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倾心，不见交心》芋圆豆花

21、第21章 你的糖葫芦

　　如同往常一样，花满楼依旧是人来人往，唯一不同的是，今日心兰起舞之时，各种乐器伴舞，唯独没了琴音。
　　没了琴音，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众人疑惑柳琴师去哪的时候，花满楼的跑堂悄悄告知，今日柳琴师被包厢的客人唤去了，至于是谁，跑堂的也说。柳琴师素来清高，卖艺不卖身，也从未单独见客，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他破例！
　　房间内传出酒壶摔碎的声音，传出桌椅倒地的声音，传出吟诗的声音，月尘拿着酒壶，喝一口，吟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大黑似乎能感觉到主人的难过，不停地用身体蹭月尘。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没什么大动静了，柳如明才走进房间，看见此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坐在一旁陪同，拿起一只酒杯，默默在一旁喝起来。这时月尘趴在桌上继续喝着青梅酒，眼角依稀有这泪痕，如明一看便知她刚哭过，桌上至少有五六个空瓶，菜品糕点却是动都没动过， 房间内被搅得乱糟糟的，刚才怕是耍了一轮酒疯，现在才消停下来。
　　如今除了倒酒，饮酒的声音，并无异响，两人在一处，不可能一直这么安静，总要有一个人先打破这宁静。
　　“最近，羌城有什么事？”
　　“就是之前与你提过的，附近的江河出现了水魍，天山棱角阁的高宗主负伤了，主上把你给的除水魍的方法告诉了水胭，让她带去天山棱角阁给高宗主了。还有的就是你走的那天，我看见了无帝！”
　　“无教帝君——莫宇问？他来做什么？”
　　“据说是来此游玩！”
　　“游玩？不，此事绝不简单！”
　　无帝从不轻易来中原，早些年听说雨淋漓出现了不少魑魅魍魉，鬼域鬼皇故意挑衅无教，为了除魑魅魍魉无教伤亡惨重，老帝君也身亡了，之后莫宇问才登上帝君之位！莫宇内功深不可测，为人霸道，不可一世，却又心思缜密，单凭一点线索就能察觉很多事，但作为一方之主，真正的实力可不是只有这些那么简单，怕是来者不善啊！
　　“他在羌城都做过些什么？”
　　“与......忘尘游玩了好些天。”
　　“哥哥，怎么会是哥哥？难道是冲......他现在在哪？”
　　“原本是住在一家客栈，现在.......就在......荷风别院。”
　　“我家别院！”
　　“我已告知主上，主上说他会注意的。无帝这些天除了游玩，也没做别的事，听说是他和忘尘出去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杀他的刺客，无帝负伤了，忘尘这才把他带回荷风别院。”
　　“你怎么才说！”
　　月尘在这里也有小半时辰了，柳如明才告知她无帝来羌城的事情，刚才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不对，自己刚才那样的状态，谁都不敢靠近，更别说说话了。
　　“罢了，即便他真做什么，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无帝来中原应该定是和杀他的人有关，如今看来我要去会会他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这边什么都不要做，剩下的我去处理！”
　　“是！”
　　柳如明见月尘清醒了，看到她那样情绪激动，悲伤不已的样子，着实心疼，月尘这副模样触动了他，藏在内心多年的悸动，突然就爆发出来了，如明心中清楚，他与月尘身份有别，也清楚月尘心里有始至终都住着一个人，原本他想把这份心意藏在最深的地方，不会有被挖出来的一天。可今天，不知哪来的动力，竟给了他几分勇气想把它说出来！
　　从怀里取出一对红蓝异色的同心结，“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用丝丝红线编织成连环回文式的同心结，将缕缕情丝与绵绵情意结在其中，任何东西都不能将结分开，所谓“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便是如此。如明把红色的同心结给了月尘，是想告诉月尘，这个世上还有一人是真心待她的！
　　“给你！”
　　“给我？”
　　月尘接过同心结，用拇指指甲轻轻划过结扣，发现编的很是牢固，想必是花了很多心思编织的吧！这么多年了，月尘又怎会不知如明的心意，只是这份心意过于贵重，实在承受不起。
　　“我们相识七年了吧，初识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转眼你都这般大了！”

　　七年前，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月尘带着大黑云游至此，觉得这个小镇民风淳朴，还没怎么受到大城市纸醉金迷生活的感染，不过到底是乡下地方，这里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唯独风景倒是不错，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地方。月尘在街边买了一串糖葫芦，撕开糖纸，正想咬下一颗给大黑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抢走了糖葫芦，还没等月尘回神，那黑团就跑远了。
