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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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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微光驱走了夜的最后一缕黑暗,天空微亮,藏在地平线下的太阳微微露出一线,将天边的浮云染成淡淡的粉色。
天光透过顶上的小洞照入了石室内,邝露骤然睁开眼,光线刺眼她有些不适应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她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还是身在窄小的石室里,她忽然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了昨夜的梦境,还有梦里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和那个渺然出尘的人,她心头莫名的有些怅然。
那双眼睛?
她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翻坐起身,探了探身旁的人脉息。
还好,他的脉象较昨晚强劲了些,伤势应该是有所好转,只是灵力还是运转得十分缓慢,应该是蛊虫反噬的缘故。
忽然地上的人猛地睁眼,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锐利,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邝露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人伤重之际还能如此警醒。
待发现眼前人是她,他又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也许是刚才的动作牵扯到了肺腑的伤,他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伴着急促而艰难的喘息。
邝露忙扶着他靠着墙坐起,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包扎好的伤口这么一大的动作是不是又崩裂了。
等他的咳嗽渐渐平息下来,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升了起来,邝露悬着的心略微放了放,看着日光在石室里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靠墙的人,突然福临心至的想到了一件事,低头从袖袋里翻出一个小白瓷瓶,习惯性的拿起在耳边晃了晃,听着药丸和瓶壁相击发出悦耳的声音,她不自觉的翘了翘嘴角,好像药丸还不少。
下山前师傅硬把这个塞给她,说是留着身边以防万一,又叮嘱了好大一堆,邝露当时想,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危险呢?现在看来师父吃过的盐果然比她吃的米还多。
“我这里有些强身健体的药,你要不吃吃看?”
邝露看他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连手指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让他自己吃药显然有一定的难度。
她正色道:“这可不算趁人之危,大不了我闭着眼睛不看你便是。”
邝露闭着眼睛凑近,一只手试试探探的摸上他的脸。
他脸上的面具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触手冰冷,邝露利落地摘下面具,先前她以为他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定是脸上和身上一样疤痕重重的缘故,没想到手下感受到的肌肤却是意外的细腻平滑,没有一丝凹凸不平的感觉。
此刻四方俱静,这小小一间石室中只能听见两人呼吸之声,她全身的感知仿佛都聚集到这只手上。
她的手顺着他清瘦的面颊慢慢下移,突然不经意的间触碰到了他的鼻梁。
他的鼻梁直而挺,这样的鼻子长在脸上是什么样子呢?
邝露心头一动,有些鬼使神差的想到那个月光一样清冷的身影,他们两个有那么相似的眼睛,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人面具下是不是、是不是也是那么一张脸?
天下相似的眼睛何其多,又何止这一双,这念头实在有些荒唐,刚浮入脑海便被她自己否定,可是为什么单单对这双眼睛的主人这么执着,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他的嘴唇碰到手心的时候有些微微的痒,好像一只蝴蝶扑动着双翼停在手中。
邝露缩回了手,又转身闭眼摸索着帮他把面具戴上,又顺道查探了下他的脉息。
这么一查倒是吃了一惊,他肺腑间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受损的筋脉也逐渐在修复。
邝露以手支颐看着他,侧头思索半晌开口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能留在此处,且不说这里吃的喝的都没有,便是你体内的蛊虫反噬,拖久了心脉也必然受损。”
邝露拍了拍他的肩,大气道:“再说了,要是你仇家找上门我来罩着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双眼注视着她,神色复杂。
“不过是按原路返回呢?还是该继续往前走?”,她偏着头自言自语地琢磨道。
他一直靠着墙安静的听着她说话,此刻突然开口道:“继续往前,不出百米便有出口。”
邝露抬眼看着他,奇道:“你怎么知道?”
他慢慢摇头,神情有些茫然,声音微哑,“我也不知道,可是我隐约有这样的感觉。”
邝露挑了挑眉,对这个理由表示怀疑,但是两条路总要选一条才是。
她搀扶着他大半个身子慢慢站起,两人缓缓前行了一柱香左右,眼前的路被一堵石门阻断。
邝露睁大眼睛还在思考机关设在何处时,身边的人已经一手撑着墙壁独力站起,他伸手在墙上摸索着,然后果断的在坤宫方位的墙壁敲击了三下。
他身体还未复原,邝露见他清瘦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忙搭了一把手扶住,伴随着墙壁内机关转动的声音,一道洒落着阳光的石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出了地道,邝露环顾四周发现地道的出口好像是在一个荒废的园子里,满目都是断壁残垣,藤蔓的杂乱的盘旋其上,此时恍然发觉先前发现的石室就藏匿于不远处的假山之下。
园子里杂草丛生,有些有一人多高,看这里人迹罕至。
邝露正欲问他接下来作何打算,转过脸一看,见他额上密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头深锁,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她有些担忧的问道:“蛊又发作了?要怎么样才能压制你体内的蛊?”
