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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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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启】
【场1:夜里,西安门外,西厂,灵济宫内】
风里刀:须弥山南毗琉璃……真是个宝贝,没想到万贵妃手里有第二串。
〔风里刀执着万贵妃赠予他的一串佛珠对在灯盏上的火苗上。光滑细腻找不到半分瑕疵的佛珠,冰凉温润,一百零八颗的青色间交错了火焰般的赤红,玲珑剔透,莹彻有光。他把佛珠串在手腕上,风里刀嘴角微扬,露出几分冷笑。他在万贵妃面前做足了宠佞之姿,司礼监刘瑾差点走不出那的宫闱。〕
风里刀:搬了石头,倒砸了自个儿的脚。
〔他尝到了权力和地位的甜头,风里刀爱不释手地抚摸腕子上的佛珠,他有点上瘾。但是有人已经对他的身份起疑,逃得过今朝,还有明天后天,他需要想办法,想办法坐稳。〕
风里刀:司礼监吗?雨化田都没拿到手的位子,我有点……好奇了。
【场2:下午,昭德宫搭建的戏台子】
小旦:(唱)我眼悬悬整盼了一周年,你也枉把您这不自由的姐姐来埋怨。恰才投至我贴上这缕金钿,一霎儿向镜台旁边,媒人每催逼了我两三遍。
〔关汉卿圣手一挥,落下传世佳作。《拜月亭》里闺怨痴缠,在传奇剧里当数一场叫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戏台上那小旦的一曲“新水令”,惹得万贵妃眼角染红。风里刀坐在万贵妃一旁,他心思不知道游去了哪儿了,直勾勾盯着那小旦的脸发愣。〕
万贵妃:那旦角儿,是个男子扮做,可看出来了?
风里刀:都第四折了,奴婢再看不出来,这对眼珠子该摘了才是。
〔风里刀轻轻地笑了,他伸手替万贵妃捶了肩膀,心下却翻翻白眼,他不过走神片刻就叫这妇人瞅了去。〕
万贵妃:叫你过来陪我听听戏,你倒老大不愿意,摆了张臭脸给谁看的?
风里刀:奴婢知错,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看今儿这戏场顶好,莫叫奴婢坏了娘娘的兴致。
万贵妃:这才几日不见,越发油嘴滑舌。(二指在他脸上推了推)
万贵妃:你啊,最好给我安分点,东厂看来是和司礼监联手,后宫不能干政,你要是跳脚跳得过了,本宫也保不了你。
风里刀:(施施然颔首礼,媚态流露)是,奴婢记下了。
〔调转视线,正好对上那小旦的目光,风里刀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滑了下去。风里刀吓了一跳,他总觉得那人的眼睛在哪见过,熟啊,非常熟,好像曾经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一般。那目光里的愤怒,是恨不得将他拨皮拆骨的忿恨。风里刀又开始骂雨化田了,我说你到底坏成啥模样才能叫这戏子都能恨你入骨?好好陪在万贵妃跟前当她的宠臣享享福多好,干什么还要去追名逐利惹了一班文臣武将一天到晚想法子扳倒你,一个东厂嫌不够,还有个司礼监在那边虎视眈眈。不去想他,不过一名戏子,这儿是昭德宫,满院子的锦衣卫,量他不敢造次。〕
正旦:(唱)咱却且尽教佯呆着休劝,请夫人更等三年。你既爱青灯黄卷,却不要随机而变,把你这眼前、厌倦、物件,分付与他别人请佃。
〔一曲“太平令”,昭德宫的戏场落了帷幕。宫娥们帮忙收拾戏台,风里刀搀扶了万贵妃进屋去,他转身时看到了一个书生。内里浅灰,外头套了一层白袍,头上戴一顶方巾,脸上一枚金丝面具。风里刀想,若要是再披上个黑斗篷,他恐怕即刻跪地求饶。从那书生跟前走过时,风里刀清楚感受到,金丝面罩后有一对眼睛盯着他,但是等他转头去看时,那书生分明低着头看着脚尖垂首恭送万贵妃,哪有盯着他风里刀看。大爷的,今天是怎么回事,风哥我撞邪了?〕
〔“哼,獐头鼠目,不伦不类。”——何人低语〕
风里刀:(大骇)谁?!
〔万贵妃正好在过门槛,被他这一嗓子差点吓绊倒。万贵妃狠狠地瞪了风里刀,这家伙竟差点害她出了丑。〕
场:昭德宫内
万贵妃:你刚刚怎么回事,从实招来!(倚上美人榻,怒目而视)
风里刀:(犹犹豫豫)奴婢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万贵妃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低眉顺目,却又不听话,而是在魂游,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万贵妃:行了行了,你退下吧,看着碍眼。
风里刀:是。
风里刀:(欲离去,忽然想起)娘娘,方才那书生?
万贵妃:听戏班老板说,那人是个写戏折子的后生,和唱小旦的是堂兄弟。
风里刀:……只是如此?
万贵妃: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还疑神疑鬼,你自己问他。(向宫娥招了招手,要她们将那书生唤来)
风里刀:(连忙欠身)娘娘勿气,奴婢只奇怪,此人为何在宫里竟还带面罩?娘娘万金之体,是少了半根头发,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白衣书生被带进来,隔了几丈距离〕
白衣书生:(跪倒伏地)草民见过贵妃娘娘,见过雨公公。
〔他声音沙哑,十分难听,好似在扯着喉咙喊,叫人头皮发麻。〕
风里刀(心):怎的身段这么像,声音却这么难听,难听,难听死了。
风里刀:你是写戏折子的?(走到书生身侧,居高临下冷冷打量)
白衣书生:回雨公公话,草民家里世代学戏,可惜草民天生一副破嗓子,还长了一张不能看的脸,哎……这戏台是上不了了。
风里刀:哦?堂兄弟,一人唱,一人写,倒也不错,
白衣书生:雨公公谬赞。
〔他答话时竟不卑不亢,风里刀盯着他的后背。如今他学雨化田惟妙惟肖,就连朱祐樘都挑不出刺来,皇宫内外,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他那凉飕飕的眼光。可这书生,竟然镇定自若。〕
风里刀:你下去吧。(展展袖袍)
白衣书生:是。
〔书生正欲离去,风里刀忽然又叫住他〕
风里刀:慢着。
〔书生顿住脚,低着头不说话。他透过面罩,看到西厂厂公那双刺绣华丽的靴子慢慢靠近。〕
风里刀:我突然有些好奇,什么是见不得人的脸。
白衣书生:雨公公……草民生的难看,还是不要污了您和娘娘的眼睛……
风里刀:把面罩摘了。(冷声命令)
〔昭德宫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书生的脸上。风里刀袖袍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鬼使神差地做了这样的决定,他根本无法想象,若是那面罩下是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他风里刀,便要下十八层地狱。〕
〔书生站直身子,抬起头,双手覆上面罩。手指轻轻一拉解开脑袋后的绳结,一点点地移开了金丝面罩……〕
【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