　　“喂，那是我的糖葫芦！”
　　大黑见状，便朝那黑团追去，月尘也跟在了后面，大黑追上后，并没有对那黑团做什么，而是死死咬住了那黑团的衣角，不让他再跑了！那黑团溜得太快，月尘好不容易追上，发现大黑咬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孩的衣角，手里还拿着刚刚从自己手里抢走的糖葫芦。好你个小偷，竟然抢我糖葫芦！月尘抓起那小孩的手，正想这么说的时候，那孩子突然哭了，哭得那般撕心裂肺，把月尘吓了一跳，以为大黑咬到他了，赶紧让大黑松口。
　　那孩子哭得凄惨，嘴里还嘟囔着“哥哥，不要抢我的糖葫芦！”“这糖葫芦是给我弟弟的！”然后越发哭地不可收拾，哭声引来了很多路人，听那孩子的话，路人皆以为是月尘欺负一个孩子，居然这么不要脸的抢一个孩子的糖葫芦，纷纷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说月尘以大欺小。那孩子看到有人撑腰，心中窃喜，继续在那里哭。
　　月尘松开那孩子的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原先还有些怔住了，后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个孩子给耍了，明明是别人抢自己的糖葫芦，怎么现在变成我抢了他糖葫芦，摊上这么个小无赖，这亏吃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行，我这混世大无赖，怎么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给欺负了，这怎么对得起我混出来的名号，月尘捋清楚事情后，眼睛转了几下，便坐在地上，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哇，弟弟你都吃了你的糖葫芦了，怎么还抢我的！”
　　月尘的哭声也不比那小无赖小，眼里竟然也流出泪，小无赖愣了一下，看了月尘一眼，还是继续哭。月尘也瞥了小无赖一眼，看他不为所动后，竟在地上打起滚来。月尘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叫喊着“还我糖葫芦！”然后四脚朝天用力蹬着，这哭声听着也是凄凉！路人看了这出闹剧，原先还在说月尘不对的人，这时候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大的欺负小的嘛？这怎么大的哭的比小的还要闹腾！路人被这大小无赖给整懵逼了。小无赖也是有些看傻了，没想到自己当了无赖这么久，今日竟然碰到了一个更不要脸的！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如此场面，小无赖也有些束手无策，自知斗不过月尘后，渐渐收住哭声，发现月尘还在那里闹腾，无奈之下把糖葫芦还给了月尘，月尘看到自己赢了，便站了起来，停止了哭泣，拍拍身上的灰尘。哭声如此收放自如，小无赖竟开始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大无赖了！
　　一场闹剧，路人看到这两人不哭之后，也散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月尘，小无赖和大黑了，月尘并没有伸手去接糖葫芦，而是掀开小无赖的衣物看了一下刚才大黑咬的地方，发现没有伤，月尘就放心了！小无赖极讨厌别人碰他，想躲开月尘，却发现自己力量太小，推不开月尘，很是生气了。
　　“你这么喜欢糖葫芦，送你了！”
　　“不要！”
　　小无赖生气的将糖葫芦扔到月尘身上，就这么跑了，没想到自己当小无赖这么久，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嘛，这种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小无赖赶紧跑回了家。
　　小无赖看似有些害怕，许是刚才吓到了，也害怕月尘报复，所以一路回去小心翼翼地，可他全然不知大黑嗅着他的气味，带着月尘在后面，一路跟了过来。小无赖开了栅栏的门，往外看了几眼，确认无人后，就往屋里走去了！月尘和大黑躲在外面，看到他进屋后，便趴在侧面的栅栏往里面看去，月尘看见里面还有一个和小无赖长的一模一样的孩子，另外一个孩子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在桌上玩着一只残旧的木鸟玩具。
　　“狗娃！”
　　“哥哥！”
　　“一个人在家乖不乖！”
　　“乖！”
　　“今天哥哥碰到了一个难缠的人，没能把好吃的带回来。不过没关系，一会哥哥去地里挖些地瓜给狗娃吃好不好！”
　　“好！”
　　月尘在外面看到小无赖摸着另外一个孩子的头，小无赖看似很关心这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和小无赖长的一模一样，再加上孩子唤小无赖哥哥，应该是小无赖的同胞弟弟吧！看那孩子眼神有些飘忽，说话不利索，行为举止也有些迟钝，怕是个痴儿！环顾四周，房檐、栅栏等等都是破破烂烂的，没有修补，怕是这家只有他们两个吧，哎，两个孩子独立生存，并不容易啊！
　　月尘到镇上买了些米和面，绑在了大黑身上，让大黑驮着，月尘想着今天折腾了那么久，小无赖也没讨到什么，这会怕是饿极了，顺手又在路上买了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经过卖糖葫芦的小贩的时候，顺手又买了几串糖葫芦。回到小无赖的家的时候，发现他出去了，想必是去挖地瓜了吧！
