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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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山中反而比此时的书院更热闹，蝉声阵阵，反衬的树林显得格外宁静，鸟鸣声声，山中显得比白天更加清幽。
虽然胃部还是传来阵阵隐痛，马文才毫不在意，这点儿痛苦反而能让他脑子更加清醒。
他放慢脚步，向声音的源头靠近，用手轻轻地拨开遮挡的树枝。
见到林中之人，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拔刀、收鞘、拔刀、收鞘、拔刀、收鞘……顾承朗一直在重复做着这两个动作，他的全副精神似乎都集中到这上面，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他的刀。
马文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他的手很稳，动作很迅速，的确如他那日所说，绝没有浪费一分气力在多余的动作上。
马文才定定的看着，想看看他接下来如何动作，难道他练武竟只练习拔刀吗？
突然，顾承朗好像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明亮、锐利，似乎又恢复了当日拔刀时那种剑锋般的光芒，马文才心漏跳了一拍。
虽然他并不怕他发现，但藏在暗处偷窥别人总是不大光彩，更非君子所为，马文才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尴尬。
所幸顾承朗马上就转移了视线，似乎刚刚只是他不经意地一瞥。
马文才松了一口气。
他见顾承朗自这一眼后便收刀入鞘，径直向他走来，心中不免一紧，忙闪身躲避，隐匿在树丛的阴影之中。
顾承朗好像并未发现他，目不斜视地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待脚步声渐渐走远，马文才从阴暗处走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
到了第二日，马文才不由自主的时不时朝顾承朗所在方向看去，只是眼里从从前的轻视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顾承朗举止行为一如往常，还是那么闷声不响，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安分守己，乏味无趣。
他锋利的目光渐渐松弛，不免露出失望之色。
天光渐渐暗淡，今夜的夜幕已经降临，马统在里间外间都点上了烛火，马文才坐在桌前，眼睛微微眯起，他抬手轻轻地捏着太阳穴，显然还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他垂头看了半晌，摊开的的书卷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觉得心绪莫名的有些杂乱，刚才究竟在想着什么呢？他说不上来
马文才叹了口气起身，他信步走到床边取下挂在墙上的弓，坐在床边用软布轻轻地擦拭，其实这把弓跟着他多年一直被保养得很好，并没有污迹和灰尘。
他只是习惯，习惯了有心事的时候弓箭陪伴着他，这能让他静下心来。
王蓝田一进屋就瞧见马文才又在摆弄他的弓箭，他看着弓想到开学那天就是被这破弓吓得腿脚发软，心里又恨又怕，很不是滋味。
“文才兄又在擦弓啊？”，王蓝田不咸不淡的问道。
马文才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了，只是懒得理会，他闻言抬眼扫了王蓝田一眼，低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昨日林中见到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时不时的出现，萦绕了整日，他觉得顾承朗这个人仿若一团浓雾，浓雾之中是什么叫人看不真切，有时又被风吹散，叫人瞧见了一星半点，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马文才无意识的抚摸着爱弓，过了许久，他起身将弓挂回墙上。守株待兔等答案不是他的作风，既然想弄清楚不如主动出击。
风起，吹皱山间的一池清泉，月光下水面微波粼粼。
林间虽暗，却不潮湿，晚风中也带着松木的清香。马文才走到昨日的所处的位置，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蝉鸣鸟叫。
看来昨日见到他是凑巧？马文才缓步走到昨夜顾承朗练刀之处，他所站地面上留下了两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马文才眉头紧锁，这绝非一日之功。
士族子弟虽自小习武骑射样样不落，但都是游玩嬉戏罢了，算不得什么真功夫。顾承朗昨夜用的是一把短刀，兵器一寸短一分险，显然他精于此道。
到底顾家又什么秘密？顾承朗是个什么身份呢？
他正思索间，月亮突破了层层乌云遮挡，银光遍洒大地，给林中的枝桠藤蔓镀上了一层银辉。
马文才不由得抬头去看，明月如盘。
他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看月亮了，小时候忙着得到父亲的认同，来尼山继续学业无非是想求个仕途遂顺，都快忘了上次抬头赏月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母亲在世时的最后一个中秋，父亲也难得早早回家。他尽心尽力的将自己所学向父亲展示，母亲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父亲也难得露出久违的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的月色依旧在他的记忆中明亮。
好一个人月两团圆，可惜月有阴晴圆缺。
马文才沉默地看着月色，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
他浑身带着山间的寒意刚一踏进房门，就见王蓝田鬼鬼祟祟的从里间溜出来，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吓了一大跳。
“马、马公子，你回来啦”
“你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王蓝田咽了下口水，吞吞吐吐道：“我、我没有啊，我困了，我先歇了”，说完飞一般的逃到床上去了。
马文才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王蓝田分明有事隐瞒，他心中起疑，又转念一想，哼不过是个鼠辈，还不值得我马文才费心。
红日从山尖冒了出来，朝霞洒满了大地，众人渐渐的从昨夜的美梦中醒了过来。
