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问吴十九

18、爱不释手（已小修）

　　朱珠最后还是选择了开自己的车过去，原因无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坐韩骁那辆硬汉车而已。

　　因为，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车是好车，但无论是车型、内饰还有舒适度，都不是朱珠喜欢的。还有那两扇车门，还是现在已经很少有品牌用的机械锁，关车门时“砰砰”的声响就跟子/弹上/膛似的，光是听着她都觉得吵。

　　晚上聚会的餐厅算是荣城排的上号的私房菜，朱珠以前也曾去过。价格倒不算是多贵，主要还是位置难定，特别是他们这一次得有三十人，要是再有人带个家属什么的，怎么也得要三大张圆桌才够吧。

　　朱珠和韩骁到餐厅的时候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刻钟，餐厅开在了市中心一座商场背后的小路上，闹中取静，好像是所有私房菜的习惯。

　　餐厅门前的小路上不好停车，一般都是将车停在前面的商场里，再步行至餐厅，只是这种默认的规则，在豪车面前总有例外。

　　保安挥臂指了方向，引着车停在餐厅门口划拉的车位里。

　　才打开车门，就有迎宾上来，领着朱珠两人走进餐厅。

　　朱珠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踩的很稳，像是要把细细的鞋跟扎进地面。在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次，包括自己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来打招呼，斟酌到字字句句以及每一个停顿。

　　可当跟着服务员跨进大门，绕过大厅，越来越接近不知道在那个拐弯就要出现的包厢大门时，朱珠的一颗心还是难以克制的吊了起来。

　　距离初中毕业有多久了？

　　上次王老师说有七八年了，事实是八年十个月，快九年了。

　　这近九年的时间，朱珠没有和自己曾经这些同窗有过丁点儿联系。甚至连那三十几个人的名字和长相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尽管只是走在餐厅过道里的短短几分钟，但朱珠却想了很多很多，甚是开始恍惚，眼前出现了零星泛黄的记忆片段，放大的、飞速的成像画面仿佛就贴在她眼前，看的她头晕眼花，思绪涣散。

　　那种压迫感，就像是在腰间绑了一块巨石，然后站在起起伏伏的船头，被人从身后大力一推，“噗通”一声，沉进幽暗的海底，巨大的水压上来，闷的人窒息……

　　腰上突然传来的瘙痒感，像是有人用一把剪子“咔嚓”剪断了腰间的糙绳，瞬间浮出水面呼吸的重生感让她陡然回神。

　　余光瞟到腰间的大手，朱珠吓了一跳，刚想扭头问韩骁，眼前却是放大的俊脸。两人鼻尖几乎就要相抵，突然拉近的距离将质问压回了腹中。

　　“你怎么？”
　　“你怎么了？”

　　朱珠想问他怎么突然这样。
　　韩骁想问她怎么突然走神。

　　她不大习惯这样的亲密，可以感受到对面人口鼻间呼出的热气，湿湿潮潮，伏在面上，甚至还有些痒痒的。

　　朱珠将身子往后仰，瑟缩着脖子，别开眼，手扶上他的胳膊，要他把手放下来。

　　“你松开~”

　　软糯的语调让韩骁想到了她公寓里的两只猫，早上偶尔听它们求食的时候，也像是这样“喵~”的一声，一个字非得要绕出好几个弯儿来，直往人心窝上缠。

　　原本虚扶着小腰的手，不自觉的收拢，大力捏了一把。

　　“痛~”朱珠吃痛，娇呼一声，身体本能的扭动，似是要挣脱一般。

　　可也就是这样娇娇软软的痛吟声，加上姑娘水蛇一样的扭蹭，听觉和触感双重交击，让刺激感呈几倍的放大在某个不经人事的大龄童男身上。

　　走在前面的服务员在领着他们拐弯的时候听到后面的动静，大约是担心他们没跟上，特意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却把服务员吓了一跳。

　　“啊——先生！你！你！”

　　就见穿着修身衬衫和黑西裤的男人高挺的鼻子下面正淌着鲜红刺目的血！

　　朱珠原本因为赧然而瞥向别处的眼睛，在听见服务员的惊呼声时转了回来，自然也看到了韩骁那止不住往下滴的鼻血。

　　“你流鼻血了！”顾不上别的，她立马伸手捏住了韩骁鼻翼两侧。

　　而韩骁则一手兜在下巴上，一手探进裤兜里掏出纸巾，胡乱擦拭着流了一嘴的血。

　　衣冠楚楚的韩总，在这一刻真的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特别还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

　　他向服务员问了卫生间的方向，赶紧去洗了把脸处理了一下，在里面待了好半天才终于把血止住。

　　好在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衬衣，血渍滴在上面也看不出来。韩骁用水泼了脸，再擦干，整了整衣领和衣袖，再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又是一个人模人样的翩翩公子。