邝露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片刻咬牙道出四个字:“以毒养蛊。”
过了一会儿,她已依他所言在院中架起了一堆火,又向火中洒了些从他身上拿的不知名的香料,空气中有种奇异的香味顿时弥散开来。
邝露转身走回,发现他定定地看着火堆,眼神锐利而明亮。
随着香气渐渐飘散,园子草丛中突然传来沙沙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动,邝露心中好奇。
忽然东南方向吹来一阵风,风中夹杂着一股腥臭味,她屏住呼吸,只见长草分开,一条通体赤色的小蛇蜿蜒游至此。
见到有人,它立起身子,冲着他们嘶嘶的吐着鲜红的信子。
邝露下意识的掐了个决。
“先别动,再等一等。”
邝露手势微微一顿。
忽然,她余光瞧见某一处枯黄的杂草中有一绿物闪过,还没来得不及细看,下一刻它便跳到了那蛇身之上。
这两物体型悬殊,蛇也常以蜘蛛为食,邝露没想到这青蛛竟不怕天敌。
两物缠斗正紧,青蛛身小灵活,移动速度很快,而赤蛇占据了体型优势,在地面上不断的翻滚交缠,意图将蜘蛛碾于身下,一时间看不出谁占了上风。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拉着向后扯去。
“小心些”
待她转头再看时形势已经急转直下,赤蛇急速游动,似要逃走一般,然而不过片刻它便僵直不动了,只见青蛛从蛇身上飞速爬下径直冲着他们两人而来。
邝露心中一凛,正在此时身前的人陡然起身割破掌心,以血为墨,绕着青蛛画了一个圈。
蜘蛛碰到血迹立马避开,这以血画成的圈子像是立在它周围的一道无形的墙壁,任它左冲右突,始终无法越出圈子。
他慢慢走上前,伏下身子,手指一伸入圈中青蛛立马死死的咬住他的指尖不松口。
邝露眼尖看到他食指上隐隐罩上了一层深紫之色,紫色由浅而深,慢慢转成深黑,再过一会,黑气自指而掌,好像沿着手臂的经络上行。
黑气渐渐蔓延至他的面部的那一刻,青蛛从他的指尖脱落,肚腹朝天,整个身体成了一副空壳。
邝露有些担忧的看着正在闭目运功化毒的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她心知剧毒入体十分凶险,以毒养蛊又不能以外力相助,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双手青筋尽显,额头的汗珠簌簌而下。
待他气息渐渐平稳下来,邝露松了口气,轻声问他道:“我在书上看到‘取百虫入翁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名曰蛊。’,你用毒来控制体内的蛊是要以身养蛊?”
“嗯”
邝露眼珠一转,问道:“你是南疆人?我好像在书上看到南疆的人善于制蛊用蛊。”
“不是”
邝露又问:“你是为什么受的伤?我看下手可不轻,那人是你的仇家?”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并非我不愿开口,只是这中间的牵扯,姑娘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此次的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定会报答。”
邝露坐在他身边思索了片刻,探头道:“我记性一向不大好,你若要回报我也不必等以后,现在就可以,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邝露见他长睫一颤,垂目思索,生怕他要给什么重要的东西,忙开口道:“我要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珍奇古玩,我要的东西很简单。”
他目光里多了几分探寻之意。
邝露凑到他面前,莞尔一笑道:“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脸色一怔。
邝露伸出一根手指冲他比划着,讨价还价道:“真的,一眼,我就只看一眼。”
见他不为所动,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扶额道:“要是看不到,我一定日思夜想,最后郁郁而终。”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你就忍心看你的救命恩人这么死于非命吗?”
他突然拿出她先前借给他放血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右手腕上划了一刀。
“你干什么!”,邝露急道。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
“报恩。”
这是报哪门子的恩?
邝露盯着他流血的手腕,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忽然他脉门的血线中有一物慢慢钻出,不多时便露出了全貌。
一条半寸来长的小虫通体纯白如玉,阳光下微微带着点青色,顺着他的手腕慢慢爬行到了他的手中。
邝露见他五指微拢将虫握在其中,一手手伸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
“我的本命蛊。”
邝露瞪大了眼睛,立马抽回了手,冲着他连连摆手分辨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脸上神色淡淡的,像在说一件与他毫无无关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唇边还残留着他因逼出蛊虫而重创吐出的血迹,她真的会这样以为。
虽然她没有学过蛊术但也知道本命蛊如何珍贵,常常是代代相传,千年者亦有之,这蛊虫可以护住心脉,在生死关头说是第二条命也不为过。
世间对本命蛊眼红手热的人不在少数,但本命蛊与寄主意志相通,根本不能动手硬取否则离体则亡,取来也无用。
“我曾立誓凡是见过我脸的人,都得死,你说的这件事我办不到,但我从不亏欠别人。”
他摊开掌心,将手中的蛊虫递给她。
邝露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心中突然有些愧疚,不再想探究他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了。
她视线从手上转向他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洛尘”
邝露看着他点点头,认真道:“我记住了,现在我们两清啦。”
他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好像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他开口道:“你不必如此”
邝露道:“每个人的名字都充满了父母的爱和期盼,这份爱伴随一生,我说的这个回报当然贵重。”
她又忽然微微一笑,“你的眼睛真好看,笑起来一定更好看。”
洛尘望着她眼波微微一动。