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情书[穿书]》荀香九

24、钟楼

　　我收拾心情，步下城楼，打算去和法道他们会合。刚刚拐到城墙拐角的阴暗处，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急速转身，幅度过大，一缕头发飘到脸上，其中一根更是糊到眼睛里。我在脸上扒了一圈，终于抽出那根头发，睁眼时，城墙上一个影子一瞬而过。我盯着空白的城墙，那人再未出现，城墙后的天空隐现红色，似有一场雷暴隐隐降临。

　　既来之，则安之。我再次转过身，身后又有什么东西掠过。我走了几步，猛然转身，仍然只捕捉到一点残影。这次我彻底停住脚步，向后靠上城墙，等了一会儿，有东西嗖地一声划破夜空，从我头顶飞过，我翻身上房，视野顿时开阔，那东西一弹一弹，竟然是一个橙黄色的网球。

　　我不假思索地追上去，网球在我前面轻快地蹦跳着，竟然比我跑得还快。眼看它黄色的影子没入了一栋小楼，我飞速蹿进去，一片黯淡，不见网球的影子，只见到小楼正中挂着一口大钟。原来是麟儿城的钟楼。

　　我又原地转了几圈，确实不见网球的影子，现在想想，也可能不是网球。网球怎能自己跳动？多半是个小橘奶猫跳来跳去，被我当成了网球。

　　虽然知道小橘奶猫不可能跑得比我快，但是猫总比网球合理。我走到钟楼旁边往下看，在一群平房里，三层楼就算很高，约能俯瞰全城。夜来寂寂，并无人在城中走动，大约是法道终究带着受伤的正意投靠了赵大夫。我对着夜空叹了口气，来这里遇到的病人怎么这么多。个个五痨七伤。

　　正一的苍白脸孔又浮现在我面前。我已有些记不清他的长相，只记得一种苍白而难过的神态。忽然想起他曾经交给我一张纸，离开正清观我便没有时间看，便伸手到怀里寻找，纸团果然混杂在一些杂物里，并没丢失。

　　我打开纸团，一样东西嗒的一声掉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是个白色的小绒球，像是什么东西上的装饰。我随手把小绒球揣进怀里，此刻月光暗淡，看不清纸上的字，我又摸出火折点燃，将纸靠近火折。

　　尽管已经习惯了“惊喜”，我仍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施言的语气很不耐烦。

　　“不提醒你，你就永远找不到，是不是。钟楼，钟楼！”

　　从正一手里接来的纸条，竟然写着这种评语。我迅速想了一遍，正清观内有什么钟楼？随即看到身边的大黑钟。

　　我轻轻弹了一下钟身，发出细微沉重的声音。此时火折的火已经熄灭，钟楼内又剩下一点凄凄的月色。如果施言说的钟楼是这个钟楼，那么他一定在这里，并且在一个能够遥遥地注视我的地方。

　　可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忍耐，让我来钟楼。不会是让我给大家敲钟叫早吧。

　　我拾起角落里的敲钟棒子，用力一敲，钟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和我的胸腔产生了共振，同时钟楼一亮，我虽没有特别的信仰，此刻仍不由自主地许愿：神佛在上，若是施言在这里，就快点让他来找我吧。

　　钟声消散，钟楼亦黯淡下去。我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明白钟楼刚才为什么会亮起来。便擎起棒子，又在钟上敲了一下。这次我留心了，在钟声响起的同时，天空也跟着明亮，像是地平线处有红雷初绽。

　　这很好玩，在守夜的兵士阻拦我之前，我又敲了一下，天空果然应手而亮，像一种特别的声控灯。我还想再敲，身后传来了一个有点紧张的声音。

　　“清光。”

　　我转过头，法洁道友和法道并肩而立，此时红光刚好褪去，将他们的脸淹没在黑暗中。

　　“你们来啦。”我说。

　　法道上前一步，将一只眼睛暴露在月光下，瞪着我问：“你在干什么。”

　　“敲钟。”我说。随即想到深夜敲钟和深夜唱K并没太大区别，这做法实在是素质堪忧，有些脸红。“哈哈，是不是把大家都吵醒了。”

　　黑暗中传来窸窣之声，是法洁道友轻轻摇头。

　　“你做得很好。”她出乎意料地说，“我走眼了，竟然没认出来。这是溯灵阵。”

　　我也惊了一下，溯灵阵是《清净三书》中记载的三大阵法之一，可以追溯所有六道轮回的生灵，只要步上此阵，便可看到前生后世。之前我们糊里糊涂历练的清心无上阵法也是三大阵法之一，进可做守护结界，退可做正道之光。

　　能选择溯灵阵地点的城市，也不会是寻常城市。难道我们随随便便选的麟儿城，竟然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大环节？

