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兰梅菊》蒹苇萋茏

4、NO.4（上）

　　“我们最好还是回避一下吧。”身边的男生用食指顶了顶他无镜片的黑色镜框，却遭到孙喜喜的反驳：“不要！”
　　“你就是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怎么写。”男生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脸去。
　　孙喜喜也不甘示弱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这边的三人同时看向不远处的竺岚和另一个男生。
　　直觉告诉毛他就是传说中阿jú，可又不敢妄下定论。
　　男生不知道是想开个玩笑还是想给个惊喜，出手向竺岚的鬓发撩去，不想竺岚老早就警觉到了，将身子侧到一边闪避，害得对方差点掉进花坛和泥土来个亲密接触。
　　竺岚斜视着看了男生一眼，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随后拉过他手中的喷洒，一手提着自己的那个，一手拿着原本该是毛的那个，向三人这边走来。
　　毛看着竺岚走到自己面前，把夺回的喷洒塞到自己手中，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明白么？”
　　而后头又追了来的男生喊着：“小岚，不要这样啦，我只是开个玩笑。你都不来找我，所以我就自己来啦。”
　　竺岚依旧不搭理他，拽过毛的衣袖走向另一边的牡丹坛，毛此时解释不了为什么此刻自己的心情突然飞了起来。
　　“我浇这边么？”
　　“嗯。”竺岚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毛就乖乖地浇花，而竺岚在一边看着，另外三个人跟了过来。
　　毛觉得这场景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个人被罚浇花不够，竟然还被四个人观摩，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浇了下去。
　　相对于月季花中皇后的美誉，牡丹被冠予万花之王的美名。
　　竺岚浇月季，毛浇牡丹。
　　奇怪的相称。
　　“忘了自我介绍了，严然言。”戴着黑色镜框的男生侧过身来挤到毛身边，说道。
　　自称名叫严然言的男生，有一张很帅的脸，很白净，黑色的直发顺着脸颊的两侧抚顺贴下，再配上他的那副黑框，衬得他的皮肤更白，真是属于女生喜欢的那种类型。
　　“篮球社社长，别看他现在一幅沉稳的样子，在场上可是一只燃烧中的大雁，人送外号‘燃雁’哦。”孙喜喜也侧身挤到严然言的身边，甜甜地补充道。
　　严然言扭头过去，古怪地看着孙喜喜，不知道是在怪她多嘴还是别的什么意思，看得孙喜喜躲闪着他的目光，想退到竺岚的一侧，却发现jú站在了竺岚的身边，努力地找她搭话。
　　“小岚，理我啦，你不要每次都不理我啊！”
　　“你安静一点。”竺岚终于冷冷地接了话。
　　男生露出兴奋的笑容，貌似对竺岚终于开口这一点非常满意，再接再厉道：“小岚，我们待会一起回去吧，今天燃雁格外开恩，放我们早回家哦。”
　　“训练完了？”
　　“嗯。”男生灿烂地点头。
　　“知道了。”
　　另一边。
　　毛还在浇着花：“毛。”
　　“你好，毛。”
　　“你好，严然言。”
　　“那个是梅橘，”说着朝竺岚他们那边指了指，“梅花的梅，橘子的橘。”
　　“哦。”毛心里想着真是久闻大名，瞥了眼梅橘。果然是个帅哥，虽然有些不甘，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缺乏某种营养而泛黄的刺猬头，仍然是很白的脸，不过比起严然言来还是差一点，一脸阳光少年般的璀璨微笑，真是许多少女的幻想。
　　毛继续浇着花，感叹着这水怎么这么多，半天还没浇完。心里好像一下子泄了很多气，竺岚似乎只是表面冷，听着他们说要一起回家，就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刚才还以为他们不是那种关系的呢！
　　好像有种失望淡淡地环绕在四周，逐渐形成包围之势，谈不上痛，但有点痒痒的，让人不太舒服。
　　“别呆了，没水了。”身边的严然言“好心”地提醒，但听起来可不那么友好。
　　“燃雁才是呆子，‘别发呆’说成‘别呆’，也就你这傻子有这话只说半边的破习惯。”孙喜喜不知什么时候又走过来插话。
　　“突然发觉你……”严然言停住不说，又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孙喜喜，看得孙喜喜不知所措，假装在地上搜寻着什么。
　　“毛你怎么回去的？”严然言不再看孙喜喜，问毛道。
　　“走路，家离这很近的，就在那。”毛顺手指了一个方向。
　　“好巧，我也走那个方向的，那待会一起走吧。”
　　“好。”