　　悄悄溜进去，绕到厨房，月尘把大黑身上的东西放下之后，走进了里屋，那个孩子看到生人进来有些害怕，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藏起来。月尘知道自己吓到孩子了，让大黑留在外面不要进来，自己走进去安慰那个孩子。
　　“别怕，我，我是你，你哥哥的朋友。”
　　“哥哥，朋友！”
　　“对，朋友！肉包子，糖葫芦，给你吃！”
　　“糖葫芦！”
　　月尘把糖葫芦拿出来，在孩子面前晃了晃，然后撕开糖纸，递到孩子手上，孩子拿了糖葫芦之后，闻了闻，也没敢吃。月尘拿着另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那孩子看到后，才开始吃，孩子吃到糖葫芦后，开心的笑了起来，月尘在也跟着笑了。
　　没过多久，天便暗了，小无赖拿着地瓜回来了，看到大黑在院子里吓了一跳，抄起锄头对着大黑，大黑看到有武器对着自己，便朝小无赖吼叫起来，小无赖害怕地抖动起来，但锄头还是对着大黑。月尘从屋里出来，赶紧让大黑停止吼叫，小无赖看到月尘从屋里出来后有些生气。
　　“你怎么会在我家，你，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给你们拿了些吃的！”
　　“你这无赖怎么会怎么好心，给我出去，不要靠近我弟弟！”
　　“你别激动，我走便是，别激动啊！”
　　月尘带着大黑走了，小无赖看到月尘走远了，这才回到屋子里看弟弟，弟弟在床上玩着玩具，嘴边还有糖葫芦的痕迹，怕是刚吃饱。小无赖看到弟弟没事后，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桌上有肉包子和糖葫芦，厨房还有米和面。看来这人真的是来送粮食的，我与他在街上闹了那么久，恨我都来不及，怎么会送粮食呢？还买这么多，小无赖想了很久越发觉得此人奇怪，不过既然给我们免费的粮食，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连续好几日，月尘都悄悄放吃的到院子里，月尘不敢进去，怕又刺激到小无赖，放了吃的就走。头几日，小无赖看到月尘的时候还是离她远远的，久而久之，小无赖便不会躲了，但还是不理会月尘。
　　月尘知道小无赖对自己没敌意，但也没有要再擅自闯进他们家的意思，月尘看他们两孩子过的凄苦，又是孩子，无法照顾好自己，想带他们回上官家。等什么时候小无赖愿意理她了，信任她了，对她敞开心扉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多日的相处，月尘发现小无赖时不时跑到茶楼听那卖艺的姑娘弹古琴，听了一首又一首，直到那姑娘不弹了，小无赖才走。月尘知道他喜欢古琴，便去乐坊里买了一把，然后悄悄送到小无赖的家里。
　　小无赖从外面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把古琴，以为自己做梦，扇了自己一巴掌，发现是真的后十分的高兴。他知道古琴一定是月尘放的，只是没想到的是月尘竟然察觉他喜欢古琴，更想不到月尘会送给他！小无赖觉得月尘越来越奇怪，不知道月尘为何要这般待自己好，忍不住好奇，跑到院子里，吼叫起来！
　　“大哥哥，我知道是你，你在吗？”
　　月尘带着大黑就在外面，看见小无赖喊自己，这才出来，勉强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你那大狗就在那里，瞎的都看得见!”
　　月尘瞪了一眼大黑，大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到主人这样瞪着自己，尾巴垂了下来。
　　“你，为何待我这么好！”
　　“觉得你有玩咯！”
　　“这也是理由？”
　　“对呀！觉得你有玩，所以喜欢你，喜欢你，自然想对你好，所以给你送吃的，送你喜欢的！”
　　月尘走到小无赖面前，伸手摸了摸小无赖的头，小无赖没有抗拒，只是觉得月尘摸的很温柔，是一种从未感受过温柔。
　　“想学古琴吗？”
　　“想！”
　　“我教你可好？”
　　小无赖不语。
　　“不如你和弟弟跟我回家，在我家你们不愁吃穿，我还能教你琴！”
　　小无赖被这突然而来的幸福砸得有些昏头转向，站在那里思考了很久，月尘趁他在考虑，便走进屋里弹奏古琴，小无赖听着月尘弹奏的曲子比茶楼姑娘弹的还要好听，想学琴的欲望越来越大，再想想以后他和狗娃不愁吃穿，便答应跟月尘走了。
　　“我们跟你走！”
　　月尘停止弹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你们叫什么？”
　　“我叫虎娃！弟弟叫狗娃！”
　　“什么？你们没有名字吗？”
　　“爹娘一直是这么叫我们的。”
　　“我看你们家旁边有柳树，那就以柳为姓吧，如柳树般喜爱光亮，好明；在恶劣的环境也能生长，好胜。那你就叫柳如明，弟弟叫柳如胜罢。”

　　“我还记得当初带你们回来之后，你莫名其妙疏远我好一阵呢！”
　　“是因为回来之后才知你是女子，想来男女有别!”
　　“你是想不到一个姑娘家竟会这般无赖吧！”
　　“......”
　　“这同心结我先替弟妹收着，等到你将来寻得一良人，嫁娶那天，我会亲手交予弟妹的！毕竟她要给我这姐姐斟茶，我也要送她点什么不是，这同心结，甚好！”
　　此话一出，如明便已明白，只是他不后悔，毕竟说出心意总比没说的好，至少不会后悔！
　　“入夜，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月尘不敢看如明的脸，就这么和大黑一起走了。
　　月尘走后，如明忍了很久的眼泪才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