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厘米米

23、死寂的爱情

　　陈廷玉没想到自己会鬼使神猜地去莫可桢店里买水果，从上海回来，他一直心神不安。这种感觉这些年从来没有过。他不再是十七八的青少年。

　　快到奔三的年纪，结婚早的同学，已经当爹了。这几年父母一直“召唤”他回来的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的婚姻问题。大哥二哥已经成家，催婚成为父母这段时间针对他的生活目标。但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什么时间父母对他的态度有了这样的变化？大概是从他变成跛脚之后吧。那是他年少轻狂惹来的代价。如今看来不知道是幸或者不幸。

　　早上吃过早餐后他就回房间睡觉，这些天公司的事情也刚告一段落，来回奔波也消耗他不少体力。本以为这一觉会睡很长时间，没想到三点多的时候就醒了。

　　父母已经出去了，在锅里给他留有饭菜，随便吃了几口就再也没有食欲，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默默发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空了了的。起身下楼走出小区，开着车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转着，在马路对面的普通小区旁边，

　　终于看到那个身影，她正小心翼翼地在货架上摆水果，头发散落下来，盖着半个脸部，淡淡的身影让他心有些隐痛。

　　在与莫可桢发生那次尴尬事件后，陈廷玉没有去道歉，他知道那种道歉只会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的尴尬。但每次看到她有些消瘦憔悴的模样，心中竟然隐隐发痛。他从来想不到自己会那么疯狂地陷入一场暗恋。

　　上课的时间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放学的时间偷偷在她身后跟随。那时候很多同学盼望的周末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一天见不到她，他竟然有些如坐针毡。

　　周一往往成为他心情最好的时刻，他甚至刻意地认识了同班同学张亚涛的妹妹张亚楠，只是因为她们家和莫可桢家离得很近，而张亚楠是唯一会合莫可桢打上招呼的女孩。

　　从张亚楠口中他得知莫可桢经常一个人在家，有时候连早餐都吃不上时，他去周围最好的那家蛋糕房买了点心偷偷地放在她的抽屉里。发现点心不见时，他心里偷偷地欢喜，但在垃圾箱看到那些点心时，他的心顿时变凉。

　　她似乎像讨厌苍蝇一样地厌恶自己，这种认知让他很沮丧。

　　在没有关注莫可桢之前，他从没有想到会在上学的时间陷入一场爱恋，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内敛、感情迟钝的人，恋爱对于他来说是进入社会之后的事，但这场爱恋却像流感一样肆意蔓延，折磨得他憔悴不安。

　　很多次他告诉自己必须放弃时，胸口总是闷得喘不过气来。他一直觉得她只是对他有些误会，只要他努力一定会让她看到自己的好。但那件事发生之后，这场疾病似的暗恋终于戛然而止，虽然一些后遗症一直昭示着这场暗恋。

　　一段时间的努力后，他知道自己有些太过于急躁了。平静下来，他感觉自己太过于热切的态度只会吓到那个胆怯的女孩。

　　决定转变战术，默默地等待，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让莫可桢认识自己。得知她没有报考第一志愿，第二志愿报考了上海的一所大学，他也把自己的志愿改在了上海的一所学校。但天不随人愿。

　　她这次考试发挥得不好，仅仅上了湖北的一所第三志愿的学校。而他却被上海的那所大学录取。家里人很为他高兴，父亲特例地带着一家人去饭店庆祝。大哥已经毕业，破天荒地没有进政府机关，而是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投资公司。现在也小有起色，作为他考上大学的奖励，送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手机。但他一点却也高兴不起来。

　　直到张亚涛几个同学来找他玩，他的心情才渐渐好转起来。对于他这场暗恋，张亚涛是为数不多知道原委的一个人。

　　“愁什么？牛郎织女分别也没见你这样的表情？”没人的时候，张亚涛讥诮他道。
　　“去一边，你丫知道什么？”他不愿意详谈。

　　“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湖北又怎么了？不说离我们这老家不远，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你想去看人家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放假的时候，刚好可以去她们学校一起夫妻双双把家还。”张亚涛油嘴滑舌道，但话里却含着无比真诚的建议。

　　但张亚涛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陷入了冰窟，他告诉陈廷玉莫可桢的家人不愿意给莫可桢出上大学的学费，她大学能不能上还是个问题。

