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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对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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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头的气氛一下就变得紧张起来,这一位分明是一个新面孔,而这族学的宅子也不过如此大小,但凡来个新人,自是还未曾入院,众人就是将底细摸了个清楚透底的。
面前的这一位,不外乎也就是晋安沈氏新送来的子弟了,那个传说中的“义子”,众人的表情难免便有两分冷淡下来,这里的人大多自持身份,皆是高看自己的身份一等,这样的人与他们同个教室听学,即便是脸上不显,暗地里也定是说了不少的浑话的。
突然门框被人敲了敲,沈晴转身看去,却是一个清瘦的老人,白发苍苍了,瞧去六十开外的样子,想来这就是今日沈敏提到的教授礼俗的颜夫子了,他眉头紧蹙,声音洪亮,“都温好书了是吗?”
众人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做了鸟兽散,只剩下最当中的沈严和沈晴,那颜夫子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新入学的?”
沈晴答了一声是,他嗯了一声,又随手指了两个书案,“那便落座吧,没听到外头的钟已经敲过三声了吗?”
两人方一落座,他便轻声咳了一声,“沈赐,你来说我们上一讲说到了哪里。”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人猛地站起来,惊慌的几乎要掀翻了面前的桌几,“讲,讲……”教室里头都是齐刷刷翻书的声音,然后就是刚才那个公鸭嗓吞吞吐吐的声音,“冠,冠礼……”
原来他的名字是赐,沈晴撇撇嘴,那颜夫子又说,“嗯,冠礼,如此男子几岁及冠,如何及冠?”
“嗯……嗯……男子,男子……”
沈晴是几乎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颜夫子见他含糊其辞,根本答不上来,表情越发的冷淡了下来,他手里还捏着一根细藤教鞭,慢慢的踱到了沈赐身边,又突然朝他一挥,教室里皆是抽气声,但那教鞭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抽到了他的书案上,沈赐的腿弯一软,差点就坐了下去。
“不务正业,不学无术,成日只知哗众取宠,最是简单的课题都答不上来,今日回去将礼俗冠礼篇默三十遍于明日卯时之前交与我看。”他轻飘飘两句,却叫沈赐半句都不敢辩,只呐呐的应了,又重新跪坐下来。
那颜夫子的眼神朝他们这边一瞥,沈晴可是读过快二十年书的人,如何能不知道现在和老师对视是个什么下场,连忙低下头去,却听到他说,“你来说。”
我?沈晴深吸一口气,就看到前头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她松了口气,肩膀都软了下来,就听到沈严站的笔直,“男子二十岁时由父亲在宗庙里主持冠礼。行礼前先筮日、筮宾。与结发加冠后可以娶妻。”
沈晴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全是赞叹,虽然说的简单,可是已经是她如何也到不了的高度了。
连颜夫子都点点头,“你名唤什么?”
沈严垂了垂头,“晋安沈氏,沈严。”
颜夫子将他的名字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便让他坐下,又开始摇头晃脑的讲课了。这一堂课沈晴听的十分艰难,一个是因为文言文说话的方式她尚且还没有习惯,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代的原因,有很多词她根本就闻所未闻。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这才是明白了为何之前沈敏说这位夫子很可怕,因为他很爱抽答,若是你答上了也只有不轻不重的一声“坐下”,若是答不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最后再责令抄书多少多少遍。
上完了这么一堂课,沈晴整个人都失了力气,呆呆的趴在书案上,比大学时候连上四节高数课还难熬。
颜夫子刚走,沈敏就跑了过来,“你怎么还没收拾东西?今日有蹴鞠大赛,不去看看吗?”
“什么?”沈晴转头看她。
沈敏一瞧她的表情就拍了拍脑袋,“我可是忘记你都不知道了,每月的初五,若是不逢假日,便都是会有蹴鞠比赛,郎君们自选成一组,两两对抗,若是赢了的那一方,可在本月末与纪夫子讨一个愿望。”
“纪夫子?”沈敏一边将沈晴的书理好放入她的怀里,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嘴里还和她解释着,“外头的书院有山长,那么咱们的族学里头自当也是要有个管事的人物,纪夫子便是了。”
沈晴哦了一声,却又想着,这里来上族学的人,哪个不是家中皆有背景的,即便是有些远道而来了,家中也定是不会委屈了孩子,如何还想能讨要一个什么愿望?
沈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笑起来,“你呀,就是才来才如此的天真,你可不知道这愿望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什么,山中凄苦,等闲更是无法下山去,总有人耐不住寂寞,三日一休,一来一回便花费了多少时辰,若是可以和纪夫子讨得多一日的休息,可不知多好。”
还能这样?沈晴瞪圆了眼睛,“夫子也都许?”
沈敏拉着她左绕右绕,去往一大片空地上,“夫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不会收回也不会反悔。”她拍了拍沈晴,“别担心,夫子从不偏颇,每月的廿五日,女郎们也有斗技大赛,到时候你也可以参与的。”
我还是算了吧……沈晴尬笑了一阵。
刚走到那沙场之上,就看到远远的两方支了简陋的球门,而两方人士已经是换了短打麻衣,头上各系了黄红两色的绸带。
蹴鞠沈晴自是有了解的,两方大概是十二人的样子,各有一个守门员,其余的估计和踢足球也没有什么不同,一个一个的摩拳擦掌的样子。
在场边有一块铜锣,想来是拿来当开场的,有人喊了准备,高高举起的棒槌就要落下,就听到那个公鸭嗓又吼了起来,“稍等!”
沈晴微微皱眉,四周顿时传来嘘声,沈敏凑到她耳边说,“这个沈赐,素来讨人嫌,说是晋阳沈氏,不过也算大半个旁支了。”
“晋阳?”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沈敏就连连点头,“是了,就是阿婧的堂兄。他为人素来张扬,一群爱玩闹的郎君竟也以他为首,平日里做了不少叫人看不上的事,遭各夫子训斥多矣,也亏得他脸皮厚,若是旁人,早便退学归家去了。”
沈晴看他,瘦弱的和个鹌鹑似得,背微微躬在一起,这样远处看去尚且瞧出他有些面黄肌瘦,竟是半点没有世家郎君的翩翩风度,沈氏竟是还有这种人的存在?
此刻见他高昂着头和个公鸡似得,“今日,族学中来了新人,平日里夫子是如何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断断不可欺凌远客,如今,这一位……”他劈手一指,竟是直直的去往了人群中的沈严,“晋安沈氏。”
沈赐嘎嘎的笑了起来,活像一只快断气的鸭子,“晋安沈氏素来名声在外,尤其沈三公一门,从前到现在,各个都是族学当中拔尖的,想来这一位也定是不辱家门的。”
他挑衅的看过去,“严兄。”他随意的拢了拢手,“可有兴趣一战?”
沈晴皱了眉,说是不欺凌新人,这分明就是看准了他们两人初来乍到好欺负,但是……她看着沈严的背影,这可是沈严,未来一马一刀就能杀入沈府的人……
她后背发凉,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就听到沈严说,“既是诚邀,严自当却之不恭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了步子,头超后微微一撇,之后又接着走到了沈赐的面前,就听沈赐又笑了起来,说,“当真是好气魄,如此照我说来,空踢有何意思,不如令一个彩头,才算有趣。”
沈严看了他一眼,下巴微收,“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