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百里南薰

2、（二）

　　顾飞觞瞧着眼前的少女，竟不知如何开口。
　　却是凌霜又朝他唤了一声“师兄”，便如往昔一般，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顾飞觞因这一扑才缓过神，他将凌霜从怀中捞起，又仔仔细细瞧了一番。快两年没见，这一见面她竟似换了个人。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傻里傻气的丫头，殊不知如今个头窜了一大截，模样也脱落出几分得温婉窈窕。再瞧她那衣衫装束，竟是一袭浅浅湖绿色衣裙，头发也长至腰间，另有一半挽发作矮髻偏耳，数瓣琼花在簪发，当真有几分仙韵。
　　这是怎么了，两年不见，怎还变得这么……这么叫人怜爱。顾飞觞暗自疑道，何况霜儿往日里可是从不做女儿家装扮的。
　　顾飞觞迟疑片刻，才缓缓道:“霜儿……你今日……今日怎的如此打扮？”
　　凌霜靠在他怀里，嘻笑道:“师兄下山两年今日终于归来，我便想着穿得特别一些。半年前我便与师姐们学制衣，这可是我做的第一件衣裙，一直没舍得穿，只在今日穿，穿上了第一个给你瞧。”说罢，竟有些羞意，缓缓低下头，询道:“好看吗？”
　　顾飞觞不禁一笑，将她紧紧拥着，道:“嗯，好看，衣服好看，霜儿更好看！”
　　凌霜听得此番夸赞，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却不知那句话中，哪里是单纯的夸赞，是说话之人不小心将自己心里的暗情一并说了出来，只是凌霜尚且听不出这般深意。
　　她自顾自欢喜，却不知顾飞觞瞧着她瞧得出了神。
　　两人相拥着说了一会儿话，凌霜又将顾飞觞拉进屋里，摆出先前备好的酒菜，便与他对座饮酒吃菜，吃喝罢又倚在案边聊起分别两年里的经历，这一聊甚欢，却不知夜深近半。
　　凌霜透过窗瞧了一眼屋外月色，方知夜已深，便起身收拾碗箸杯碟。顾飞觞以为她要回素院去，正欲合衣送她归去，哪知凌霜转个身便拆了发髻，又解开衣带。
　　顾飞觞见状，惊道:“霜儿，你……你解衣服做什么？”
　　凌霜听罢，好一番不解，瞪着一双如水的眸子，答道:“时间不早了，自然是睡觉呀！”
　　顾飞觞惊道:“睡觉……睡这儿？”
　　凌霜一脸无辜，点头道:“嗯，不睡这儿，睡哪儿？”
　　顾飞觞听罢，既心慌又有几分欣喜，可转念又想，若是以前，让霜儿睡自己屋里也没什么，可是……可是现在……
　　他偷偷抬头瞧了一眼凌霜，也不知这丫头这两年是怎么长的，越长越漂亮，越长越有女孩儿的样子。遂又思道:霜儿毕竟是姑娘，如今长大了，若再如以前那般没规没矩地让她睡自己的屋里，又共睡一张床榻，莫不是得叫人笑话了……他虽囿于这礼教规矩，可心里又藏着一团火，明明就喜欢霜儿喜欢得不得了，眼下人家主动投怀，这般拒绝，岂不……岂不……他越想越慌乱。
　　凌霜瞧见他那莫名其妙的神色，甚是不解，便又询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顾飞觞闻言才回过神，支支吾吾应了几声，正巧对上凌霜那双清澈的眸子，竟心生几分羞涩，捂着脸将身一转，心底那番理智最终战胜冲动的欲望，又思道:就算再喜欢霜儿，也不能……不能占这种便宜。
　　他只觉是得将那男女礼教之事告诉凌霜才行。
　　怎知才抬起头，才见凌霜已解了外衣朝床榻走去了，顾飞觞心道不妙，快步上前将她止住，训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怎可随随便便在他人屋里过夜？”
　　凌霜一听，便怔住了。顾飞觞立即将她的外衣取来替她披上，她只觉奇怪，小声询道:“师兄……你此话何意？在你屋子里睡觉，有何不可？以前……”
　　“以前不一样，你如今也十四岁了，该知道男女之间不可如此随意。”
　　顾飞觞正替她系上衣带，却未发现自己方才那番话似乎太过于冷漠了。
　　凌霜只觉心头一寒，支支吾吾委屈道:“可是……可是师兄不一样，我喜欢和师兄一起睡觉……难道师兄不喜欢吗？”
　　顾飞觞闻言，系衣带的双手忽停，心中好一番欢喜，可不久便又被那心底里的枷锁所缚，遂只得佯装正色继续训道:“越说越离谱了，女儿家怎能说这般逾越之言……”
　　说罢，起身牵起她的手，道:“好了，夜已深，师兄这便送你回去。”
　　怎知凌霜将手狠狠抽回，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飞觞见状，知她定是听了自己这番话心中委屈不悦，顿时心生懊悔，可若非如此，又怎能劝得动这傻丫头。
　　心中这般想，便愈加劝阻，怎知一番苦口婆心下来，没劝动不说，却叫气得哭花了脸。
　　“师兄，你不就是嫌弃我了么，你大可直说，又何必……何必假借什么礼教经纶来唬我？”
　　说罢，一甩手夺门而出，竟是头也不回。
　　顾飞觞见状，心中竟懊悔不已，且听凌霜方才那番话才知，她明明是对自己付情至深，可自己偏偏要出言相拒，怎叫她心里不难过。思至此，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跟着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