　　同学走后，陈廷玉又陷入了焦躁不安，莫可桢上大学的费用虽然不多，师范类是最便宜的一个专业，并且上学后每月还有生活补助费，相信这也是莫可桢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

　　但是每年学费、书费加起来也至少有六千元，这对于刚刚从高中毕业的同学也不是个小数目。
　　虽然平时手头宽裕，父母及大哥也给他不少零花钱，平时用钱的地方不多，他大都买书或者存起来，如今也有三千多元，但离五六千还有很远的距离。

　　要知道那个年月是2000年，那时候中国的经济刚刚复苏不久，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月的生活费也不过是100多元。县城的很多老师，一个月也仅仅1000多元的工资。

　　陈廷玉手里能存三千元，不说对孩子，对大人来说也不算是很小的数目。陈廷玉想着先把莫可桢的学费凑齐，至于说生活费，那就是小问题了，自己的生活费可以先匀给她一部分，上海那里打工的机会很多，他相信自己可以赚到更多的生活费。

　　想到这里，他内心由沮丧变得欣喜，至少他终于找到理由可以接近到莫可桢。这种事情当然不可以去父母那里说。他去找了大哥，大哥新开了一家酒吧，虽然刚刚起步，但生意很不错，最近他很忙，已经一星期没有回家了。他只好去大哥的酒吧去找他。

　　对于陈廷玉的到来，大哥陈廷伟很惊奇。这个小弟总是一副不善言谈的样子。很少会来找自己，两人相差将近六岁，在他眼里，这个最小的弟弟还是一个孩子。

　　他没想到弟弟会来借钱，这些钱对他来说是个小数目，问题是小弟好像很少缺钱花，是什么原因让他亲自来向自己借钱？看着小弟微红的脸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很爽快地拿钱给弟弟，并且又多给了他五百块的零花钱。

　　“大哥，过些时候我就会把这些钱还你。”陈廷玉不好意思说道。
　　“说的什么话？这些就当你上大学我给你的零花钱，本来我就打算给你些，不过钱要花在该花的地方，别花冤枉了。”陈廷伟笑道，话中好像另有所指，他不反对自己的小弟谈恋爱，但不希望他受骗。

　　拿到钱的那个下午，陈廷玉给莫可桢写了一封约会情书，说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商量，并约定两个人在北环新建的高架桥下见面。离那里2公里远的地方就是黄河滩，如果表白顺利，两人感情能确定的话，他希望能带莫可桢去那里转转。他曾经去过那里一次，景色很优美，很适合恋人在那游玩。

　　那里的农庄饭店的黄河鲤鱼味道也很不错，到时候可以让可桢尝尝，她最近似乎消瘦了很多，需要多补补身体。

　　约会情书陈廷玉是托张亚楠送去的，为此他还给她买了盒“德芙巧克力”作为辛苦报酬，当然他也为可桢准备了一盒。那个时间，德芙巧克在这个城市出现还没有多久，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奢侈的零食。

　　陈廷玉喜欢德芙的那句广告语：你不能拒绝德芙，就像拒绝爱情一样。爱情真的无法拒绝，以前他不相信，现在终于信了。

　　事情却最终没有如他所愿，他骑着摩托车在高架桥下等了一下午，也没有见到莫可桢的出现。很显然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张亚楠不可能送不到，送完后她还让人打电话给自己，说已经送到莫可桢手中。陈廷玉不明白，她为什么像讨厌厌恶自己，没有回报的感情，显得那样孤寂悲凉。

　　天一点点地黑下来，他的心越发地悲凉，不想回家，他骑着摩托车飞一般地飞往黄河滩的路上。不幸却在此时发生了，一辆大货车从侧面转弯时拐到了他，他的身子随着摩托车摔倒在地，右脚深深地卡在摩托车轮里。

　　当场昏迷过去，那盒巧克力也被压得粉碎，留下斑斑痕迹。送到医院时，虽然保住了生命，但因右脚骨质粉碎，留下了终生跛脚。

　　清醒的第二天，陈廷玉有些无望，家里人没有告诉他脚留下后遗症的消息，但从他们的表情和医生惋惜的话语中，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张亚涛来看他时很气愤，告诉他他已经给莫可桢传话他病了，但是她还是没打算来。陈廷玉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死寂。人群散尽时，有滴泪从他眼里流下，这泪是祭奠他已经死寂的爱情，从此，他不想再为此流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