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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结界 ...

  •   可能是我们六个人的想法过于一致,剑阵缓了一缓,腐尸之王受到的压制顿时大减,它猛然一动,光之符咒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居然从中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大手从缝隙中猛然伸出,挟着劲风重重的拍了下去。

      那是清敏师弟坐着观战的地方。

      而此刻的清敏师弟,居然困得眯起了眼睛!

      “清敏!”我和法道同时惊呼。

      我飞身过去救,已经来不及。清敏师弟懵懵懂懂地抬起头,顿时睁大了眼睛,像是面对扑过来的野狗一般,一手护脸,另一手本能地抓起东西扔出去砸它。

      在他手中那不知名物体砸中腐尸之王的一瞬,一道剑光闪过,虽然不能切掉巨大的厚手,却足以将那大手原本的下落位置推远一分,擂在地上,捶出了一道震地冲击波。这道冲击波像直接砸在我的心脏上,眼前出现了重影,咒语从中而断,星罗阵的蓝光闪了闪,消失在亮起来的晨光中。

      我们像断线风筝一样落下,我撞在旁边的树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翻了一转,而清敏师弟所在的树木首当其冲,左右狂抖,清敏师弟像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攫住的招牌一样,无助地滑脱。他向我奋力的伸出手。

      铎的一声,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肩袖,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我顺着来势看了过去,是法道。

      而刚才飞剑斩手的当然是法洁道友,毕竟她是我们的阵眼,是我们中经验最丰富的人。

      我们终于摔倒在地,在枯枝败叶里掀起的微小冲击波可以忽略不计。我顾不得屁|股疼痛,爬过去抱住清敏师弟,再拔下剑扔还给法道,心中还在后怕个不停。如果他们两个任何一个晚了一步,后果都不堪设想。我没说谢谢,法道好像也不怎么介意,只是抓住剑,揪起比较干净的一块衣摆开始拭抹。我想他终究还是嫌我脏。

      太阳已经照亮了地平线,照亮了层层叠叠的树木,照亮了原始森林。腐尸之王维持着一手撑地的姿势静默了,

      阳光像是一种无形的魔咒,将夜晚完全封存。昨晚的恐怖像是一场晨雾般消散的梦境。静默片刻,我开口打破了沉默:“其他人呢?”

      我和清敏师弟抱在一起,法洁道友坐在旁边的树上,法道坐在地上,正意杂毛倒在一边。然后就没有了。

      我顺着法道的目光看着尸体脚下,有两点道袍露出来,道袍尽头的手指还维持着握着长剑的姿态。大家一同注视着道袍,再一同回头注视着我,意味不明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好像这全都是我的错。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天亮了,腐尸暴走,星罗阵破裂,同伴死了。而我什么都没有做,连星罗阵的咒语都没有念好。内疚感慢慢升起,我转开目光,不敢和大家对视,清敏师弟的手恰到好处地放在了我手臂上,说:“师兄。”

      “清敏师弟,你还疼不疼?”我去摸清敏师弟的腿。他本是我们中最干净的一个,被我抱着摸了几下,身上也沾染了好多脏东西。

      他抓住我的手,轻声说:“还是疼。”

      感觉大家都在竖着耳朵听我们说话。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更别说慰问,只是抽回手轻轻地问:“伤药吃了吗?”

      他“啊”了一声,在怀里开始掏,掏了没两下尴尬地望着我,我不敢问他看什么,只好自己也开始掏,扒拉着熟悉的瓶瓶罐罐,我忽然全身发冷。

      “昨天给你的瓷瓶呢?”我问。

      他在身上蹭来蹭去,难为情似的摊开手:“不知道。”

      我顿时说不出话,吞了两口口水才艰涩的说:“怎么能不知道?”