马文才早已穿戴整齐，他走出房间，走到走廊上见马统和王蓝田的书童王二两人头挨着头，在说着什么悄悄话。马统完全没留意到自家公子的接近，突然他头上被人打了一掌，是谁这么大胆！
他怒了扭头横眉一对，原来是公子啊。
马统顿时怂了，咽了下口水结巴道：“少爷，有什么吩咐的吗？”
马文才看到他的样子勾唇一笑：“你们在这儿嘀咕什么呢？”
“公子，我们在说顾家那个破落户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书院”，马统带着轻蔑的语气道：“一副穷酸样，我和王二看见他自己动手洗衣物连个书童都没有，啧，我看连咱们马府三等奴才都不如”
马文才眸色一暗，他沉思一会儿，招手让马统过来，弯腰贴近在他耳旁耳语几声，马统听了一脸茫然还是连连点头。
“好了，去吧”
“公子，你是怀疑…”，马文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马统立马闭嘴。
快到了上课的时辰，学子们都两两一组端坐在座位上。祝英台还迟迟未到，梁山伯心中不解，从昨夜开始就没见着英台，她去干嘛了呢？
梁山伯帮她领了棋子放在棋盘上，没想到棋盘轰然倒塌，黑白两色的棋子散落了一地。
顾承朗听到声响，直起身子向那边看了一眼。他看着梁山伯收拾残局的样子微微眯眼，和上次在饭堂如出一辙，找茬的方法还真是毫无新意啊。
他余光瞥了马文才一眼，见他单手撑着下颌，饶有趣味的正偏头望向该处，剑眉轻挑，神色意味不明。
王蓝田看都没往梁山伯那边看一眼，冲着秦京生抱怨道：“下棋就下棋，怎么还要预习啊？”
“哎呀，你别说了，下棋这些都是要算在那个品质排行榜上的”，秦京生无奈道。
“你们是要聊天还是要下棋？”，马文才不想听他俩人再说这种无聊的废话，开口道。
医馆的王蕙姑娘正陪着祝英台走进学堂，恰巧见到她桌子散架七零八落，她本就为祝英台昨日受伤一事耿耿于怀，这下更是打抱不平，她生气的大声质问众人：“这是究竟谁干的？昨天用箭射伤英台，今日又毁了他书桌！”
马文才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祝英台受伤了？
没人作声，大家装作没听见，低着头余光都或多或少的望马文才所在的方向瞟。王蕙心里有了答案，她愤然将目光投向她心中嫌疑最大的人，“马文才！是不是你！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吗？！”
他和祝英台之间的过节她早有耳闻，上次梁公子脸上受伤就是她包扎的。
马文才收起唇边的轻笑，脸色一变，慢慢起身，斜睨着她满不在乎道：“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怎么样？！”
“你！”
王蕙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手抖着指着他。
马文才看着她快指到自己脸上的手指，面色沉了沉。他看着王蕙眼神淡漠，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唇线却慢慢绷起。
“马文才！你这个小人出尔反尔！上次不是答应过不再对英台下手吗？！”，梁山伯被马文才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大步走到马文才面前伸手就要去揪他的领子。
王蕙继续道：“马文才，你在书院里竟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要告诉我爹，绝不能姑息这件事”
“不是他”，梁山伯动作一顿。
马文才神色微怔，他扭头去看后方出声之人。
顾承朗？竟是他。
马文才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沉默着，大脑却在飞速转动，他为什么要替我说话？想让我承了他的情不再找他麻烦？还是卖个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荀巨伯用手狂扯顾承朗袖子，让他不要瞎掺合，顾承朗低头回了他一个眼神，扯出袖子，上前来到风暴中心。
他看着王蕙开口道：“请问小蕙姑娘昨夜祝公子是几时遇刺”
“昨天祝公子来医舍替梁公子拿药，我见天色晚了就送她出来，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更鼓响了，我们走到书院操场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暗处放冷箭，祝公子躲避不及被箭射伤了左臂，大约是是子时。”
“昨夜，马公子那时不在书院”
王蕙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承朗答道：“因为他昨晚亥时就到了后山，我见到他了”，马文才闻言双眼微微睁大，看着他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可是伤祝公子的箭上确实有马家的标记，正是马文才的箭”，王蕙争辩道。
顾承朗看着马文才道：“刀箭无眼，全凭用箭之人，若是有人动用了马公子的箭，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大可以前去查证”，他转头看着王蕙又发问，“敢问王姑娘是否亲眼所见射箭伤害祝公子的人是马文才？”
马文才听着他的话表情依旧淡漠，唇角却慢慢地抿起，鸦翅般的眼帘低垂，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梁山伯听到顾承朗这一番话，脸上怒气渐渐消散，此事的确有疑点。况且马文才对他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顾公子没有理由为他遮掩。
昨夜太黑，王蕙并未看清射箭之人的相貌，顾承朗说的这般笃定，人证物证俱在，莫非真是冤枉了马文才？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她微微低头嗫嚅道：“也许，是我看错了。”
马文才冷笑一声。
此事一出，学子们如坐针毡，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都低头好像对围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生怕举动一个不小心触了马文才的霉头。教室的空气骤然如暴风雨来临前般压抑，叫人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的时候，大家“轰—”地一声起身，鱼贯而出，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谢先生低头边收拾棋局边小声疑惑道：“这群成天静不下心的孩子今天怎么转了性子了？”
顾承朗目不斜视的走着自己路，突然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步子顿了一顿，他听到身侧传来低声的一句。
“多此一举”
顾承朗微微一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