　　就在韩骁去整理的时候，朱珠也去洗了个手，刚才因为捏着他的鼻子，指腹上也沾上了点血渍，又黏又稠。

　　“走吧。”韩骁走到她身边，这一次没有再搂上她的腰，只拉住她的手，带着人往前走。

　　“你拉我干嘛？”朱珠被他几次三番这样亲密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一时间也忘了问他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今天是你的男朋友，当然要拉着你啊。”韩骁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听她说了一句废话一般。

　　“男女朋友就非得这样嘛？”朱珠没交过男朋友，也没仔细注意过身边的情侣是怎样相处的。

　　“当然啦，不光要拉手，还要亲亲嘴，抱一抱。”

　　“……”朱珠看他一脸理所应当，像是经验丰富的样子，圆眼珠儿一转，脱口而出，“你谈恋爱时也这样吗？”

　　虽然记得韩奶奶曾抱怨过韩骁一直没有交女朋友，但朱珠打心底是不信的。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还挺有钱，长的也还行，身边应该多的是小女生前仆后继。

　　而且虽然朱珠没有谈过恋爱，但看吕沂奕也知道，现在大家谈恋爱，很多时候并不让家里知道。

　　韩骁听朱珠这样问，一时间哑口无言。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也是个恋爱经验为零的雏儿吧，可要是骗她说自己交过女朋友，又会不会让她觉得他不检点。

　　“呃……”韩骁动了动嘴，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他犹豫不定的样子落入朱珠的眼中，却被理解成为女朋友太多，数不过来。

　　朱珠心里头冒出一股郁气，抿着嘴鼓了鼓腮帮子，总觉得牙根有些不舒服。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进去吧。”主动止住了这个话题，但也没让他松开手，就这么由他牵着，走进了包厢。

　　在包厢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朱珠其实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包厢里满满当当的坐了三张大桌，而里面的人，在她看来，全部都眼生的跟路人似的。

　　前一晚在心里想好用来打招呼的话，根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大概是看出了朱珠脸上的茫然，原本被学生围坐在中间的王老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热情的招呼着：“朱珠来了啊！大家都等着你呢。”

　　王老师说的一脸真切，却不知道朱珠和韩骁都在心里冷笑。

　　等着她？

　　天知道这些人等她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而这时候，中间那张圆桌上立起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灰色正装，也跟着疾步走到门口，满脸喜色：“朱珠？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跟以前一样漂亮啊！”

　　来人五官长的端正，白净又斯文，朱珠看着有一点眼熟，但这一点并不足够让她将面前的人跟记忆中任何一个名字对上号。

　　于是朱珠便换上自己惯用的微笑，礼貌点头：“谢谢。”

　　这个男人其实就是组织这次同学会的班长贺杰，猜到朱珠肯定是没认出他来，意料中也没觉得尴尬，大方的说道：“你肯定没认出我吧，不过也是可以理解，咱们都那么些年没联系了。我是贺杰啊。”

　　说完，生怕朱珠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似的，又补了一句：“我是班长。”

　　朱珠听他自报家门，心里头恍然大悟，只是面上不显半分：“我记得的，贺班长。”

　　“这位是？”贺杰望着韩骁问。

　　“我是珠宝的男朋友，韩骁。”韩骁特意抢在她前面回答。

　　贺杰主动伸手示好，韩骁也没像平时那么冷淡，破天荒的跟他握了手。

　　而这时候在包厢里一直注意着门口这边动静的其他同学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喊班长快把朱珠带过来。

　　韩骁一直拉着朱珠的手，跟着贺杰走到中间那张圆桌旁，除了原本王老师和贺杰的座位外，旁边还空了一个座位，应该是他们特意给朱珠留的，只不过大概都没想到朱珠会带家属过来。

　　贺杰像是很习惯应酬交际，将自己的座位空了出来，示意朱珠和韩骁先坐，又叫来了服务员，让他们再加一套餐具和椅子进来。

　　韩骁扶住朱珠的双肩，将她摁在了座位上，自己却没坐下，反而是站在了她的身后，手指勾弄着她散在肩上的头发，时不时的跟贺杰说上两句。

　　“朱珠，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杭晓君啊。”坐在朱珠对面的女生指着自己问。

　　“嗯，我记得的，你坐在我后面。”其实她只是单纯的记得这个名字而已。

　　“还有我，还有我，朱珠记得我吗？”饭桌上另一个女生这会儿也兴奋的问道，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说了名字。

　　“我记得的，你是何诗雅。”

