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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明月 ...

  •   虽然我早知道是幻觉,亲眼看到麟儿城矗立在我面前,还是十分震撼,甚至于忘记行走,呆呆地站在城门外面。

      同样的晚风,同样的城门,同样的橙粉色晚霞,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天差地别的心境。如果不是心在焦灼,我真会觉得前些日子都是梦境。夕阳西下,麟儿城即将陷入夜晚,城里呼儿唤女,炊烟飘香;估计是城内集市结束,不少乡民挑着担子离城,兵士在城门口抱着长枪,散漫地抽查着乡民的担子。我们几人白衣飘飘站在城门口的样子很是吸引了不少视线。我顾不得别人的异样眼光,问清敏师弟:“不是我在做梦吧。你不是也看到城被烧了?”

      清敏师弟同样揉着眼睛,放下手,又用力眨眼,憨憨点头。法洁道友暗自摇头,翻身|下马,走到守门的兵士面前,向他出示了令牌。

      兵士见到美女,精神一振,身体前倾,仔细打量着令牌,又朝我这个方向扫了几眼,问:“前几日也有位道长来的,怎么又有道姑下山?道姑,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竟然还记得我。我也下马过去,问:“是我吗?”

      兵士一见到我,又惊又喜,笑了:“正是!请问这位道长,我们城里是出了什么妖魔鬼怪吗?你们怎么来这么些人?”

      我没法跟他说那么细,索性不回答。“你见到我那些伙伴了吗?城里的段大夫呢?”

      兵士一愣:“什么?段大夫?上次是您和那位道爷来的,您是说他?”

      我转头一看,他指的是清敏。清敏师弟大概以为兵士叫他,也颠颠地跑过来,问道:“什么事,师兄?”

      我瞧了清敏师弟一眼,又问兵士:“不是他,我说段大夫。段大夫回来了吗?”

      我们着急,兵士比我们更加痴呆,目瞪口呆的样子像第一次看见青蛙的黄狗,甚至侧了侧头。

      “段大夫?段大夫是谁?我们这好像没有这样人哪,道长,她是什么样的人?”

      “城里根本没有姓段的大夫。”法洁道友平静地说,“我跟你们说了,之前看到的果然是幻觉。”

      “等等!”我垂死挣扎,“赵大夫?赵大夫有没有?治老虎咬伤的?”

      兵士恍然大悟,笑了,露出一嘴大黄牙齿,最里面还有一个蛀牙。

      “赵大夫呀,赵大夫当然有的呀!您进了城往北走。没人不知道赵大夫!”

      我看了一眼法洁道友,向城里跑去。清敏师弟紧随其后。法洁道友落在后面招呼她的同伴。麟儿城的青石板路一如既往,我闪过几个人,随手抓住一个乡民,问:“赵大夫在什么地方?”

      乡民惊疑地瞧我一眼,说:“这位道爷这么着急,可是家里死了人?赵大夫,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城北边就是啦。”

      我松开他。这人素质太低,不值得我道谢。倒是赶上来的法洁道友替我道谢,又和他说话,唠叨个没完。我拉着清敏师弟沿那乡民所指的道路一阵狂奔。没想到麟儿城竟然这么大,放在现在也是县级市的水平。

      我抬眼一看,心中一冷,城北的道路尽头,矗立着一栋黑白二层小楼。白墙黑瓦,两扇铜钉大门,上等桐木对联,上联是“望闻问切四法明辨天下疑难病”,下联是“花鸟虫鱼万物暗度世上辛苦人”。大门上方两点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地飘。

      我站在当地,作声不得。清敏师弟喘息促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联。法洁道友三人随后赶到,看到我们两个,都慢下脚步,瞧瞧小楼,又瞧瞧我,问:“这……这诊所有什么不对的?”

      我充耳不闻,走上前去,握住大门的黄铜把手,往外一拉,大门纹丝不动。但我毫不怀疑,只要能拉开大门,就能看到门里写着一行黑色的字。

      “书给我,师兄给你。段星洲。”

      我咣咣地敲着大门,夜幕和敲门声一同降临,最后一抹夕阳终究消失在地平线上,房檐失了橙粉的暖意,变得僵硬黑冷,两点红灯笼忽明忽灭,如嘲讽的笑容。

      我敲了一阵,门内有人姗姗应答,从里面抽出门栓,吱呀一声,向外推开大门。一个瘦小的女人仰头看着我,慢声慢气地说:“这位道长,所为何来?”

      “你姓段?”

