看厨房里虔诚的“姐姐”，想着她的胆子若是大一些，该多好。
　　二娃子突然火急火燎的跑进厨房，对着正在耐心教云笙厨艺的妈妈道：“妈妈，我想去读书。”二娃子的妈妈和云笙都看向他，连后进来的肖逸也觉吃惊，他妈妈放下手中的刀，责斥道：“你说什么疯话，自己从学校翻墙出来的，这会儿又要去读书了？”二娃子焦急的道：“这次是真的，我想学云姐姐画画，妈，你看，这是云姐姐给我画的。”边说边急急地趴在灶台上递给她妈妈看。二娃子妈妈在围裙上擦擦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刚开始是疑惑，再变为惊奇，接着又变为沉醉，最后变成崇拜，问道：“云姑娘。这真是你画的？”云笙无比认真的点点头，生怕破坏了一个孩子读书的美梦。二娃子的妈妈把画递还给二娃子，道：“好好拿着，别弄坏了，待会儿你爸回来了你再给他说，他同意你去读书我就同意。”二娃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道：“说话算数。”他妈妈点点头，赶他出去：“出去出去，别挡在这里。”二娃子心满意足的出去了，云笙看着门口站着的肖逸，朝他开心一笑，肖逸竟然也对她会心一笑。
　　二娃子的妈也才发现肖逸站在门口，忙道：“肖老板怎么也进来了，这里不是你们男人待的地方，小心油烟味抢着你。”
　　肖逸反而走进来，毫不在意道：“没事，我闻着挺香的，忍不住来看看。”
　　二娃子妈不好意思道：“见笑了，山里野味，肯定没外面大酒店好吃。”
　　肖逸用下巴指指站在二娃子妈旁边的云笙，道：“怎么会，各有各的风味，您看我姐都来偷师学艺了。以前我可没见过她进厨房。”
　　云笙立马反驳：“我那里没进厨房，我只是，只是，做得不好吃。”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
　　二娃子妈爽朗笑道：“不奇怪不奇怪，我以前也不会做饭，后来结了婚生了娃，自然而然就会了，没办法，总要填饱肚子呐。”
　　云笙觉得这个话题越来越尴尬，瞧瞧肖逸，见他也不说话，气氛一度尴尬。幸而刘秘书来说：“林经理他们回来了。”肖逸立刻就出去了。
　　接下来云笙也没学得全部精华，草草跟着二娃子妈把菜端出去，招呼风尘仆仆的几人吃饭，也许是一天在外跑得太累，林经理等人吃得“活色生香”，每道菜都像绝世美味。
　　云笙坐在肖逸旁边，肖逸很清楚的就看见藏在乌黑秀发里漆黑的签字笔，原来被她拿来当发箍了，难怪刘秘书找不到，自己也是很少丢东西的，现今被云笙拿去固定头发了，他也拿不回来了。（作者有话说：肖总，其实你很早以前就丢了一颗心）
　　晚饭后回到房间的云笙给叶浅发微信：我明天就回来了喔。
　　叶浅：出去买买买呀。
　　云笙：不了，我昨天爬山后今天还全身疼，我要在家休息几天再出山。说完给叶浅发了几张昨天在山上拍的照片。
　　叶浅：真漂亮，难怪要在那边开发风情小镇，这根本不用怎么开发，怎么看都是一幅画啊。
　　云笙：嗯，对。过度商业开发反而没有了灵气。
　　叶浅：那你弟还在那里开发购物中心和酒店？
　　云笙：购物中心是为方便居民游客嘛，也是政府要求，酒店嘛，我听他意思应该会因地制宜，顺势而建，属于那种不破坏原生态的发展吧。
　　叶浅：看不出来，你知道得还挺多。后加奸笑的表情。
　　云笙：你别想太多，我好歹也是建筑设计师，跟着他看了地理环境，他的大致想法我还是知道的。
　　叶浅：那你不帮他设计设计、规划规划？
　　云笙又想起了昨晚肖逸要聘她的话，可惜…
　　云笙：你知道的，我不想留在国内。
　　叶浅：好吧！我只能支持你了，有问题来找我。好歹我能让你倒倒心灵垃圾。
　　云笙想想，她们两也只能互相安慰了。想罢，发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过去。
　　山中无岁月，只问晨和昏。三天的时间眨眼就过，星期三来，星期六上午一行人离开。云笙竟然有点留恋这个简单的民宿，挥手与二娃一家告别，云笙伤感满怀。车子启动，来时风景陌生，去时未敢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