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情书[穿书]》荀香九

29、红色的天空

　　瑰夜和李明珠各伸出一只手，按在钟楼底层的墙壁上，一道縠纹从他们手掌碰触墙壁的地方传开，空气又出现滞重，让人喘不过气。我冒险望了一眼施言，他高冷而漠然地瞧着墙。

　　我找不到什么话，想了一会儿，察觉到施言的眼角扫过来，低声说：“谢谢你。”

　　施言嘴角一动，说：“你要知道。我是在为你做牺牲。”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施言沉默片刻，又说：“本来咱们就要在他们身上取得那东西，既然没办法把他们都打趴下，用个计策跟在他们身边也行。”

　　我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在给你的失败找原因吧？”

　　施言轻声一笑。

　　墙壁如黑色的夜向我们敞开，一条螺旋形的台阶出现，瑰夜当先踏上台阶，法洁道友紧随其后，李明珠落在最后面，趁施言走过，笑道：“这个小哥长得挺不错的，今年多大了？”

　　施言瞧他一眼，没答话。李明珠笑嘻嘻地拨弄他肩膀上的头发，说：“年轻貌美，可塑之才，这样吧，你脱离他们，来找我，我教你一身本领，再让你跟我们好好干，怎么样？”

　　施言不再瞧他，改为瞧着我。作为这个坑的原作者，我仿佛置身于熊亲戚调戏暗恋对象的修罗场，只急得头顶腾腾冒汗，说：“雁道友不可能跟你好好干的，你死心吧。”

　　李明珠笑嘻嘻地说：“怎么，这位清光小道友先着急了？那清光小道友跟我走几天也行？”

　　这人像个人贩子一样到处拉人。施言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我病急乱投医，踢了一脚走在我前面的法道，说：“我不去，我们都不去，法道，你说是不是？”

　　法道一个踉跄，回头怒道：“管我什么事！”

　　施言又冷笑几声，我慌乱得想一头撞死。幸好楼梯终于到了底部，瑰夜在前方笑道：“啊呀啊呀，我们到啦。姐姐，你看这里，是不是很眼熟？”

　　法道大声惊呼。声音带着回音，在狭小的钟楼里回荡着。一阵风不知从何而来，吹得我衣服猎猎作响。我慢慢走到法道身边，向下一望，只见一条深黑裂隙不见底，凛冽的风从峡谷深处吹上来。

　　我再往两边一看，更是心摇神动，钟楼下的裂隙像是个天然的下水工程，一条不知通向何方，又不知去向何处的隧道。我们不过是站在隧道边上一条不起眼的裂隙里。裂隙中红光涌动，如无形的河水，空气凝重得似乎能拧出水滴。

　　我低头看着手腕，集灵束亮得仿佛烧红的铁丝，试着双手向外一分，集灵束跟着变长，像一块掰不断的热熔橡皮糖。然而不管我怎么用力，都不能拉断。耳边有细微的声音，大约是我的幻觉，有人在嘁嘁喳喳地说话，而我一个字都听不清。

　　瑰夜微笑道：“好玩吗？”

　　法洁道友仰头望着裂隙上方，低头看着她，红光照亮了她的眼睛，有一瞬间我觉得她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原来你在做这个啊。有没有没见到你的昔日朋友？你杀他们之前，他们认出你了吗？”

　　瑰夜的笑容短暂地消失了。

　　“那都是我年纪很小的事了。”她甜甜地说，“毕竟我没有你这么好记性，什么事都能记得牢。再说我也没什么朋友，这一点，总是照顾我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你那时候小。”法洁道友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太小了，是我的错。”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瑰夜甜甜地说。

　　施言一副隔山观虎斗的样子听两个女人唇枪舌剑，这种事估计在他的前半生很常见。而我也隐约产生一种偷听高中女生谈话的感觉。

　　“发生什么了？”

　　施言似笑非笑地回答：“你是原作者，还等我剧透？”

　　李明珠在我们身后笑道：“小法洁就是喜欢说东说西。小法洁呀，人终有一死，眼下的人生不过是个历练，早点死，晚点死，也没那么大分别。有些人，生前见不到，死后能重逢，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今生的姐妹，来生的仇人，就不要再讲究短暂相逢的礼节啦。”

　　我和施言不期然对视一眼，均感默然。而清敏师弟低声说：“李……李前辈，我不能同意。我以前在无极观，若是阵法画得不对，或者剑诀捏错了，师父便会告诉我，让我每一次都努力，才能越做越好，而我也觉得，任何事都要全力以赴，才能获得收益，若是……若是不在意这些短暂的礼节，那今生的历练便没有用处了。”