      那女人缓缓摇头,说:“我家世代姓赵,在此行医。道长,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我也跟着缓缓摇头,实在是难以置信,抬起手说:“等一下,等一下,你姓赵?你就是赵大夫……?”看她点头,又问,“那……那你家之前可接生了一个孩儿?”

      那女人露出一点笑意,说:“正是。道长也是来随喜的?”

      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正意杂毛神态有点古怪,幸灾乐祸,不是好东西。

      我问赵大夫:“这孩子是谁给你接生的?”

      赵大夫曼声道:“自然是我们自己。世代行医,靠不上别人。倒是道长你,不曾通名报姓,开门便对老身如此盘问。又是什么原因?”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从腰间取出令牌,双手奉上,向她简单介绍了我的来意。赵大夫借着月光端详令牌,递还给我,说:“麟儿城从没有一个段大夫。若说是姓段之人,那是有的。然而大夫决计没有。这位清光道长,多半是认错了人。”

      法洁道友忽然纵身上前,轻轻拉我一把,对赵大夫说:“有劳大夫您了。”等赵大夫缓缓关上大门,她才转向我,说:“清光道友,不必再问了。你们上次看到的是段星洲做出来的幻境。他多半是用了赵大夫的家室形象来构建这个幻境。现在幻境已破,你看到的是真正的麟儿城。”

      我沉不住气,静不下来,在赵大夫门前乱走。城中唯余我橐橐的脚步声。法洁道友并不理睬我,朝旁边招招手,说:“正意,清敏,你们两个过来。”

      正意杂毛一怔,大约是并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些用处,走上前来。法洁道友将清敏师弟的一缕头发挽到一边去,温柔地说:“我这一路一直在想。清光道友所讲的故事有真有假。幻境是假,然而带着孩子的女人和两名僵尸必然是真。正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正意杂毛阴沉着脸,说:“师姑,你想说,所谓聪明之人从小就十分聪明的传言是真的?”

      法洁道友轻一点头,说:“对。是真的。当年的天一坛笃信天赋卓越的弟子必成大器,而天赋卓越的弟子会在年纪极小时便体现出来。因此他们收徒之时参考四化流年,可以说从母体中便认定了这个孩子。当然,孩子出生后,若是不符合他们的想法,便会遭到抛弃。总教分裂后,想必魔教更胜一筹,将不符合要求的孩子炼成了僵尸。”

      清敏师弟啊了一声,法道在他身后说:“法洁,不要再给孩子讲鬼故事了。”

      法洁道友嫣然一笑,说:“这算什么鬼故事,我是要他们帮我,合我玄门正宗的力量,从这城里反溯回当时的幻境之城。”

      法道和正意缓缓点头,恍然大悟。我没听懂,也想参与,然而法洁道友一个眼神都不给我,自顾自地抽出剑,像是在公园广场上写毛笔字般划来划去,指点正意和清敏如何画阵。我看了一会儿,法洁道友竟是将清心无上阵逆过来。

      早知出门在外能用上如此深奥的技巧,就应该让每个人都去走一遭。我瞧了一会儿,又是无聊,又是生气,要么是法洁道友的现场指点有误,要么是清敏师弟的基础太差了!好像无极观没好好教过他东西,连带着我也跟着丢脸。无极观怎会让清敏师弟这样的学渣跟我一起出来?

      “清光!”

      腿上忽然挨了一棍,我顿时对法道怒目而视。法道视若不见,指着街道的另一头,说:“清光道友,既然眼下无事,请移步去西端,静候法洁指点。”

      我又瞧了一眼法洁他们,这次心里舒服了点。不光是清敏师弟基础太差,正意杂毛也听不懂,憋得脸上的青春痘都要爆浆了。看来是阵法太难,这两个年轻杂毛领会不得。

      耳边风声响起,法道将剑鞘舞得虎虎生风,似乎会随时脱手飞出,击在我的脑壳上。我不愿与这种人一般计较,缓步走开。法道随后收剑而立,见缝插针地发言,像个助教,还用清敏来鼓励正意,让他也多问问题。

      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让两个学渣大概明白了逆位阵的思路。此时月上中天,不愧有月明星稀这一说法,月亮是如此的圆亮,似乎墨蓝天空中只剩下这团圆光,清冷温软地落在地上。没有大气污染的月色是如此清美,我痴痴地仰头望着,看得出了神。

      地上嗤嗤有声,我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那四个人正在地上写写画画。既然他们没招呼我,我也懒得跟他们忙碌,依然抬头凝视着月。有如此的月色,何愁诗句。这月本身就是一首写不完的诗。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法道忽然停手,向后跳开,低声叫道:“什么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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