　　因为女生的鼻尖上有一颗小黑痣，位置跟某个韩国女明星一样。朱珠看见了，也只凭着这点，将名字给记起来了。

　　就这样热菜还没上，朱珠挨个先将人给认了一遍。等服务员将座位加好，所有人都入座，贺杰也招呼服务员开始走菜。

　　相比于第一次参加同学会的朱珠，韩骁显然对于应付这样的聚会更得心应手，饭吃到一半，除了拿着酒杯上来打招呼的，朱珠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只手，其他时候几乎都是韩骁代替她回答。

　　可明明这些都是朱珠的同学，韩骁却也什么都能接的上话，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全程他们都没怎么说起过当初上学时的事情。

　　韩骁心里的疑问是越来越浓，如果只是班主任不爱提以前的事情也就罢了，怎么连带这儿二三十个人，也都没人提一嘴以前的事情呢？

　　饭局进行到后半程，酒过三巡，有一部分人说话的时候开始往外蹦英文单词，有人开始唱小时候动画片的主题曲，也有不胜酒力的，窝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刷手机。

　　有几个女生没喝酒，大概也是对于这么多年没半点消息的朱珠带了极大的好奇心，纷纷围坐在她那桌上，问长问短。

　　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话题。

　　你现在做什么？挣多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做设计，挣不了几个钱，近两年不打算结婚。”朱珠回答的不冷不热，像是Siri说话，不带半分情绪。

　　也有看出朱珠身上穿戴而眼红泛酸的，打量完朱珠又去打量韩骁，就差没将两人盯出个洞来。

　　“啊——”

　　嘈杂的包厢里冷不丁窜起一声掐着嗓子的尖叫声，大家循声看过去，就见何诗雅惊恐的将手机扔在桌面上，屏幕上还亮着类似微博的截屏。

　　“何诗雅你干嘛了？”另外一桌上的男生的嚷嚷着问。

　　何诗雅别开头，眯着眼，将脑袋不断往后探，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伸着一根食指，用指尖按上屏蔽，退出了程序。

　　手机退回桌面，何诗雅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有些惊魂未定：“刚刚微博无意中点开一张图片，密密麻麻的小点，吓死我了，我有密集物体恐惧症，最怕这个了，不好意思啊。”

　　可她话音刚落，别人还没说什么，刚才一直眼红朱珠的那个女生彭雨鑫却哂笑道：“哪有那么夸张，你还以为你是朱珠啊~”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轻微交谈声的包厢里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的僵硬而尴尬。

　　彭雨鑫也反应过来自己嘴快说了什么，干笑两声，试图说些什么来挽回：“我，我喝多了，开玩笑瞎说的，朱珠你别介意。”

　　“嗯，没事。”朱珠淡淡应了一声，根本连眼皮都没抬，专注的吃着自己碗里的螃蟹。

　　不是敷衍，而是真的不介意。

　　可坐在她身边的韩骁，却是黑瞳紧缩，连带着身周的温度都凛冽到冰点。

　　朱珠的回应并没有化解现场尴尬的局面，在众人局促的表情中，贺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朱珠，其实这两年我们开同学会，好几次都想叫你一起的，但是大家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我听王老师说了。”朱珠刚将螃蟹最后两个大钳子吃了个干净，余光偏见旁边那人盘子里连壳带爪完完整整的螃蟹，便扭头问他，“你不吃？”

　　韩骁眼底的冷意转瞬即逝，在对上朱珠时，又变的浓沉如墨：“太麻烦了。”

　　“那我吃了？”

　　“吃吧。”韩骁笑的宠溺，将螃蟹的背壳掀开，把腮肺剥了个干净后，才给她拿了过去。

　　朱珠这样敷衍的表现，在场的人都看的出来。

　　贺杰可能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反应，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想好的措辞也难以开口。

　　那个上学时坐在朱珠后排的女生杭晓君在这会儿也站了起来，表情十分诚恳，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实打实的给对面的朱珠鞠了一个躬，才开口：“朱珠！如今大家都已经长大了，这些年也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当初我们那样对你，实在是不对，还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紧跟着何诗雅也站了起来，握着双手，局促不安的拧着手指：“朱珠，我们是真的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前的我们真的是太幼稚了。”

　　有了两个女生打头阵，其他人跟着说起来也都容易多，个个都附和着，多少说了几句。

　　朱珠放下手中才吃了一点的螃蟹，慢条斯理的用湿毛巾擦着手。她面色平静如水，跟来时一样，神色淡淡，像戴着面具，永远不变只有这一个表情。

　　“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也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朱珠不紧不慢的说，眼神缓缓的将在场每一个人扫视了一遍。

　　“你能原谅大家，真是太好了。”杭晓君眼眶都有些红，双手合十抵在口鼻前，显得十分激动。

　　“没有原谅。”朱珠冷声否定，一双标致的杏眼半阖，“我没有原谅你们，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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