      清敏师弟委屈地垂下头:“太黑太乱了,不知道掉哪了。”

      再抬头,就连刚才躺在地上的杂毛正意也活转过来,爬起身,双腿弯转,盘腿坐在地上,和法洁、法道一起,猫头鹰一般神色木然地看着我们。我冒着被法洁道友徒手扯出肠子的危险,将清敏师弟挡在身后,闭上眼睛视死如归的说:“法洁道友,由于我的原因,现在我们一条铁线控尸虫都没有了。对不起。”

      法洁道友好像累得脱力,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样微微偏着头。清敏师弟探头探脑,蹭得我脖子有些痒。不过我也懒得喝止他。强烈的疲倦侵蚀着我,好像随时都能倒地死去,我们相继进入了深度睡眠一般的天人相感。准确的说,不是我们,是正清观他们。至于我就是深度睡眠,简称昏过去了。这两天一直没睡好,还一直做高强度体力脑力运动,我已经彻底油尽灯枯了。

      ——

      施言躺在我身边,我和他一起躺在沙滩上,望着苍茫的夜。海边的夜空暗沉沉的,大概是因为笼罩了海,自身也变得湿润沉重。我和施言仿若海边两个无人捡拾的贝壳。

      我从没有如此认真地凝视过他的侧脸。十五岁。我们都是十五岁。彼时的施言尚且没有长开,圆脸,大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他眨巴着眼睛,望着夜空,对我说:“你被一中录取了啊。”

      我嗯了一声。施言又说:“很难考吗?”

      我内心升起一股单纯的骄矜,说:“超难,你别想了。”

      施言不服气:“可是我现在是四中第一。”

      我当时不知道四中第一是什么概念,于是我说:“那你先考,考上再说。”

      施言沉默片刻,问:“为什么你会比我早上一年学?咱们明明是同一年生的。”

      我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因为我是三月的生日,你是十二月的生日,所以我比你早上一年学,你得管我叫大哥,哈哈哈哈,小弟,服了吗?”

      施言不屑地说:“你只是比我早点而已,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

      我侧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四目相对,我忽然睁开眼睛。

      ——

      清敏师弟趴在我胸口,一脸担忧,并被我突然睁眼吓了一跳。而正清观的人上坟一样围成一圈,低头看着我,感觉很不吉祥。我急忙爬起来。睡了一觉头脑都清醒了不少,现在法洁道友要扯我肠子,我也能想办法不让她扯出来。

      现在天光大亮,我们应该是睡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我们围着屎堆睡觉,居然还睡得很香。我瞧着旁边的腐尸之王,这家伙白天就没那么臭了,甚至有点眼熟,像某种垃圾做的雕塑,把臭气都收敛在里面。

      清敏师弟顺着我的视线扫了一圈,又看着我,悄声说:“师兄,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叹道:“本师兄没那么容易死的,你放心。”

      清敏师弟还是拉着我袖子,很不放心的样子。我顺手摸了他一下,他随即被法道一把扯走。法道对我们真的很提防,半点不留给我们结盟对抗正清观的机会。我只好空自坐在原处,四下张望。

      法洁道友是离我最远的一个,本就对我漠不关心此刻转过头,继续用剑尖在地上画。我这才看到腐尸之王身边的杂草已清除干净,泥地上刻满了符文,每个字都有半寸深。

      怪不得清敏师弟担心,看她这顿忙活,我比其他人至少迟醒了一个时辰,或者说,两个小时。穿越后我的睡眠质量竟然得到了提高。

      主要还是因为我太累了。经历了许多未曾想象过的经历,又发现了自己的心魔。刚才的梦记忆犹新,我总觉得是一个暗示。施言总是落后我一步,却做得比我好,可能我先到这里,随后遇到施言。

      我甩甩脑袋,试图清醒。作者自行穿越就够了,再拉上一个施言?真是脑袋进水。更何况这是我的作品,就算他来了,也不可能做得比我更好了。

      法洁道友画完最后几个字符,直起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我扬声道:“法洁道友。依你之见,我们有没有给魔教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法洁道友傲然说:“当然。清光道友既然醒了,那么请移玉趾过来,站在这边。”

      我依言过去,在她的指点下,我们五个分站五个角落,剑尖拄地,默默地凝视着腐尸之王。在明亮的阳光下,腐尸的样子确实很惨。它没了一只“手臂”,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剑伤。这要是个人,估计已经废了。但它是一具尸体,伤势是轻是重就很难说。

      “现在我们要净化这个尸体。”法洁道友对大家说,“这些人都是无辜被魔教牵连的,若是我们能净化他们,一来削弱了魔教的邪恶武力,二来也让这些可怜人得到安宁。正意,你有没有明白清心无上阵的核心?”