　　竺岚过来接过毛手中的花洒，道了声：“你先回去吧，我去向老徐交差，再见，路上小心。”
　　毛又觉得身子因为这句“路上小心”暖了起来，但看到梅橘兴冲冲地抢过竺岚手中的花洒跑向老徐办公室时，温度跟随着骤然下降。
　　和严然言一起回家，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起腔来，然后自然而然地绕到了篮球上，男生的十大话题之一。
　　“原来你在日本也是篮球社的呀。”
　　“嗯。”
　　“那来加入我们吧，我们人手不够呢。”
　　“那我改天过来看看吧，给我考虑考虑行么？”
　　“好。”严然言笑了下，牵动的肌肉幻成优美的弧度，毛随即想到，如果自己是女生，一定为之倾倒。
　　身后传来清脆的铃声，然后有人缓缓从毛的右边绕过。
　　梅橘骑着单车，而竺岚抱着他的腰，他们像一阵风一样掠了过去。
　　毛的视线，集中在竺岚抱着梅橘腰的那双手上……
　　“又呆了。”严然言一针见血。
　　“等等我啊！”背后高声尖叫着，“呼哧”“呼哧”跑来的自然是孙喜喜，但追到毛他们这边还是碍于体力不得不停下来。
　　“自找的。干吗破坏别人当电灯泡？”严然言冷冷地讽刺着。
　　“哼！”孙喜喜瞪了燃雁一眼，“毛，我们走！”
　　“我们也同路的吗？”毛疑惑着。
　　“我和燃雁十多年来一直是邻居啦，如果你和他同路，怎么不和我同路？”孙喜喜气急败坏，就差跳脚。
　　“青梅竹马？”
　　“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孙喜喜气鼓鼓地加快步伐，丢下毛和严然言，走在了最前面，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女生走得还真快。毛暗地里想。
　　而严然言摇了摇头，嘟囔了句：“白痴。”

　　晚风吹过。
　　毛似乎交到了个好朋友，严然言。
　　竺岚和梅橘之间的状态，真暧昧，像那么回事又不是那么回事，可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暂时还与我无关吧。
　　什么？暂时？
　　To be continued……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竺岚疑惑地抹了抹脸颊，对盯着自己的毛问道。
　　“啊，没，没有啦。”毛故作掩饰地转过身去，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后悔。
　　竟然从早上到校以来看她到现在。
　　用严然言的话来说就是“又呆了”。
　　是不是被说成是呆子后人就真的有变呆的倾向？
　　毛，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突然萌生了八卦的冲动，想要问竺岚一声：“你和梅橘在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连自己都觉得诧异地有些在意。
　　可当事人竺岚，似乎对昨天被毛看见和梅橘在一起的事情完全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而毛本身，自然还是没有让脸皮厚到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地步。
　　所以，那或多或少的郁闷，夹杂在纷繁的校园生活中，不禁提起，便被忽略不计。
　　而偏偏有人要提。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孙喜喜。

　　下课后，照例地跑来。
　　“昨天晚上怎么样啊？”半好奇又半酸的口气，意有所指地试探。
　　“没怎么样。”竺岚一如既往地淡然，无所谓的回答。
　　“没怎么样是怎么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在这里尽情地发扬。
　　“就是没怎么样。”然后就是俯身、低头、做作业，把小喜甩在一边，不理。
　　“哼。”自讨没趣地离开。
　　下节课下后，又是新的一轮兴冲冲的刨根究底，仿佛上节课间发生的事随着温度的上升而蒸发。
　　而从竺岚的口中，任何重点都无处寻觅，任凭孙喜喜改换了N次切入点。
　　而全程免费旁听的毛，自然无动于衷不得。
　　难免浮想联翩，究竟昨晚上会是怎么样的呢？

　　“毛，回答问题！”
　　老师声音突如其来的造访，除了让毛站起来，还有就是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竟然连上课都在想，竟然又呆了。
　　提的什么问题都不知道。
　　竺岚从一边轻轻塞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95”。
　　就照着念：“95。”
　　“好，坐下。”
　　危机这样就被解除了。
　　毛不好意思地坐下，向竺岚道了声谢。
　　竺岚轻轻动了下唇角，算是浅笑。
　　原本混乱的心湖，又变得平静而安详。
　　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感觉，无须想得太多。何况，自己和竺岚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单纯地渴望能在这片新的领域找到新的伙伴，所以不希望被她讨厌。
　　毕竟，曾经留在心底的那个人，并不是说能忘记就能忘记。
　　或许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忽然对某个人顿生好感，但那过眼云烟的幻想，最终如散开的薄雾，飞向永无止境的明天，不知后事如何……
　　竺岚，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因为给了自己特别的第一印象，所以让自己多在意了一点的女生。
　　毛的心，因为想到这些，渐渐松开抽紧的线，渐渐释怀……
　　其实，竺岚放下卷发的样子很漂亮，和梅橘很般配，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对，真的应该祝福他们。
　　停下思绪，然后重新拾笔听课。
　　却不知道这样想的背后多少带了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自我安慰。
　　不是已经说了么，暂时与你无关，只是暂时。

