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曾是两乡》laundry

3、（三）

　　梦里念慈推开曾经的闺阁的门，她看见一名女子背对她坐在画架前，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那女子回过头来，长着孙夫人年轻时的面庞，看着念慈笑盈盈却并不说话。念慈登时心中充满了委屈，一腔的愤懑都想诉说给孙夫人听，还没叫出那一声娘亲，就看见今日电影院前的见到的那名女子婷婷袅袅地走来，然后孙夫人化作青烟无处寻觅。念慈心中绞痛，不禁留下泪来，醒来看见念端沉沉睡着，忍不住握着念端柔嫩的手，心想着，姊姊只有你了。
　　天已微亮，银凤早早醒来，丫鬟们伺候了洗漱之后她换上了鸭蛋青色绣万福花纹的袄子。她如今和金凤的身量差不多，金凤留下的一柜子衣服银凤从不挑剔，孙老爷几次三番要给她做新衣服，总是被银凤推辞。孙老爷心中也暗暗夸赞这个女儿倒是个懂事的，于是对银凤更加看重，让她和管家学起了管账的本事。银凤于是每日除却晨昏定省，余下的时间就都在盘点孙府的账目。看帐是掌家主母必备的本事，若是以银凤自己的身份，当然轮不到她学，只是如今，她也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庶女了。今日初一，是放月钱的日子少不得几位姨娘又要演一出好戏。银凤一面听婆子们对帐，一面等着有人吵上门来。“我说丫头啊，这个月我的月钱怎么整整少了50银元啊，莫不是有人飞上了高枝就忘了自己从那儿来的呢？”来人扭着水蛇腰，远远看去一波三折，走近一看，正是孙老爷身边最得意的花姨娘。花姨娘原叫做凤仙，年轻时也是城中有名的花旦，自小被卖到戏班，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班主看她涂得红艳艳的指甲，就取名叫凤仙。二十岁时被孙老爷买回家，年纪已经不小，却深得孙老爷宠爱，生下了孙家唯一的男丁孙耀林，从此母凭子贵，在孙家地位超脱。若不是孙老爷担心她实在是风尘中人上不得台面，恐怕早就将她娶为续弦。可惜了凤仙来到孙家因名字犯了小姐们的讳被改叫花姨娘，生下的儿子还因为自己出身戏班被人看低，一出生就被孙老爷过到孙夫人名下作为嫡子。孙耀林长到如今还尚未叫过她一生娘，总是叫她花姨娘。倒是孙老爷对她多有容忍，这几年她也是越发骄纵了。银凤闻着随花姨娘飘来的脂粉香，端起白瓷杯抿了一口碧潭飘雪，抬眼看一眼碧痕，不动声色。碧痕会意，上前一步恭顺地伏在花姨娘身前，说：“姨娘有何吩咐丫头的？”花姨娘看也不看碧痕一眼，径直朝银凤走去，吊高了嗓子开始诉苦，说是自己如何不易，银凤当时也是有赖她的看顾才有了今日，如今还没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过河拆桥，减了她的月例，害得她好苦。花姨娘虽是年岁大了，但功夫一点没有落下，一番哭诉引得银凤频频皱眉，心里纵是万千不满也由不得她现在发作，只能戒急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