      在万众瞩目下,正意杂毛别别扭扭地说:“七七八八。”

      看他嘴硬的样,什么七七八八,零点七七八八还差不多。

      法洁道友果然皱了眉头,问:“正意,看着我,你明白多少?”

      此时关系重大,正意杂毛果然不敢继续瞎编。法洁道友的目光从我们脸上依次看过,难掩失望,最后法道、正意、清敏退到一边,我和法洁道友在她的阵法两端站立,一阵风来,法洁道友的散发和袖子都在风中轻轻摇动。

      金光从她剑尖下的符文中射出,如金色的水蜿蜒流淌,瞬间充斥了她刻下的全部符文。金光氤氲,我胸口感到一阵轻微的酸楚,似乎放下了许久惦记的心事,又像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情人。腐尸的身体开始化作细微的尘土,一点点落入温暖的金光。

      在尸体散落的同时,我开始听到细微的叹息声。和我捕捉铁线控尸虫时一样的细微叹息。我和法洁道友面对着一场无声的离别。谢谢,再见,后会有期。

      脸颊上热热的,我怀疑眼泪又流下来。泪光将眼前的景象折射得支离破碎。耳边的絮语逐渐增加,除了叹息,开始有人轻声说话。起初声音实在太低,只能听到一两个字,忽然,一句完整而甜美的话飘过我耳边,

      “姐姐,等晚上师尊睡觉了,咱们一起去捉蝴蝶呀?”

      声音实在太清晰了,我心脏咕咚乱跳,以为是有人在我身边说话。一转头却什么都没有。

      此刻腐尸已化得差不多,一团蒙蒙光点蠢蠢欲动。法洁道友对我一挥手,我们同时撤剑,光点如草坪上的萤火虫,颤巍巍地悬浮了片刻,猛然冲向天空。

      我们一同抬头,以为会看到光点如烟火般射向天空,四散落入原野的景象,没想到光点冲上天空,像撞在一面看不见的墙上,天幕猛然现出一片血红色,片刻后咚的一声,雷声响彻四野,无数晶亮的碎屑从天上飘下来。

      “这是……”

      法洁道友伸手去接破碎的光芒。碎屑落在她右手的绷带上,瞬间燃烧。漫天的碎屑同时化作光灿的火苗,亮得犹如太阳坠地。我却没感到过度高温。这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只剩下我们五个张着嘴面面相觑,对刚才发生的事茫然不知所对。

      “师兄不见了。”

      还是清敏师弟发现了不对。在围剿腐尸之王的时候,我们失去了两名队友,他们本被腐尸压在下面,此刻腐尸融化,队友的尸身也不知所终。

      不过这已经不在我们关心的核心范围里了,正意杂毛愚蠢地原地转了一圈,嘎嘎地问:“刚才那是什么?”

      法洁道友抬头仰望天宇,此刻天空晴朗,正值午后,鸟语花香,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该不会我们看到的又是幻觉吧。

      “结界。”法洁道友简单地说,“清光,另一条铁线控尸虫呢?”

      我张口结舌,硬着头皮把失落虫子的事又说了一遍。法洁道友平静地看着我,二话不说回手甩了我一记耳光。

      我现在终于发现,她脾气不好的时候特别喜欢拿我撒气。而她脾气经常不太好。我耳朵嗡嗡作响,心中非常气愤。昨晚对她产生的好印象灰飞烟灭。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只是我耳鸣眼花,听不清也看不清。

      等我耳鸣消退,法道才告诉我:“法洁师姐说,他们虽然没有留下直接的线索,但我们有办法找到他们。刚才那东西是散魂结界,专门用来捆缚腐尸之王。腐尸中困的灵魂撞上结界,已经魂飞魄散,真是可惜,不过好消息是既然有结界,说明附近有结界的核心,也会有魔教中人。找到他们,就能知道一些线索。稍安勿躁,哈哈哈哈。”

      我耳鸣好像也没多久,她居然说了这么多。

      救人如救火,他们不过是丢了秘笈,早一天晚一天拿回来都没有关系,我们丢的可是几个时辰不送到大夫手里,就会变成死人的师兄。不过眼下我们还有一个快要死掉的师弟,正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我再次向上天祈祷,清明师兄一定有被人当成人质的资本,段大夫和魔教中人会对他进行一些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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