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练习生]不治之症》君小渠

34、第三十四章

　　会场媒体已经入座了不少，陈立农经过时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然后匆匆跟着黄明昊去了后台。

　　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的纷纷议论，有几句清晰地入了他的耳。

　　“听说陈立农今天要宣布退圈？”

　　“搞得一身臭就想跑罢了。”

　　“不像是他的作风……”

　　“还不是为了保护他的情夫？只是可怜了董丽娜。”

　　“算了吧，董丽娜也清纯不到哪去，之前不知道被潜了多少次才接到这个网剧。”

　　陈立农置之一笑，脚下步伐未停。

　　公司高层在后台，见到陈立农进来，面目肃然，叮嘱道：“要说的话都想好了？”

　　他点头：“嗯，想好了。”转个话题又问，“陈恪呢？他今天……没有来吗？”

　　对方挑眉，有些惊讶：“他来干什么？他通稿很满，你以为跟你……算了，一会儿会有主持人先开场，你等他说完再说。”

　　陈立农在心底暗笑，只怕是不敢来了，以陈恪那个张扬跋扈的性子，若是自己落到如此下场，对方又怎么会放过围观取笑的机会。

　　想来前几天的那段话还算起了些作用。煽风点火么……他陈立农还是很在行的，他很期待看到日后陈恪与陈家势如水火的样子。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主持人？”他疑惑。

　　领导指指旁边的黄明昊：“就是这位，他主动请缨的。我还要去招呼媒体，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顺着目光看向黄明昊，却瞧见对方明显不太自然的脸色，有些……有些古怪。

　　后台的人影忙忙碌碌的，他跟黄明昊两个人站在角落里，对方也不说话，任由耳朵被红色的颜料染透。

　　陈立农盯了他很久很久，缓缓皱起了眉。

　　“黄明昊，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他以前只是如此这般开开玩笑，可这次对方却如惊弓之鸟，一下子跳得老高：“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赶紧想想等会上台要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吧！”

　　陈立农闻言，没有展眉，反而将眉头蹙得更深，却也什么都没说。

　　也许黄明昊真的对他有一丝半缕的多余感情，但……那又如何。有时候对于这样难以言喻的情愫，不拆穿不回应才能算作圆满。

　　他明白，相信黄明昊也明白。

　　手机屏幕上的时刻缓缓流逝，开头为“9”的数字，终于快要变成“10”。他任由自己的拇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留下深深浅浅的几道指纹痕迹，也不知道在漫无边际地等待着什么。

　　蓦地想起永远在等待着戈多的那两个流浪汉——那本书还挺有意思的，他笑笑，因为与他这前半生的路途何其相似。

　　他们永远停滞在痛苦无望的等待之中，却又找不到出路。如果光没有出现，陈立农永远不知自己会等来一束光。

　　绝望的未知数，令他一度迷惘，毫无意义的人生也让他感觉荒诞滑稽。

　　开场前最后两分钟，他还是滑开了界面。空白的聊天窗口像他此刻空白的心绪，陈立农只能自作聪明地将其归因于上台前的紧张。

　　输入框里安静地躺着“愿你平安”四个字，他犹豫了许久，也没勇气按下发送键。

　　戈多终于来了，流浪汉却试图逃走——也许他们的“等待”只是说说而已。

　　黄明昊拍了拍他，示意准备上场。他咬了咬牙，将大拇指印了上去。

　　看着绿色对话框里工整的四个字，之前那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那一刻陈立农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最难的不过只是做决定前的一秒。

　　陈立农闭了闭眼，迎着铺天盖地的灯光迈进会场。

　　——而一旦下定了决心去做什么，即使是刀山火海也能甘愿。

　　闪光灯此起彼伏，陈立农始终保持着微笑走在公司高层的后面，虽然位置不靠前，但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集中在他一个人。

　　娱乐头条正在实况转播，蔡徐坤看着堵得不能再堵的马路，一脸阴郁。

　　“我们看到，陈立农在经历一周的风波之后终于现身，舆论并没有让他显得萎靡不振，反而整个人焕然一新。到底在今天的媒体见面会上要怎样回应他与董丽娜的恋情，以及被爆出的丑闻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蔡徐坤额头青筋跳了跳，扯下崭新的耳机，动作竟有些粗暴。车辆仍在缓缓移动，像蜗牛爬行一般。他咬牙，将手握成拳砸向方向盘。

　　疼痛感并没有使他的怒火消减半分，反而越烧越旺。

　　再次看了看时间，不得不再一次皱眉。

　　照这样速度下去，他还没到现场，见面会就已经结束了。

　　*

　　“很感谢广大媒体朋友来参与陈立农的媒体见面会，我们将会针对前段时间一直没有答复的一些问题进行回应，这几天网络上的舆论来势汹汹，给公司和艺人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也不利于引导正确积极的社交娱乐氛围，在此呼吁所有网民朋友，理智对待事件中的每一个人，不要造谣传谣，谢谢。”

　　黄明昊说起话的时候下巴一顿一顿，显露出十足的领导能力，台下的媒体也很给面子，鼓掌鼓得极其热烈。

　　会场里座无虚席，他的目光只匆匆扫过一遍，便不好再动。陈立农知道，大多数人的镜头都对着他的脸，哪怕他稍微皱一皱眉头，立马就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他低下头，将目光局限于面前一方小小的方桌上，光滑的桌面倒映着天花板亮堂的灯光，刺得他险些睁不开眼睛。

　　又开始放空，想起活着的点点滴滴，从那个惨白的病房里醒来开始——他的生命因为遇见蔡徐坤，才能称之为“活着”。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或许他早就该料到，也曾有过犹豫徘徊，结果仍旧不可阻止地沦陷了。