　　瑰夜眼睛一闪，道：“你叫什么？”

　　清敏师弟吓了一跳，回答：“我……我叫清敏。”

　　瑰夜无所谓地点点头，道：“清敏，我不认识。你要是真觉得你自己说的很对，我现在倒要考考你。你们自称名门正派，喜欢讲究这些踏实勤奋的，那要是有一个人，反反复复地折磨你，和你言归于好，又伤透你的心，你还会心无挂碍地对他好，每次和好都能如初？”

　　清敏师弟求援地看我一眼，我朝他微微点头，他一咬牙，说：“像你说这种小事，我不能说，但我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

　　瑰夜回头看他一眼，笑道：“天真的傻子。我这就把你送到溯灵场，看你经历了红尘滚滚，还能不能说出这些大言。”

　　法道的声音忽然哑了，像是打开一扇生锈的门。

　　“溯灵场？”

　　清敏师弟也问道：“溯灵场是什么地方？”

　　一阵热风吹过，我说不出地烦躁，耳边嘁嘁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唇齿摩擦之声清晰无比，仿佛有人在舔我的耳朵。瑰夜向前一指，说：“这里就是溯灵场了，今天时辰已过，明天选个吉时，就拿你去祭阵灵。”

　　我们鱼贯沿着悬崖走到此处，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烧焦的平原，笼罩在平原上空的天宇是暗红色，仿佛点燃了永不熄灭的山火。黑黢黢的石块匍匐在地，如枯干的尸骸；一条约略平坦的小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头颅。头颅早已风干，眼睛蒙上了一层暗红发灰的阴翳，脸上的肌肉如雕刻，空自长着大嘴，嘴边拥挤着许多黑漆漆的、早已死去的乌鸦。

　　“那是住处。”瑰夜指着头颅，轻快地说。

　　清敏师弟一声不出地倒在我身上。我急忙伸出双手，像是接一个排球一样接住他。法道动了动，碍于身后的李明珠，没能成功过来接应。我让清敏师弟更好地倒在我的膝盖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瑰夜。

　　暗红的天光里，瑰夜额头上的小白球像是一团团凝结的血块，我注视着她的头冠，忽然觉得很是眼熟。在正一给我的纸包里，就见过同样的小白球。

　　真是后知后觉的推断，有了这种提示，我早就应该知道是她。可是知道是她有什么用，靠球识女人？

　　施言很长见识的样子东张西望，评论道：“原来这就是濒死的世界。”

　　瑰夜侧着头笑一笑，说：“对，这位大叔真聪明。”

　　于是我看着施言也黑了脸，不愧是风华正茂的大叔。

　　施言帮我一同扛着清敏师弟，我们走近了头颅。原来头里并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片空场，有十多个人缩在角落里躲避风沙，见到我们来了，那群人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点生的希望。李明珠手一抖，将我们几个精准地推在那群人中。

　　“你们可要乖乖的，不要到处走动。不然发生什么事就很难说噢。”

　　李明珠朝我们做了个手势，集灵束无声地落下，落在地上零落成泥。我揉着手腕，法道立刻把清敏师弟扳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法洁道友不知在想着什么；施言还是好整以暇的样子，和那群人一同靠着。黑衣几乎湮没在人群里。

　　我想不通，向他靠近一些，“你这么个大明白，怎么能让我陷入如此境地呢？”

　　“那个姑娘不错。”施言不答反问。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看的是法洁。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说不出话。施言扫我一眼，淡淡地笑了。

　　“现在只能等他们自己把书拿出来，再放手去抢。要是他们不拿，就往这种地方一躲，你怎么找？”

　　我扫了一眼周围，对他的推论表示同意。施言嘴角带了点淡淡的笑容。

　　“更何况这地方还挺有趣，我去过那么多国家旅游，还没有一个国家让我觉得这么美。”

　　“……你该不会是心理变态吧。”

　　“不。”施言摇着头，“接近死亡是最有趣的。破而后立，最后会发现死亡被分解成一个一个分子，从最基本的功能开始丧失，我一直很好奇濒死是种怎样的情景。这里是你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不是我想出来的。”

　　施言挑起眉，不太相信地看了我一眼。“难怪，我也觉得你多半想不出来。也就是说这地方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是我见过的。”我告诉他，“在初中咱们一起去的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