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百里南薰

10、（十）

　　二人躺在榻上，却又没有睡意，遂相依偎着闲聊。
　　聊至在青阁这十日，顾飞觞怕凌霜替她担心，便只说一半真话附一半假话地欲把她哄过去。
　　凌霜向来是单纯，一听便都信了。
　　那张睡榻本来只是容得一人睡，如今两人一起躺着，自然得紧紧相贴。四目相对，凌霜只觉心跳得乱七八糟的，遂赶紧将双目移开，环视那屋中一番，忽地道:“师兄，我瞧着这小院小屋虽然荒废，可却清静得很，若是仔细打理一番，想来定是个清雅舒适居所。”
　　顾飞觞听罢，却玩笑一声道:“没想到霜儿这么贤惠，还没成婚呢，便开始盘算洞房了？”
　　凌霜一听，顿时羞红了脸，嘟囔道:“师兄，你……你说什么呢……什么洞房……没来由的……”说罢，将身一转。
　　顾飞觞哈哈一笑，知她定是羞恼了，遂好好哄劝一番。但转念又想，霜儿所言倒是不假，这青阁环境向来清雅，阁中亭台楼榭精巧奇妙，阁后是青士翠峰，峰下又是一片竹林，满目皆绿。加上风月师叔最好文墨，是以全阁上下都是一股儒雅之风。如今自己暂居的院子，虽久无人居，但确实是难得的清静风雅的居所。故向凌霜道:“霜儿，等咱们成婚了，你可愿意住在这儿？”
　　凌霜只觉此话突然，怔了怔才恍然，又面泛起桃色，背着身点了点头，低声道:“若是和师兄一起……住在这里，既清静又舒服，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顾飞觞听罢，心头大喜，想也不想将凌霜的身子扳进怀里，又执起她的手，笑道:“好，那可说好了，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却是凌霜听了这话，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将手抽出，又翻身背对着顾飞觞，嗔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尽说些没有的事。”说罢阖目佯睡。
　　顾飞觞却暗自一笑，蹭上去，从后面将凌霜圈在怀里，道:“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刚刚是谁说的，师父不应允也绝不退让的，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要反悔了？”
　　凌霜支支吾吾片刻，忽地眉头紧锁，又道:“可是……这里毕竟是风月师叔说的算，就算是个废弃的院子，我们并非青阁弟子，住在此处，终究……莫名其妙的……”
　　顾飞觞只觉此话在理，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搭话。凌霜瞧见他那神情，已然明白，劝道:“师兄，没来由的事就莫要多想了，你倒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说动师父点头同意咱们的事上，倒还实在些。”
　　顾飞觞听罢，却摇头，一本正经道:“叫师父同意那是自然，可这小院子也得住。”
　　凌霜噗嗤一笑，将身上被褥拉高一些，便阖目，道:“贪得无厌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且睡了，你自己做春秋大梦吧！”
　　顾飞觞见她已有睡意，便不再多言，翻个身，将她圈进怀中，轻轻抚弄她的长发，心下甚是满足。
　　许久，只听他幽幽道:“既已把你贪了，再多贪一些又算什么……”

　　天将明时，凌霜已醒来，正翻身下榻，不想打扰顾飞觞也不愿叫外面人瞧见，本要独自离去的，哪知脚刚着地顾飞觞睁眼便醒来。他知凌霜要回去，说什么也要将她送出青阁，凌霜拗不过只得乖乖从命。
　　前脚刚出小院的门，便听得身后一声轻咳。
　　二人当下一惊，驻足不敢前行。
　　那身后之人却径自上前几步，来人竟是风月师叔。
　　风月仙尊确实人如其名，生得俊朗潇洒，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倒还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顾飞觞将凌霜护在身后，朝风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刚要开口，却不想风月抢言先道:“哟，这小姑娘不是凌小师侄么？”
　　顾飞觞点头，正要应言，哪知风月却对凌霜道:“小姑娘的胆子倒不小，你何时跑进来的？我这阁主竟都不晓得，可知你那师父还在生气，你却跑来里和师兄幽会？”
　　顾飞觞听罢，心有不安，那风月说话虽是面上带笑，语气里倒不失几分严苛，想是对凌霜这般不不请自来没规没矩心生愠，不待凌霜回话，他自己先赔罪道:“还望师叔见谅，一切皆是飞觞的错，不关霜儿的事。”
　　哪知风月听罢一改正色反而笑道:“飞觞师侄紧张什么，师叔不过是和你们开个玩笑罢了。这青阁里师叔做主，凌小师侄大可随意进出，师叔只当看不见就是了。”
　　顾飞觞与凌霜皆是大惊，相视一眼，待缓过神，便一同行礼道谢。
　　那风月仙尊仔细瞧了他二人一番，又笑道:“不亲眼所见还不相信，今日见两位师侄站在一起，方知如何叫做天造地设的一对，果真是般配的不得了。却不知道我那师兄吃错了什么药，偏偏又不同意。”
　　此言一出，叫顾飞觞和凌霜更是意外，想不到这风月师叔平日里与师父独孤天感情甚笃，原以为他会向着师父，可从他话中才知，他非但不与师父同谋，倒还赞同此事，二人心中甚欢喜，便又一同行礼道谢。
　　那风月摆手笑了笑，忽又转目瞧一眼后院，对顾飞觞道:“师侄你住的这清漪院，原本也是精巧雅致，可无奈阁中弟子少，既无人居住也无人照看，才荒废到如今地步，如若你们喜欢，日后成婚了便住里面吧！”
　　凌霜听到此话，面上一红，紧紧执着顾飞觞的手低头不言，却是顾飞觞心头大喜，不想那风月师叔与自己不谋而合，昨夜还愁此事，今日倒已有定数，正要答谢，却见风月倏地摆手， “不过，院子甚好，却也不是白送的哦。”他面露诡笑，又道:“来日飞觞师侄若是做了这青阁阁主，清漪院自当相赠……”
　　说罢，回首一笑，又压低了声音道了句:“飞觞师侄，可要勤加努力才是……”这才离去。
　　只是他最后那一笑，顾飞觞觉得倒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果不出所料，风月前脚离去，紧跟着，身后便有一股风声夹杂仙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