　　因为那束光，也只想照着他。

　　黄明昊转过来对他使了好多下眼色，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将桌上的麦克风拿得离自己近了些。

　　一时间，所有刚刚暂歇的闪光灯又一次活跃起来，全都聚焦在他的脸上，像装满了子弹的枪孔那般阴森。

　　陈立农清了清嗓子，微笑：“各位媒体朋友好，我是陈立农。”

　　鸦雀无声，似乎都在等待他的下文。

　　没有欢呼，也没有掌声，曾经他披着谩骂在选秀节目中脱颖而出，如今也受着冷眼急流勇退。好像开始与结局，从未变过。

　　陈立农有些怅然，手心难得紧张到出汗，但依旧保持微笑，照着所有人期待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出道这些年来，很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赏识我的公司，以及陪伴我许久的经纪人。”开场白实在有些冗杂，愣是把一场尴尬的媒体见面会变成了更尴尬的颁奖仪式。

　　台下有很小的嘘声，陈立农假装没听到，继续将所有想说的话传递给话筒。

　　“下面将会针对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件事情做出回应。”目光在空气中顿了顿，“我回应的第一件事，是本人陈立农与女艺人董丽娜之间的恋情，我想说的是……那的确是炒作，很抱歉。”

　　台下的记者们皆一脸震惊，即使他们早已料到，仍旧做出这样的表情。他觉得好笑，这个世道比较滑稽的就在于这一点，嗅觉灵敏的狗仔当了戏子，而戏子却坐在这里充当记者。

　　好混乱，但他表情平淡。

　　也能猜到之后的通稿如何如何，大致不过“陈立农道歉毫无愧色”之类的指责，他也在尽可能做出让公司满意的举动，但请恕他无法面面俱到。

　　也算是……小小抗议？

　　“鉴于上面提到的原因，我与董丽娜不存在恋情关系，因此某些营销号提到的‘小三插足’言论也并不作数，误会澄清，还望各位及时删除微博，感谢。”

　　“至于第二点……有传言说本人的兄长陈立信是为我所害，也有匿名用户放出录音，在此纠正，我兄长陈立信是被当街混混李某等人折磨致死，凶手皆已入狱，我所承认的“害死”，并非是我直接导致。”

　　前排的几个记者交头接耳，似乎有话要说。陈立农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果然看见其中一个举起了手，他点点头，表示允许。

　　“请问是间接导致吗？”

　　声音不大，后排的大概也没听清，但很明显陈立农听清了。眸光微动，他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最终妥协地点头。

　　一片哗然。

　　这下是真的哗然，不再是夸张的演技。

　　但陈立农却并没有多解释半句，一来他知道越解释会越乱，二来……他不能解释——所有的罪责，必须由他一力承担，这才是他举办这个见面会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件事情是我家里的私事，我没有触犯法律，各位也不用以所谓公知的视角来制裁我，之后对于此事，我不会再进行任何回应。”话语不同于之前的诚恳，显得有些强硬。

　　站在一旁的黄明昊愣了愣，但也大致明白其中的原因。

　　陈立农此刻愿意给任何人赔罪，只要他们不干扰到蔡徐坤，那大概算作他的逆鳞。

　　“关于第三件事……”他没有顾及下面人给出的反应，继续陈述着接下来要说的话，陈立农明白，即使此刻这些媒体人对他的语气心存不满，也不会对之后的发言置之不理。

　　可是这第三件事，对于他来说，却是最难应对的一件事。前面所有的铺垫，只是为了彻彻底底将所有的污水从蔡徐坤身上撤去。而他跟蔡徐坤曝光的对话，是一件很难澄清的事实。

　　陈立农再次清了清嗓子：“第三件——”

　　“——第三件事，由另一位当事人来说如何？”

　　声明被打断，他惊得浑身一抖，看见紧闭的大门被徐徐推开，光先是一道线，又逐渐弥散开去，扩大成浓浓的光晕，亮得陈立农眯了眯眼。

　　在初升的日光中，一道影子慢慢走了进来，被室内灯光照得惨白，露出额头上晶莹的汗珠。蔡徐坤微微喘着气，因转过来的所有对着他的镜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却难得地没有说什么，而是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

　　从未在这么多人前说过话，其实他害怕得血液沸腾。蔡徐坤想起初次见到陈立农时的夜，密密麻麻的镜头扰得他直泛鸡皮疙瘩，那时尚能用一句漠然的“闭嘴很吵”隔绝，如今却必须迎难而上。

　　“各位好，我是蔡徐坤，陈立农的……男朋友。”

　　也许是觉得他疯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包括身后那个明明坐着却差点忍不住站起来的发言人。蔡徐坤咬了咬牙，将所有的颤抖宣泄于隐隐用力的牙关上，装作慢条斯理：“你们没有听错。”

　　“相信在座各位都是明理的人，我也不希望大家沦落至任人愚弄的地步，今天我来，是想要澄清一些事情，是是非非各位想必也会判断。但我一直相信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蔡徐坤扬着头，带着陈立农不曾见过的张扬力度。

　　陈立农想自己的确不曾了解过他，也很后悔这一周没有亲自去看看他，他知道蔡徐坤在为自己奔波，也道听途说过关于他从未展现的另一面。

　　他只是不知道，原来蔡徐坤可以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目光落在蔡徐坤握紧的左拳上，又慢慢上移至他坚毅的侧脸棱角，陈立农有些慌乱，却又没来由地心安。

　　其实今天自己的结果是好是坏，都不重要。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