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蛇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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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两点整，绿萍如约而至。她在办公室里等了半个小时，明夫人才过来见她。
绿萍紧张的站起来问好：“夫人。”
明夫人随意的坐下，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带着些疲倦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会跟你谈什么。”
绿萍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的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一边摸出自己的手机一边说：“夫人，这是我的手机，这是小爱昨天给我买的备用手机，您看……并没有与小爱通话。还有……这个小型录音机，还有这支录音笔，是小爱要我带上的，我并没有打开。另外……”绿萍把自己的衣领翻开，找了一会儿，摸出来一个摄像头道：“这是小爱给我安上的，我也取下来……”
明夫人看得眼皮直抽抽，心想：这死丫头是在防她亲妈呢还是在防杀人越货的逃犯呢？又是手机又是录音笔又是摄像头的，活像她会吃了汪绿萍似的。
绿萍想了想，确定没有其他的措施了，便道：“我的意思是，夫人可以开诚公布的与我说，我保证今天的对话中，夫人不想让小爱知道的，她一定不会知道。”
明夫人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也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我到底在你们俩心中是什么牛鬼蛇神的形象？”
绿萍就更尴尬了，她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夫人，我的意思是，如果夫人说的话全是小爱能听的，那么今天也不会单独约我出来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关闭所有这些东西，以此来表达我的诚意。”
明夫人就觉得自己可无辜了：“单独约你，只是因为你和小爱在一起会相互成为对方的底气，更容易情绪激动。比起单独聊天来，我会更难以说清楚我的意思，仅此而已，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打算是不能让小爱知道的。毕竟我这个年纪摆在这里，难道还能跟你们年轻人一样比着谁嗓门儿大吗？”
对方都这么说了，绿萍自然也不好再强调下去，便笑道：“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夫人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请直接说吧。”
明夫人也不打什么机锋了，直接说：“我的意思你们应该都明白，无外乎就是请你离开。”
绿萍心道“来了”，面上却不显，维持着镇定说：“我知道夫人是不会用钱来打发我的，因为这是对我和对小爱的侮辱，夫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明夫人微微皱眉：“你是在给我戴帽子？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没有说‘阻拦你们在一起是对你们的侮辱’？你这样说，虽然我确实不会做这样的举动，但你未免有些自作聪明了。”
绿萍呼吸就是一窒，这个保养得看上去仿佛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也太会说话了，她不过是先截断对方阻止她和明爱的其中一个可能，对方就能把她接下来的话全部堵回去——毕竟她那可都是自作聪明啊。
“不，我的意思是……”绿萍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夫人举起一只手做制止状，道：“我年纪上来了，精力渐渐的不大行了，那些年轻人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但也不想再玩一遍了。”
“那夫人的意思是？”
明夫人状似沉思的倒抽了一小口气，发出一声“嘶——”来，道：“你的条件也不必我多说，你也是个聪明人，所以你自己应该也明白，你这样的条件，明爱不应该看得上你。我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可能——明爱喜欢的是那个曾经的你身上所有的美好，你觉得呢？”
绿萍哑口无言。
明夫人隐隐的勾起嘴角，道：“你们这样的关系呢，玩玩儿倒是可以，毕竟名门公子哥儿里头胡天胡地的玩儿的也不在少数，可你们要认真，我就不得不多想想了。如今你们在法国，我就不跟你说美国那些事了，你知道的，81年嘛，出了点儿事，跟你们现在这种关系呢还……有点儿联系。你说我这当人亲妈的，该怎么才能说服自己或是被你们说服，把我的女儿交出去呢？”
绿萍心里一咯噔。
她早查过资料，81年，美国出现了第一例AIDS患者，在这前后皆是同性恋追求合法的斗争时期，所以理所当然的，尚不能接受的民众将AIDS与同性恋划上了等号。
虽然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但是“恐同”这种“组织”却仍然是存在的，甚至因为那点难以言说的“不能见光”的原因，他们和同性恋合法群体颇有些“黑吃黑”的手段。
明夫人这一问把她给问蒙了。
她想起来昨晚跟明爱坦诚谈的那一场，明爱告诉她，明夫人和明先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明先生脾气暴躁，眼睛一瞪，从商场到家里愣是没一个人敢跟他对着干。而明夫人，从明爱有记忆开始，似乎她就没发过火，但是她经手的方案就没有失手过，所以人称蛇夫人——冰冷，滑腻，令人头皮发麻。