　　我仍然担心法洁道友什么地方弄错了，于是问：“溯灵阵？你怎么能确定这是溯灵阵？”

　　法道冷笑几声，说：“这种阵法，只要来个鲜血祭祀，立刻就能看出来。你去把头放在钟楼的窗子边上，让我一刀砍掉，立刻就能证明出来。”

　　我问他：“那为什么不把你的头放在窗子边上，让我砍掉呢？”

　　法道狞笑道：“因为我没有问你这种蠢问题。”

　　我刚想拔出拳头锤法道一顿，法洁道友也从黑暗中走出，只是她不像法道露出一只眼睛乔装阴阳脸，而是走到钟边，伸手轻轻摸着黑色的钟，说：“法道，你认识这个，对不对？清光你也认识的，只是你现在忘记了。”

　　法道哼了一声，显现出对我的各种不满，也走到法洁道友的身边，说：“这是昆仑山的寒山钟。”

　　法洁道友又摸着钟面，低声说：“寒山栖鸦，声传天下。如果这里是溯灵阵，那很多事就能解释了。”

　　她稍微松开一点右手绷带，将右手展露在月光下。我低头看去，她苍白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细细的纹身，如藤蔓，如蛛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法洁道友便收回手，说：“以往既生魄寄生在皮肤下，就算我松开绑带，也不会被外人看到。然而我进了麟儿城，既生魄便一直浮在我手指上，生机极其旺盛。起初我还以为是腐尸或者李明珠前辈在暗中驱动，现在我明白了，是轮回城的生死轮回之力，让既生魄无法在皮肤下蛰伏。”

　　我咋舌不已，问：“既生魄能用来干什么？”

　　法洁道友刚要回答，法道忽然问：“溯灵阵为什么会设在这里，真是奇怪。麟儿城有什么说法？”

　　我被他一打岔，随口回答：“这哪有人知道，除非你去问设立阵法的人，麟儿城得名是因为这里接生孩子特多，别的我……”

　　“那就是了。”法洁道友低声说，“这里接生的孩子特别多，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大夫医术特别好，而是因为这里地势特异，可以说，轮回路上的歇脚城。”

　　我后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明知道朗朗乾坤，仍然不由自主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法道快乐地露出满口牙齿，幸灾乐祸地说：“白天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

　　我怒道：“明明在你身后，你笑什么？”

　　法道急速回头，差点撞在钟上。钟被他身上不知什么配件扫中，发出轻微的声音。这次的声音很闷，是狭小房间里发出的一声闷响。我这才意识到，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得粘稠而压抑，没有听到兵士的声音。甚至连风声、鸟声、虫鸣声都跟着消失了。

　　法道还没意识到一样之处，又转回来，恶狠狠地看着我。此刻天边红光忽然亮起，照亮了他凶狠的神情。

　　法洁道友忽然开口：“溯灵阵等若一张网，将轮回城中的生灵全部笼罩在网中。追溯他们只是小事，将他们的生灵一网打尽，便能做出无限的傀儡，怪不得腐尸能□□如斯，原来有溯灵阵在此支撑。我说的对吗？”

　　我终于有点明白，点点头，随手拎起敲钟的棒子，又在钟上敲了一下，闷闷的声音尚未离开小楼，便如一滴水消失在海绵里那般无声无息。

　　“溯灵阵嘛，能看到六道轮回的事，真是不错，要是咱们能把这个阵法包下来，给人看事，一人收半两银子，肯定一年就能成本地的大富翁。”

　　法道哼了一声：“清光道友在这时候还不忘惦记钱财，有辱修道之人的操守。既有如此想法，当初何必修真？”

　　这叫什么话，又不是我想变成修真之人。我问他：“那修真之人，你告诉我。魔教为什么要在这里溯灵？”

　　法道怒道：“他们是为了收集轮回城的灵魂，干些阴间的勾当，还能找东西？你……”

　　“嘘。”法洁道友挥手阻止他，转过眼瞧着我，神态有些异样，“清光，你的想法很好，会不会是为了找那个人。”

　　传说中肃慎爱上的死人？

　　那他可真痴情，魔教的运转也真有一套，教主带头不务正业，却总能培养出优秀人才，生发兴旺，当真是经营界的奇迹。

　　空气中的压抑感越来越重，逼得我深呼吸来换气，脑子里更是乱纷纷的无法思考，随口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摧毁这个阵？在阵里走一圈？咱们总要做点什么，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动一动，总行吧，正意他们去哪了，咱们回去找他们，看看他们……”

　　钟楼上传来两声轻轻的笑。又轻又甜，像是十几岁的少女声音。我们三个同时抬头，我轻声问：“你们都听见了吗？”

　　法道怒道：“早就知道有人在上面。我们是在等这个人下来，你难道刚刚知道上面有人？”

　　我提高声音说：“既然法驾光临，就请下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