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魇第一 ...
-
“呵，你薛爷爷我还没死。”薛洋靠坐在墙角，嘴角扬起一抹自嘲。
“怕不是我作恶多端，老天也不敢收我？哈哈哈哈哈哈。”
“哈啊——”
薛洋笑着突然掩面一声长啸，其声悲怆。
——我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又是这个没有晓星尘的义庄。哈哈哈晓星尘没了，锁灵囊没了，我的左臂也没了，这次我又能在义庄等多少年，十年？还是又一个八年？
——晓星尘，晓星星，晓道长，你回来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你杀人了，那些笑你眼瞎的人我会提前先把他们杀了，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你眼前，你回来好不好。
薛洋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眼眶微红，周身的戾气愈发明显。
“是什么让成美你一醒来就这么生气呀？”
薛洋抬头，看见金光瑶身着金星雪浪袍跨过义庄残破的门槛走进来。
“你来干嘛？”薛洋瞟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道，“真是巧，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都能被你看到，你丫不是故意的吧。”
两颗标志性的虎牙衬得他一副天真的样子，可尖尖的虎牙下，掩盖的是少年喜怒无常的暴虐。纵然浑浑噩噩的过了八年，薛洋还是那副无害的邻家少年的模样。
“成美这是说的什么话，好歹这次是我救的你。”金光瑶早就听惯了薛洋不善的语气，倒也不怒，依旧是那副好说话的笑脸模样。
“救我？这次又想我帮你做什么？阴虎符你应该已经拿去了吧。”薛洋边说边摸了摸口袋，想从兜里掏出糖来吃。
可惜口袋里什么都没有，晓星尘给他的最后一颗糖也在断臂的时候丢了。
没摸到想要的糖，薛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尖尖的虎牙也收了进去，像讨不到糖的孩子一样，隐隐透出不爽。
金光瑶这么心思细腻的人，看见薛洋摸糖的动作和脸上的不爽，心中便马上了然，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薛洋，“我这次救你没什么目的，只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人，看你这样一时不忍罢了，何况我也给成美你收烂摊子收成习惯了，真是很苦恼呢。”金光瑶说话一向给人一种感情真挚之感，并且他还摇了摇头，做出了一副真的很苦恼的样子，让人难辨真假。
薛洋倒是懒得想那么多，反正他现在这样子也做不了什么。
薛洋也不矫情，接过糖，拆了包在外面的纸，把糖往嘴里一扔，一只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
“那我就谢谢敛芳尊的贵手相救了。”薛洋上前一步，对着金光瑶歪着头笑了笑，但是眼底一点谢意都没有。
“成美……”金光瑶还想说什么，却被薛洋出声打断。
“别叫我这个名字了，阿瑶。”薛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劳是八面玲珑、“善解人意”的敛芳尊听到薛洋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和最后“阿瑶”两个字也愣了一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呵，君子成人之美，若无这清风明月，又有谁来成我之美？
“没什么，敛芳尊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这个字不适合我。”薛洋又把对金光瑶的称呼又改回了“敛芳尊”，金光瑶这么心思细腻的人怎么会没发现。
“你还是叫我阿瑶吧，我不叫你成美便是。”金光瑶还是那副好说话的微笑面孔。
“阿洋，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金光瑶换了个称呼问道。
——“阿洋”啊，真是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呢，那个会唤我“阿洋”的明月清风早就不在了。
“阿洋？”金光瑶见薛洋一阵失神，便又叫了一声。
“啊？没什么。”薛洋被金光瑶叫了一下回过神来，“阿瑶，帮我一个忙，我要找宋岚那个臭道士。”薛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他充满稚气的长相很违和。
——晓星尘和锁灵囊还在宋岚那儿。
“你还不死心，还想复活晓星尘？”金光瑶那副微笑面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变，皱着眉看着薛洋。
“阿洋，晓星尘已经死了，回不来了，你这样是何苦呢？”金光瑶双手抓住薛洋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
“晓星尘没死，他没死！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复活他的。”薛洋自言自语着，薛洋本就是阴晴不定之人，此时他的脸上真真切切的带着两三分的癫狂之色。
