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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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徐坤很早就起来了。
今天是交流大会的第一天，他不算什么名流教授，即使顶着仁心医院的名头，还是到得早些比较好。
虽然他不爱这些应酬交际，但从小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吃饭说话走路都有一套严格的标准，他若是想对人笑，那一定会令人如沐春风。
张成光敲开他的门，穿着一身熨好的西装站得笔直，看到蔡徐坤今日的装束眼前一亮：“蔡医生，你一定会是整个会场最靓的仔！呃，我是说，最帅的医生。”
他不说话，但眉宇之间透出的暖意柔和了整张紧绷的面颊，看上去亲近许多。
将房间里的卡拔出来，蔡徐坤轻轻带过门：“走吧。”
走廊的隔音效果似乎很好，他跟张成光走在尼龙地毯上，脚步一深一浅，仿佛置身一个密闭的毫无气流的空间，他没有说话，四周也静得可怕。
或许是终于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张成光先开了口：“蔡医生，你跟陈立农，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他头未偏半分，只视线右移几寸，像是要看向张成光，却又没看，脚步依旧：“什么关系？”
“呃……”这下换张成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电梯房到了，狭窄的墙壁消失，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不少，张成光松了口气，为了防止持续冷场，似乎不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叮”的一声，电梯门也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只灯光照着，蔡徐坤先他一步进去，瘦削背影难掩冷峻。
但不知从何处轻飘飘传来一句话，若有若无，让张成光怀疑只是一个温暖的错觉。
“大概是还未确定的关系吧。”
可转过身的蔡徐坤的确红了脸，目光凝固在按键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张成光后知后觉地跟进电梯，乖乖在他旁边站好。
他似乎是明白的。当初追他媳妇儿的时候，也老是苦于对方没有正式回应，忍不住问过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时在宿舍楼下，他刚帮媳妇提完一大包购物袋，累得满头大汗，蚊子包也满腿都是。但他看见媳妇对着他一颦一笑的眉眼，就觉得值得。
“是还未确定的关系呀。”少女的语气明明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却偏偏忍不住脸红露馅。没有听到肯定的答案有些遗憾，但这种感受又让他沉溺其中。
那份懵懵懂懂隔着层窗户纸的暧昧，最是令男男女女们痴迷留恋。
他是懂的。
*
天气虽然炎热，但好在今天是室内戏。
陈立农下了戏，坐在休息室里一言不发。
四周都是镜子，将这个被灯光照得惨白的空间无限放大，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他垂着头，目光却上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又从自己的眼睛里找到另一个自己，在这深不见底的漩涡里挣扎，或者，根本没有挣扎。
他已经离开那里两年了。
那个根本不能称作家，只能称作梦魇的地方。
缓缓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冷酷淡漠，上过发胶的仍旧翘起的头发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空气中好似有风，又好似没有。
黄明昊今天没来陪他，而是赶去了公司，看来他们真的要极力栽培陈恪，或许现在大部分高层都正在针对陈恪以后的路线进行规划会议。
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属于这个名字的号码，预料之中没有接通，一个说着“忙碌”的女声将他想说的所有挡在电话之外。
有些疲倦，他放任自己瘫在不太稳固的座椅上，又陡然坐起来，输入一个有些陌生的号码。
——陌生到他要想好久好久，才能想起下一个数字。
还未等陈立农输完，手机忽然响了。休息室的静谧被这铃声残忍划破，一下子狠狠扎在他的心脏。陈立农瞳孔一缩，有些紧张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声音冷冽异常，不像是往日那个八面玲珑的交际老手。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表哥，许久不见，你还活着，真好。”
他皱眉吐了口浊气，才沉沉开口：“陈恪，你到底想干什么？娱乐圈可不适合你呆。”
“表哥，我叫你一声‘表哥’，可不代表真的把你当哥。怎么？把舅舅舅妈害得那么惨，这件事情你是准备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来这里当然是要提醒你，看清楚自己的地位，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收拾你的。”
“陈恪！”陈立农眉宇间隐现怒火，“你没资格跟我这样说话，你管不了我们家的事，还有，那根本不是我的错！你少他妈乱扣帽子！”
他心口的火被轻易一激，就烧得越来越旺，说到后面险些控制不住。陈立农对着电话那头一顿低吼，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鬓发眉梢有汗珠沁出，他随手扯了一张桌上的抽纸，将它擦去，粗暴的动作暴露出他波澜起伏的内心。
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开始在他面前重现，像是带着陈立农又走过一遍当年的路，荆棘丛生，他被铁链刺破血肉，锁住肩胛，每走一步就会痛得挫骨扬灰。