　　课间操后，又见牛奶。
　　孙喜喜贪婪的眼神在牛奶上滴溜溜地打转。
　　竺岚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喜欢喝牛奶，依旧转向毛：“喝么？”
　　这个时候，总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惹竺岚不开心把牛奶送给孙喜喜，但也不能自己喝掉，毕竟是梅橘给竺岚的东西。
　　那么，该怎么办？
　　为难着，犹豫着：“我也不喜欢喝牛奶。”这当然也是事实，想起自己当初犯下的罪过总是不能脸不红心不跳。
　　“哦，那我去还给他，我明明不喜欢喝，还给我，真是浪费！”竺岚说完就起身，向着邻班走去——梅橘和严然言所在的班级。
　　“你不要喝，我要喝的啦！”孙喜喜的执著永不止息，追在后面依旧觊觎那盒沉甸甸的牛奶。
　　梅橘的一片心意。
　　梅橘的心意，指向的就是竺岚吧。
　　毛自嘲地笑笑，意识到自己“又呆了”。呵呵，又不幸被严然言言中了。

　　“橘叫你中午和他们一起到篮球场去。”竺岚回来后，带来的是如上的消息。
　　“哦。”严然言的邀约，昨晚上好好考虑了一下，的确有想加入的冲动，但万一得不到其余人的信任呢？
　　“我和你一起去。”用的是肯定句。
　　虽然想着“至少也该问我一下愿不愿意啊”，还是又“哦”了一声。毕竟也没有不情愿。何况，竺岚去的原因恐怕多半还是为了梅橘。
　　竟然叫“橘”，还真是亲昵的称呼。听来真不顺耳。

　　风扫过草坪，草随之摇摆。
　　踏着走过软塌塌的草皮，篮球场就清晰可见，近在眼前。
　　竺岚依旧是那副带着好学生榜样标志的模样，拿了一本小簿子，毛猜想着一定是某本笔记本，或许待会只怕竺岚又要爱理不理地看起她的笔记，不想因为观看训练而浪费了她大好的复习时间。
　　篮球场的周围，围满了男男女女，总而言之就是一堆人。
　　看来亚珊的篮球社搞得还是挺有人气的。
　　显眼的是一群紧贴着铁丝网不时尖叫着的女生，别有用心的精心打扮，或许正是为了球场上某一位心仪已久的王子。
　　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在阿什福德的光景，同样的光鲜，同样的抢眼，从来也未曾间断的情书，除了比鲁路修和朱雀少了那么一点点。
　　也绝对不会忘记，C.C.嚼着PIZZA来到球场中的样子，她用嘴唇，舔舐掉鲁路修脸上的浆汁……
　　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是他们两个的缘分。
　　而自己只能当着配角。
　　亚珊篮球场上的缘分，又为谁而存在？
　　这次，会轮到我了吗？

　　“跟紧我。”传来竺岚的声音，随后就是被对方一把拉过了手，从拥挤的人堆中艰难地穿过，跨过铁门，进到了篮球场的内部。
　　还来不及细细体味她手上暖暖的温度，柔柔的触感，一切短暂得就像闪电，竺岚松开了手。
　　不过只是为了防止他走散，而竺岚这种性格天生也并不会在意，但对于毛而言，总是多了点别的意味，或许是自己太敏感。
　　篮球社内部的成员们似乎对竺岚的到来并不意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过有几个人倒是对毛的出现颇有兴趣。
　　而边上的椅子上，孙喜喜美美地翘着二郎腿，嚼着波板糖，向毛微笑着招手。
　　竺岚投去了鄙夷的白眼。
　　哪都少不了她。
　　“花痴。”严然言抱胸出现在孙喜喜的身后，“吃波板糖还带波板糖的发饰，典型的花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对冤家，似乎每次看见燃雁，总是少不了他对孙喜喜不善意的人身攻击。
　　当然也少不了孙喜喜的反击：“花痴是女人的专利，你管不着！”接着就是更起劲地吃着波板糖。
　　“当心甜死。”“好心”的提醒。
　　“不劳您费心！”
　　“毛，怎样，有兴趣来加入吗？”严然言转移谈话对象的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毛的身上。
　　“……”一时答不上来。
　　“那经济人觉得怎么样？”严然言朝不知道谁问。
　　“当然要以自愿为基础。”竺岚接了话。
　　“经济人？”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是啊，小岚是篮球社的经济人，而我是财务部部长。”孙喜喜一见有机会就见缝插针。
　　“好吃懒做，外加对帅哥很有兴趣，徒有其表，空挂其名的财务部部长。”严然言不遗余力地加了很多定语。
　　“你……”孙喜喜反驳的话没有来得及听清，因为在毛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自己在很短的一瞬被竺岚狠狠地一把拉过，身体因为重心不稳靠上了竺岚的身躯……
　　飞来的篮球撞击着墙壁，留下了黑乎乎的印迹。
　　好险！被砸到肯定是一个大包。
　　毛站定脚跟，向竺岚道了声谢谢，看向远方的肇事者——梅橘担忧地从球场上跑下来，连连向毛道歉，竺岚将其晾在一边，向毛问道：“毛，你没事吧。”
　　“没，没事。”与其说是惊魂未定，不如说是一片茫然。毛对于自己和竺岚刚才意外的亲密接触有些窘迫。
　　“你没事就好。”随后竺岚面向梅橘，冰冷的语气掩盖全场：
　　“下次再出这种事你和我就完了。”
　　什么？你和我就完了？
　　竺岚和梅橘真的是……
　　毛的心跳加快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