可见他对晓星尘的执念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好吧，我帮你打听，但是你必须要好好养伤，在这里等我消息。”金光瑶对于这个跟他所谓是“同类之人”的薛洋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妥协了。
“好。”薛洋听到金光瑶答应了，一抹自己又可以跟晓星尘在一起的喜悦跃上心头，那副无害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脸上。
金光瑶转身准备回兰陵，刚抬脚就又被薛洋叫住。
“诶，先别走啊，你让我在这里等你，好歹也留点糖给我啊。”薛洋嗜糖，深入骨髓，一日不吃，思之如狂，十分难耐。
“好。”金光瑶跟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一大袋糖，扔给薛洋。
“堂堂敛芳尊的兜居然藏了这么多糖，哈哈哈哈哈。”薛洋看着金光瑶掏出那么一大袋糖，笑得人仰马翻。。
“不碍事。”金光瑶的笑脸真是万能的掩饰工具，明明内心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么从容，可偏偏就是给人一种浅笑盈盈的从容之感。
“阿瑶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知道你准备了很多糖给我，莫不是你临时反悔了，想带着我的糖跑路？”薛洋说话总带着一种痞气，此时他一只手满不在意似的放在后脑勺上，慵懒无比地随便走了两步，活脱脱就是一个市井小流氓。
“这都被你知道了，阿洋真是聪明。”金光瑶轻笑两声，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我当然聪明了，还要你说。糖给我留下了，你可以走了。”薛洋拿了糖就开始赶金光瑶回兰陵去打探宋岚的消息。
“好，我走了。”金光瑶确实有些要事要回兰陵去处理，道别后便离开了。
金光瑶走后，薛洋百无聊赖的走到那个放了八年晓星尘的棺材边，又想起了当年三个人在义庄的那段短暂的时光。
身上没好的伤导致薛洋略感疲惫，渐渐靠着棺材就睡过去了。
梦中薛洋又梦到了他一生的阴霾——常慈安。
薛洋梦镜。
薛洋站在夔州街上，看到一个小孩子，他知道这个小孩是他自己。
薛洋经常梦到七岁那年的事，刚开始是控制不住的暴虐，后来多梦了几次就渐渐无感了。
小孩坐在一个台阶前，不知道该干什么。台阶对面有一家店铺，有个男人坐在里面吃东西，等人。看到这个小孩子，招手叫他过去。
这个小孩子懵懵懂懂，见有人对他招手，就跑了过去。
每当薛洋梦到这一幕都会对小时候的自己嗤之以鼻。
“呵，真是傻。”
薛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人指着桌子上的一盘点心对小孩说：“想不想吃？”
小孩子当然很想吃，点头。
然后那个男人就给了这个小孩子一张纸。“想吃的话，就把这个送到某地的一间房去，送完我就给你。”
小孩很高兴，因为只要跑一通就可以得到一碟点心。
小孩拿了纸就往指定的某地送去，开了门，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接了纸，一掌打得他满脸鼻血，揪着他的头发，问：谁叫你送这种东西过来的？”
薛洋依旧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因为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却没办法改变，他痛恨这样弱小的自己。
小孩心中害怕，指了方向，那个彪形大汉一路提着他的头发走回那家店，那个男人早就跑了。而桌子上没吃完的点心也被店里的伙计收走了。那个大汉大发雷霆，把店里的桌子掀飞了好几张，骂骂咧咧走了。
小孩很着急，他跑了一通，挨了打，还被人提了一路的头发，头皮都快被人揪掉了，吃不到点心那可不行，他跑去问伙计：“我的点心呢？”
可伙计被人砸了店，心里正窝火。几耳光把小孩扇出了门，扇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爬起来走了一段路，又遇到了那个叫他送信的男人。
小孩见到了哄骗他送信的那个男人，心里很委屈，又很高兴，哇哇大哭着扑上去告诉他：“信送到了，但是点心没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盘。”
那个男人刚刚被那个彪形大汉找到了，打了一顿，脸上有伤。又看到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抱住他的腿，烦躁至极，一脚踢开。
男人上了牛车，叫车夫立刻走。小孩子从地上爬起来，追着牛车一直跑。
好不容易追上了，在车前招手想让他们停下来。这男人被他的哭声吵得心烦，夺过车夫手里鞭子，抽在小孩头上，把他抽倒在地。
薛洋看着这一幕双手握紧，青筋暴起，他没办法就那个小孩。就算他现在修了鬼道，当上了兰陵金氏的客卿，他还是救不了七岁自己。
车轮继续滚动，就从这个孩子手上，一根一根碾了过去。
在小孩痛彻心扉的叫声中，薛洋蹲了下来，保住自己的头。
他想醒，但是醒不过来；他想逃，又逃不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魇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