但他仍旧在走啊，走啊，实在走不动了，即使跌在地上不小心咬破舌头，也要一步一步地往前面爬。
“陈立农，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他听见一道魔音在耳边回响，他想要扔掉手机，可是已经来不及，即使曾经经历过，即使回想过千百次，当有一天有个人戳着他的鼻梁骨再为他陈述一遍事实的时候，一切都还是那么残酷。
“是你害死了你的亲哥哥。”
他拼命了这么久，逃避了这么久，在这句话面前，又回到原点。所有的光鲜亮丽和奋斗努力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眼珠里的红血丝狰狞可怕，他瞪大了眼睛想要努力看清瞳孔里的那张脸，像是目眦欲裂的精神病人。手里的力气明明失去，却还在倔强地握住手机，徒害它抖得厉害。
“滚。”他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响起，几秒后又发觉说话的人就是自己，像一只惊弓之鸟猛然爆发，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砰咚”一声和他最终的发作剧烈纠缠在一起，“你他妈给我滚！”
电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按断了，陈立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将手肘放在大腿上，看着手里漆黑的屏幕沉默，仿佛跟刚开始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额头的冷汗，没有控制不住的肌肉的战栗。
没有挥散不去的过去。
*
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蔡徐坤手里多了本记录本，里面详细记录着刚才一些前辈的经验之谈。他忽然发现这些东西其实挺有用，原来这种交流大会并不只是惺惺作态的杯酒之欢，原本心存的偏见也少了大半。
虽然相处起来的确有些不自在，但蔡徐坤还是能够自己应付。
张成光跟他并行，有些惊讶道：“蔡医生，没想到你那么会说话，不是都传闻说你……”
他放慢脚步笑：“说我是仁心医院脾气最差的医生？”
“呃，这可不是我说的。”
抬起头望了望明亮的天，蔡徐坤微眯着眼，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只是讨厌无用社交而已，而且……我最近发现，跟人打交道还挺有趣。”
“蔡医生，你是发现自己喜欢陈立农了吧？”
一句话像碰到滚烫的开水一样令人失措，蔡徐坤惊愕地转头看他一眼，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僵硬地转过了头，只耳畔挂着一抹微红的霞云。
张成光笑：“你不用瞒我，我这种过来人一看就懂的。那天你突然跑开，是看见他跟别的人接吻了？”
蔡徐坤抱着记录本，没说话。
会议厅外面是一条宽敞的马路，但因有门禁的缘故，鲜少有车子经过，行人基本可以自由地在上面漫步。
柳叶一缕一缕的映在地上，错落有致，蔡徐坤有意无意地踩在影子上，像是一脚踩进波纹流淌的溪水里，清凉舒爽。
“其实陈立农挺喜欢你的，不对，应该是非常非常喜欢你。”
他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张成光皱着眉头，做出认真回想的样子：“上次你跑开，我去找你，没找见你，却遇到了他。不对，应该是他遇见了我，一下子揪过我衣领很生气地问我你去哪了。我媳妇总是跟我说，陈立农是个很温柔的人，可是那天我见到的陈立农，跟他在大众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其实我能理解，如果我媳妇儿不见了，我也一定那样着急。他应该是真的很怕你走丢。”
风悄悄起，打散摇摇欲坠的飞絮，轻飘飘浮在头顶，一点一点盘旋着落下，像是一场格外夺目的纷纷白雪，让这条普通的树荫公路平添几分诗情画意。
他抬眸瞧上一小片，目光随着它左晃右晃一直跟到地上，又抬起头捕捉另一片。头脑里张成光的话还在清楚回旋，又听见自己心口响亮的心跳，两种声音分明迥异，却又无比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这让他不由自主想起那个狡猾的家伙。
一个明明可以自己先走，却偏要留下陪他一起死的蠢货。
“或许吧。”
见他搭话了，张成光也越说越兴起，“还有还有啊，我找你要签名的时候，他跳出来维护你的样子，让我感觉你就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本来我一直对我媳妇儿追星不满的，以前还对他有偏见，结果发现他跟我一样是个痴情人，我都快被他圈粉了。”说完又意识到哪里不对，补充道，“呃，那么多人喜欢他，蔡医生会不会吃醋啊？”
他有些茫然：“吃醋是什么？”
对方有些无语地咂了咂嘴，但终究没有发作，而是耐心解释道：“吃醋就是看到喜欢的人跟别人很亲密，自己心里会不舒服啊，觉得对方只能对自己一个人这样。啊对了！那天你看到他跟别的女演员接吻然后跑开的样子，就是吃醋没错了！”
一片柳絮不偏不倚挂在蔡徐坤微微翘起的刘海上，他伸手拂去，抬起的手臂遮挡住有些心虚的表情，喃喃：“那是吃醋？”
“嗯，没错的。”张成光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转眼又挠头，“这几天你们的互动我都看在眼里，不过今天都中午了，他怎么还没来找你，这可说不过去啊……”
“他在拍戏吧，再说，有空也不一定来找我。”
张成光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他要是有空肯定会找你的，刚陷入热恋的人，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真实写照。”
“陷入热恋……我们还没……”
“蔡医生，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他身份特殊需要保密，之前你说你们是‘还没确定的关系’，但我都懂的。”
“……”蔡徐坤用手捉住面前一片试图亲吻他眼睑的顽皮柳絮，皱了皱眉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