明爱想起十六岁那年自己刚刚意识到对绿萍是那种心思的时候，明夫人三言两语就让她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那点心思压在心底那么久那么久，可见温温柔柔的明夫人说服人的手段有多高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明爱才连夜去买了个新手机，就是为了防止明夫人让绿萍上交手机，新手机的话就是被没收了旧手机之后还能给她打电话，又放了各种录音机械，甚至还装了摄像头，就是害怕绿萍被明夫人忽悠过去。
绿萍一看桌上的那一排东西，顿时就冷静了下来——是了，明夫人这么温温柔柔的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把这问题踢给她，她只要顺着她的话去思考，自然会乱了心神：她要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对一个母亲说，你的女儿被排挤被厌恶都没关系？有爱就行？
她想没人做得到，除非——那个人心里只有她自己。
绿萍心里就更惊讶了。
这位明夫人是笃定了她和明爱之间是真爱啊，笃定了她不会有那么不要脸的想法，就这一句话，就足够让她自惭形秽的远离明爱过一辈子。
而看出来是真爱了还能面不改色装作不知道的对她这个相对而言更加薄弱的一方出手，这是何等的铁石心肠和冷静啊！昨天莫名其妙就哭了，现在看来倒是想要远离战场让明先生打第一仗才假装出来的呢，而且这样还能让当时本就着急上火的明爱更加愧疚到失了分寸。
啧啧啧，高，实在是高。
绿萍稳了稳心神，道：“夫人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是，我说不出小爱那样霸气到敢把天捅一个窟窿的话，我也没那本事。但是，我不相信这世道对同性恋真的就这么苛刻。夫人之前说小爱喜欢的是曾经的那个完美的我，那么我就想问了，曾经的那个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吗？曾经的现在的，都是同一个我。夫人我跟您打个赌好不好？今年您不同意，OK，我们今年不在一起。那么明年，后年，大后年，五年十年，我都能等下去，那么小爱能不能等呢？我赌，她会比我更能等。”
明夫人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却道：“所以问题是又绕回来了是吗？你是想跟我打游击战？你是想说，我终究是活不过你们的，是吗？”
绿萍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按照夫人刚才的疑问，就拿美国来说，从81年开始算起到现在，十二年的时间，美国已经开始试着大面积接受同性恋合法这件事。我既然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对抗那些‘恐同’团体来给夫人您一个交代，那么我就选择等，我相信按照这个进度会很快的。明先生昨天也说，我让小爱等了整整八年，所以我对小爱那不是爱是感激。我虽然不同意，可那时候我慌了，我愧疚，所以我没有反驳，但现在我要说，她可以等我八年，我也可以等她八年甚至十八年二十八年，我会等到我们的关系可以和其他人一起晒在太阳光底下的那一刻，我可以等！”
明夫人怔愣了一瞬，上下活动了几次脖颈，说出来的话没有半点被人顶撞了的怒火，还是那么温温柔柔的：“很好，汪小姐的话让我非常佩服。那么汪小姐也一定会同意我接下来要说的提议吧？”
“什么？”
“你可以小爱在一起，但不能公开。”
绿萍皱起眉头：“夫人，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明夫人眼睛看向窗外，那下面车水马龙很是繁华，却道：“很简单，你可以以小爱的地下情人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之一。我会尽快给她安排结婚，你放心，对方的家世不会特别好，只要我们家还在一天，他就不敢追究小爱到底有几个小情人的事。”
绿萍脸都绿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要是想做明爱的“小情人”，何必跟着到这边来被羞辱被责难？只要她愿意，明爱还能不依了她？
还之一？她同意了明爱都做不到好不好？！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可以一直等着我们的关系可以曝光的那一天，夫人刚才的提议我不会同意，我也代替小爱说了，不同意。”绿萍沉下脸色说：“夫人现在一定在心里嘲笑我沉不住气藏不住情绪，但是没关系，怎么说都OK，这件事我的态度就是，结婚证，曝光，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明夫人终于脸色有了些微的变化。
绿萍只是顿了顿，接着说：“夫人没有办法分开我和小爱，也没有办法强迫小爱放弃我。夫人说我无耻也好，说我无所不用其极也罢，小爱爱我，就是我最大的筹码。夫人想要接受我，我就是有千般万般的不好，您也会接受，反之，夫人不想接受我，我也就不需要在夫人面前证明什么了，反正最后结果并不会改变，不是吗？”
明夫人被怼得居然说不出话来，久违的感受到了愤怒。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得理直气壮的人？
明夫人不能露怯，便不耐烦的挥挥手：“那么今天的交谈就是这样了，你走吧。”
绿萍强装镇定的问好出去，出了门却忍不住给自己比了个耶！
谈不上扬眉吐气，但是她没有退一步！没能争取点什么，但至少没有让明爱孤军奋战！
对嘛，就像明爱说的，怕个球？
她爸她妈又不能真打断了她的腿，也不可能断了她的活计——从小的基础，哪儿是说收回来就收回来的？实在不行，就去找哥哥呗！
对！怕个球？！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蛇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